72.羊羔不語06
訂|閱50%以下可能會看到防你懂得的盜章,⑥小時后恢復正常。史達琳走進公寓,被釘在牆上的受害者落入視野,死者的表情凝固在死前一刻。她雙目幾乎要瞪了出來,嘴巴也張着,像是在詢問也像是在尖叫,這使得牆壁上地面上寫滿了的“為什麼”更像是發自死者的吶喊。
那殷紅的字刺得史達琳眼睛發疼。
她強迫自己挪開目光,不去想其中蘊藏着多少痛苦——來自死者的,甚至是來自兇手本人的。
“如此絕望。”站在牆壁邊端詳紅字的摩根探員戴上手套,撫向牆壁上的字,“五起案件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這一次她又留下來了這樣的訊息,顯然兇手已經走進了死路。”
史達琳和瑞德對視片刻,他們在公寓中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可是此時二人誰都無法高興起來。
“不用檢驗也知道這次我們能得到不少線索。”霍奇納語氣沉重,“你們在瑪麗·戴維斯的公寓裏找到了什麼?”
瑞德立刻開口:“她將自己的公寓刻意佈置成了少女的房間,我和史達琳猜想瑪麗·戴維斯企圖複製嘉莉的一切。”
摩根:“——說得通,她想獲得漢尼拔·萊克特的垂青,自然要明白嘉莉·懷特的特殊所在。”
可是她並不能複製嘉莉的一切。
霍奇納敏銳地捕捉到了史達琳有話想說。
他看向陷入沉默的史達琳:“你想說什麼?”
史達琳一愣,隨即開口:“摩根探員說的沒錯,而且我認為,兇手已經知道她與嘉莉的區別了,也正是如此,她才會像……現在那麼絕望。”
摩根:“怎麼說?”
“我和瑞德博士都認為嘉莉的成長環境獨一無二。”史達琳回答,“狂熱的母親和不正常的教育,還缺乏與外界接觸的機會,這使得七年前的嘉莉·懷特嚴重缺乏常識。”
“這也是當地警局強制她入學時,受到欺凌的原因之一。”摩根說。
“沒錯,這樣的經歷,模仿犯無法複製。”
“活得像張白紙可不是什麼好事。”
“藝術家們卻可以在這張白紙上肆意創造,”霍奇納平靜地說,“不能否認這是漢尼拔·萊克特會看中嘉莉的原因之一。”
如果這張白紙,當初是交到了好人手上呢?
比如說威爾·格雷厄姆,比如說亞倫·霍奇納,史達琳突然很好奇那樣會有怎樣的結果。
她還會成為一名殺人犯嗎,還是說,嘉莉會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呢。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史達琳看向牆壁上的屍體,竭力不去想像當時的畫面:“還有,嘉莉的母親,死時表情不是這樣的。”
吐出這句話是如此的艱難。
“模仿犯意識到了這點,她試圖重構嘉莉蛻變時的場景,可效仿得再像,也是有區別的。”
“她無法像嘉莉一樣將死者釘在牆上,模仿犯沒這麼大力氣,時至今日也沒人能解釋當年的嘉莉是如何辦到的。”
接下話的是瑞德。
“也無法使得六刀同時擊中受害者,這或許讓模仿犯感到挫敗,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她逐漸意識到自己重構場景的思路是錯的。”
摩根恍然大悟:“所以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急躁的情緒產生,從而放棄了縝密的作案手法,主動留下信息。可是這信息是給誰的?”
霍奇納:“給我們,也給她自己。模仿犯已經知道她的行為毫無意義了。”
摩根:“那麼接下來她可能會停止作案。”
霍奇納:“或者更快速的作案,陷入一個無解的死循環。瑪麗·戴維斯的具體消息查得怎麼樣了?”
摩根:“我打電話問問加西亞。”
霍奇納點了點頭,轉而看向瑞德與史達琳:“除了公寓之外,你們還有什麼看法?”
“我認為模仿犯更有可能尋找一個新的突破口,”瑞德則繼續了剛剛的話題,“她很聰明,犯罪策劃完整,思路清晰,急躁只是暫時的。這起案件故意留下線索,也證明她不怕FBI的追蹤,甚至有可能是認清了現實,轉而換了新思路。”
“如果是這樣,她的新思路也必定與嘉莉·懷特有關。”霍奇納沒有否認這個可能性,“畢竟她與嘉莉有很多的不同……史達琳?”
是的,很多的不同。
史達琳的思路還停留在嘉莉母親的表情上。霍奇納探員的聲音讓她回到現實,她擰了擰眉頭。
“你還有話要說。”霍奇納看穿了她的心思。
“是的。”
“這兒沒外人,你可以道出你的想法。”
那一刻史達琳只覺得非常感激。
換做其他部門,實習生哪兒去找這樣的頂頭上司?當然史達琳明白該如何報答霍奇納,她毫不猶豫地開口:“我看過魔女嘉莉的卷宗,屍體的擺放,受害者死亡的方式,我覺得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
嘉莉母親的現場照片,在她的夢境中出現過很多次,她幾乎要把那一幕刻在腦海中——
哪裏不一樣?哪裏都不一樣!
“嘉莉的母親並不痛苦,也不害怕,”說出這番話的史達琳,像是搬開了壓在心底的石頭,“照片里的母親面帶哀傷,還有濃郁的悔恨與不舍。她不恨殺死她的人,不恨她的女兒。”
“而模仿犯無法讓受害者不恨她,我想這才是她步入絕望的原因。”
可是,為什麼屠刀之下的亡魂不恨兇手呢?
刻印在現場的問題,足夠BAU小組還原出當時的情況。
那名不見面目的兇手,費力地控制住受害人,然後花同樣的功夫殺死她再將她釘到門板上。這會讓兇手氣喘吁吁,還可能沾上血污。如此大的陣仗,可獲得的結果卻無法讓她滿意——她只能模仿一個粗略的外形,仿造一個框架,身體條件使得兇手沒辦法完全重建嘉莉殺死母親的現場,而她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沒人知道當年的嘉莉是怎麼做到的,記者們說她“擁有魔法”,時至今日也無人能參透這個秘密。
模仿犯也猜不到,這讓她憤怒,且一步一步走向絕望。
為什麼嘉莉的母親不恨嘉莉呢?她一定會在現場思考這個問題,卻得不到答案。
最終她拾起這戶公寓裏的顏料和刷子,將佔據頭腦的想法表達了出來。
“加西亞查到了有用的線索。”史達琳回神,摩根走了過來,“瑪麗·戴維斯在一家教育機構做售後服務,這家公司有個項目,便是定期回訪消費者的學習狀況和家庭狀況,然後做出統計,直到三個月前,瑪麗·戴維斯無緣無故便不再上班,再也聯繫不上了。”
“我猜受害者們全部在回訪的名單上。”瑞德沉重地說道。
“沒錯,我想我們有了逮捕的目標。”
“可是瑪麗·戴維斯早就有所準備,她已經人間蒸發了,該如何尋找到她的線索?”
“她在尋找一個突破口。”霍奇納說道。
“我們可以把突破口給她。模仿犯是在嘉莉被捕消息公開后開始犯案的,既然是嘉莉·懷特的新聞刺激到了她,我們便再給她打一針興奮劑。摩根,打電話給**,讓她聯絡媒體和記者,發佈一個嘉莉·懷特將要接受採訪的消息出去。史達琳,需要你與我去一趟巴爾的摩。”
摩根馬上明白了霍奇納的意圖:“為了得到答案,模仿犯會找上直接接觸過嘉莉的記者。”
霍奇納:“最關鍵的是,說服嘉莉出面幫忙。”
嘉莉不喜歡媒體,從來都是。不久之前她才襲擊了記者,一名健康的成年男性,差點被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姑娘用手銬活活勒死,而嘉莉的理由僅僅是他說話不太禮貌。
要是她不點頭,計劃再縝密也毫無辦法。
史達琳跟隨霍奇納探員踏出現場,可湛藍的天空並沒有掃清心底的壓抑,她走在探員身側,低聲開口:“我想,我知道模仿犯那句‘為什麼’的答案。”
為什麼,嘉莉的母親不恨她呢?
答案顯而易見,只是太過淺顯也太過困難,模仿犯不想去承認罷了。
“很高興得知我們又在嘉莉的遊戲中邁出了一步。”
說出這句話的霍奇納看上去很疲累,光是想法子讓嘉莉開口便花了他很大的功夫。可同時探員看上去也很欣慰,有神的目光裏帶着足以讓史達琳安心的堅定。
他給了史達琳一個贊同的表情。
“走吧,你的這句我知道,將會是與嘉莉談判的最大籌碼。”
但她還是笑了笑,跨過了鐵門。
冗長的走廊安靜了下來。
沒有其他病人的驚嚇,也不復往日的歌聲,史達琳走到病房前。
嘉莉正拿着氈頭筆繪製着什麼。
“日安,克拉麗絲。”嘉莉頭也不抬地說道,“等一下,我馬上就完成了。”
史達琳以為她在畫服裝稿,就像是斯潘塞之前說的那樣。但當她收筆起身時,史達琳瞥見紙張上畫的似乎是……一座雕像?
嘉莉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出口解釋:“《聖特雷薩的沉迷》。剛離開美國那會,我到了意大利,在聖母大教堂里見到了它。”
史達琳:“七年前見了一眼,時至今日你仍然能畫出來。”
嘉莉笑了笑,沒說話。
今天的她平和到幾乎像是被鬼上了身。史達琳見識過的嘉莉·懷特可不是這幅模樣,她樂於出言挑釁,揭人痛處,還試圖觸怒每個和她說話之人的底線。而此時,她不僅沒主動掌控對話的節奏,甚至連表情就都變得柔軟起來。
是因為這幅畫嗎?
史達琳再一次看向那幅畫。畫面中的聖特雷莎表情沉醉企且痛苦,彷彿沉浸在無盡的愛|欲與甜蜜中。
“我可以問問你畫這幅畫的理由嗎?”於是史達琳開口。
有那麼一瞬間嘉莉的表情與畫中的女性極其相似。
嘉莉闔了闔眼,聲音低微且縹緲:“我夢見了七年前的自己。”
史達琳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步入病房區之前,奇爾頓醫生對史達琳說,嘉莉·懷特的診斷已經有了結果,他認為她的心智停留在了七年之前,並表現出了精神分裂的癥狀,特別是在思維和情感方面——很難說這份報告具有多少準確性,漢尼拔·萊克特教導過嘉莉,她知道如何欺騙醫生。
可是看着鐵柵欄之後的嘉莉,看着她如同定格在十八歲的面容,看着她與昨日咄咄逼人截然不同的溫和,史達琳又禁不住在想,假設這份診斷沒錯呢?
“案子已經結束了。”嘉莉問道,“你還來做什麼,克拉麗絲?”
“我是為你而來。”
史達琳拉開手中的服裝袋。
她第二次越過黃線,走到了鐵柵欄前,伸出手。
在她將衣物遞到嘉莉面前時,少女的雙眼陡然亮了起來。
那是一件禮服,塔夫綢、咖啡色,後背自腰際開到肩膀。裁剪的當,款式經典,不是名家手筆卻很是大方。對於一名實習生來說,定製這樣的禮裙負擔有點重,但是當嘉莉的臉上揚起燦爛笑容時,史達琳覺得這樣的價格還算值得。
嘉莉小心翼翼地接過禮服,她捧起它,將裙擺貼到自己臉上,當綢布自皮膚滾過時她發出滿足的嘆息聲:“謝謝你,克拉麗絲,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驚喜。”
“你幫助了FBI,理應得到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