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雙生子

43.雙生子

43

過了有兩個多小時柏禮自己回來,進來的時候,謝雋廷正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不知在想些什麼,眸光沉沉。

謝雋廷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柏禮很平靜,至少比剛剛好些,大概是結果確認了無力回天現在只能心如死水。

柏禮走過來說了聲謝謝,慢慢坐到他對面。

謝雋廷問他:“你們知道自己能懷孕,為什麼還這麼震驚?”

他用了“你們”這個稱謂,大抵只是想揣摩柏律在那個檔口的心態,並不是真的好奇柏禮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柏禮低下頭,手裏捧着女傭遞來的熱水,輕聲回答:“不是震驚,是難過。

“因為你們不想要孩子?”

柏禮頓了頓,倒是把這個否認掉,“挨一刀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仔細想想,還是挺值的。”

“那為什麼要難過?”

謝雋廷罕見地表現出幾分興趣,繼續追問了下去。

柏禮抬起頭,面無表情。但他的模樣實在很柔和,哪怕疏遠也不會讓人覺得冷冰冰。真是奇怪,兄弟倆明明是同樣的五官,長在不同的人身上,給人的感覺竟是迥異的。

他平靜地回答:“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人,連接觸都覺得厭惡,更何況懷了他的種,厭惡到極點,便是悲哀和難過,怪自己太沒用罷了。”

謝雋廷轉開目光,沒有再問。他不懂這些情緒,也無法理解,但察覺到柏禮現在很難過,也就不再跟他對話。

謝雋廷從小就和別人不太一樣,旁人能輕易被愛和痛苦影響,有的人甚至過分敏感多愁善感,可他卻不能。一個人長大,一個人接收嚴苛訓練,一個人過日子,每天重複同樣的事情,他卻不會感到厭煩。

國際軍檢從來不缺頂尖又堅毅的人才,可他卻是唯一一個如此年輕就做到高層的,不是沒有原因,因為他從不會被情緒和**駕馭,從不。一個個棘手又血腥的案子、無數骯髒罪惡的嘴臉,他全都見識過,但卻絲毫不受影響,也不會感覺痛苦,甚至執刑回來身上被濺了血洗乾淨后依舊可以倒頭就睡。

負面無法沾染他,金錢和權勢也沒法誘惑到他,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專門為冷麵軍官這一身份而生的。

但同時他也不會被愛輕易影響,更不會為了誰失去自我、亂了心智,連柏律都不行。

不受情緒影響,但不代表他不會甄別這些,恰恰相反,因為不被影響,他反而能格外清晰地辨認自己的感情和**。

他想要柏律這個人,也想要他生孩子,就這麼簡單。

廳里一片沉寂,柏禮沒有主動提及之後打算怎麼辦,謝雋廷也就沒問,只是低頭看了看腕錶發現時間不早,“後面幾天我都不在這,你可以放心地住幾天,在我回來之前,會有人給你安排新的去處。”

大概是出於要解決噩耗的考慮,先前還不想留下的柏禮終究是答應了下來,遲緩地點點頭,“謝謝你。”

謝雋廷離開后,柏禮一個人坐在那裏,周遭的僕人忙忙碌碌進進出出,也沒人上前打擾他。

天色整個暗下來,宅邸就變得特別安靜,一個女僕走過來,輕聲提醒:“先生,晚餐準備好了,我帶您去餐廳。”

柏禮慢慢轉過頭,可臉上的表情依舊十分木然,好一會兒才知道點頭。

站起來,渾身無力,腿趔趄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為久坐的緣故,突然站起來竟有點暈眩,他閉上眼睛,過一會兒后才慢慢睜開。

女僕看他臉色蒼白,擔憂地問道:“先生,您沒事吧?要不要請醫生來給您瞧瞧?”

“不用了,”柏禮輕聲說,“去吃飯吧。”

除了周凌,宅邸這邊的僕人和保安都以為柏禮是少爺的朋友,對他非常客氣友善,當然還有同情和可憐。果然上天是有嫉妒心的,怎麼都容不得一個完美到毫無瑕疵的容顏存在,非要留些傷殘才滿意。總覺得,那樣一個人,應當養尊處優,處處被人呵護、寵愛,讓他可以肆意地笑出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慢慢吃飯,動作遲緩,吃着吃着還停了,神色空洞孤寂。

第二天下午,保安跟周凌打電話說,程醫生過來了。

周凌立即去門口迎接,看到程奕揚牽着點點走進來。點點有些不情願,似乎是被程奕揚拖着走的。

“不錯嘛,踩着點到,再晚個把小時,我可要帶着人殺到你那邊去了。”周凌走過去,摸了摸點點的腦袋瓜,“小少爺,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點點小聲抱怨,“你們為什麼老讓我和爸爸分開?”

周凌卻笑着,“誰說程奕揚會跟你分開的,他也會在這裏哦。”

不知是否為了哄小孩子才又說這樣的話。

點點已經被唬過一次,這次將信將疑地問:“又騙我?”

周凌笑了笑,“謝家的人從來都信守承諾,什麼時候騙過你?小少爺,騙你的,應該是別人,不是我們吧?”

這話在含沙射影,程奕揚自然聽出來。

但周凌看他一直木愣愣沒有任何反應和解釋,只好主動放棄這茬,轉而直接問:“程醫生,你會陪孩子留下的吧?”

點點立刻抬頭看向他,抓着他的手擺動,“爸爸,你會留下來陪我嗎?”

程奕揚沒有點頭,但也沒有一口否認,似乎在猶豫。

周凌沖他笑了笑,“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家少爺都不在國內哦,你完全可以在這住幾天,順便看看點點在我們謝家過的到底是怎樣的生活,保准讓你滿意,這樣也好放心地讓我們徹底把孩子接手是不是,爭來爭去的多沒意思。”

這話說的很明白,謝家對這個孩子要定了。提及此,程奕揚才稍稍回過神表露出一點擔憂,不然他腦子就是完全被哥哥佔據,對別的事根本一點都空不出。

周凌看他似乎有那麼一絲動容,立刻乘勝追擊,說:“程醫生,你幫我們把小少爺養大的,這麼多年既有功勞又有苦勞,我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金額你隨便報,我們謝家一定答應你,當然,你要別的也行,只要能辦到,我們也會滿足。”

程奕揚說不出來話,就怔怔地看着周凌那禮貌和善的微笑,從他嘴裏輕飄飄地說出“你要別的也行”時,他簡直想說要柏禮!

“爸爸,”點點揪着他的手指,抬起頭,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叔叔不會陪我,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那個房間很大很黑,晚上我一個人會害怕……”

周凌也幫腔:“留幾天吧,反正我家少爺不在。”

其實程奕揚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不過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自己的哥哥在這,他要好好見他一面。既然周凌已經把他要說的話都講了,那正好順着這個台階下。本來還猶豫着,自己該怎麼提出那個要求才顯得自然。

猶豫了片刻,程奕揚終於點頭。

周凌在心裏拍起了巴掌。記得之前謝雋廷就跟他說過,程奕揚遲早會乖乖把人還回來,現在不僅把孩子還回,還附帶了贈品。最重要的是,他心甘情願,主動送上門。

程奕揚不知道自己已經把餡兒都露光了,還以為謝家這邊什麼都不知道,為了把對話自然地過渡到柏禮身上,他還先問:“那天我在療養院看到的人,是柏律的哥哥吧?”

“嗯。”

“他們是雙胞胎吧,長得很像,我當時以為他就是柏律來着,可我的那朋友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突然出現在這,怕是被別人算計了,就想着立刻把他帶走,所以當時情緒失控,讓你們別見笑了。”

“怎麼會見笑,你這反應就是人之常情,這才更加說明,您的確是柏律的朋友。”周凌面上應和但心裏卻在偷笑,還好這些話早在先前就被少爺預料到還跟自己演練過一遍,柏律的辯詞再無懈可擊都沒法說服人。

“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周凌耐心地陪他演戲,“柏禮。”

“禮律,聽着的確像是兄弟。”

“可不是么,這倆名字仔細一琢磨都挺文雅的,不知道是誰取的,應該也是個文雅的人。”

“你們打算以後就留他在謝家?”繞了一圈程奕揚終於耐不住問出重點。

當然不可能。但周凌卻偏偏不這麼說,只含糊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還沒考慮那麼遠,不過近段時間他肯定在。”

程奕揚一副空曠的表情,估計心裏急躁得很但也只能拚命忍耐。摸不清謝雋廷的套路,不知道對方這一舉到底是何意,想來謝宅接近哥哥但又不能太冒進暴露身份,失落和苦悶現在都纏着他。

周凌在心底搖頭嘆息,這個程奕揚,應付自家少爺的時候,或敷衍或冷淡根本心不在焉,百般推脫能避則避,但對自己哥哥倒是消得人憔悴。

暗自為少爺鳴不平時,他突然很想試試程奕揚,於是嘆了口氣,惋惜道:“柏禮真是個可憐人,明明也是個身份貴重的少爺,卻落得這個境地,沒少在譚沐手裏受苦,又是燒傷又是划傷,留了不少口子。”

程奕揚直愣愣地聽着,表情控制得很好,可是心裏頭已瓦解,再輕輕刺一刀就能坍塌。

“他的性子很好,身份也不低,讓這麼個人受苦真是看不過去,把他討過來頂了柏律的位置倒是挺合適。”

程奕揚心中難過,一時並未留意周凌那句到底說了什麼。

周凌又再說一遍,“他跟柏律長得幾乎一樣,外人根本瞧不出差別,正好頂替死去的柏律,也好讓那些對我家少爺指指點點的人閉嘴。”

程奕揚第一反應卻不是可能再也拿不回身份的慌張,而是害怕柏禮也陷入那個牢籠。

他不屑地反擊回去:“你問過柏禮的意見嗎?謝家難道是天堂,所有人都搶着來?太高看自己了吧。”

大名鼎鼎的謝家被他嫌棄成這樣,不知道有多少人挖空心思想補他那個空位,周凌雖然有點不爽,但也沒逮着不放,畢竟他也知道柏律就是嘴毒。

“反正小少爺已經有了,任務完成,柏禮又用不着生孩子,只需要安心做謝家的第二個主人,豐衣足食,無憂無慮,至少比他現在好多了吧。”

程奕揚臉上還是冷漠和淡淡的鄙夷,睨着周凌質問:“謝雋廷能保證不碰他?”如果只享受謝家的權勢,不用付出任何,那倒是可以。

“食色性也,程醫生,柏禮有時候也有那種需求吧,萬一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呢,”周凌徐徐笑了,“柏禮那麼溫順,在床上肯定很讓人合意。”

程奕揚臉色一沉,再也不想說話。

周凌也意識到最後那句有點不敬,趕緊道了歉,但還是逮着程奕揚剛剛表現出的不妥,“程醫生,你又不是柏禮的什麼人,你這麼惱幹什麼?我也沒有說他壞話吧,”他一臉無辜,“改天我問問他,願不願意替了柏律的位置,指不定他同意呢,這下正好兩全其美。”

程奕揚根本不理會,眉頭緊緊皺着。

方才慍怒的同時,心底有一絲驚慌的情緒飛快地竄過。

可惜,被氣惱掩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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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為侵[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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