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掙扎第六十七日
真是糟糕透了。
溫蒂鐵青着臉,咬緊了下唇。她覺得渾身發冷,雙腿還軟得厲害,一步也邁不出去。
“怎麼不去看看。”Viper見溫蒂如此的表現,望向她的視線猛地降溫至了冰點,語氣也絲毫不再掩飾輕蔑。“我以為你比我所認為的更不一樣,結果還是在這停下。你是屬於‘**太大’?還是說‘悟性不足’*嗎?”
溫蒂不知道自己為何止步不前,卻敏感地覺得被他一語說中了痛處,冰冷的話語讓她不禁縮了縮肩膀。她咬了咬嘴唇,回想了幾年來麗薩的溫柔,隨後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走進店裏。
店內,她和麗薩聊得正歡,並沒有什麼異常。
接着溫蒂便看見自己提着包去了廁所,留下了麗薩一個人享用甜點。
麗薩學姐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呢?抱着疑問,溫蒂感覺腦內溫度又開始慢慢上升。
就在溫蒂覺得刺痛感傳來時,麗薩收到了一條短訊,溫蒂還沒來得及湊上前去查看內容,麗薩便收起了手機,囑咐侍者給溫蒂留下了留言,然後便匆忙地離去了。身體愈發冰冷起來,大腦卻與之形成鮮明對比,漲熱得十分難受,但她還是咬了咬牙,跟上了麗薩。
一路來到了她發現麗薩學姐屍體的小巷,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真相的幕簾即將掀開——只要她向前邁上一腳,繞過礙眼的青石牆,她便能窺見幕後的模樣。
溫蒂深吸一口氣,忍住如同腦漿沸騰的疼痛,邁出決定性的一步。
——是誰自伊多姆城而來?
Viper念誦《莎樂美》劇本台詞的聲音突兀地在腦海中響起,眼前的景象讓溫蒂倒吸了一口冷氣。
——又是誰穿着染成紫色的長袍自波茲拉而來?是誰因為華美而充滿榮耀?又是誰在步履間散發著偉大的力量?
麗薩倒在了地上,滿眼寫滿了不可置信,而手持着鋒利小刀、劃開麗薩白皙而又帶着玫瑰光澤皮膚的人,溫蒂再熟悉不過。
——為什麼——
穿着深紫色大衣,長有雀斑的臉上被溫熱的血液濺染,粗短的眉毛下,眼睛如同冰窖般寒冷的少女,她伸出舌頭舔舐着唇角邊的血跡,露出饜足的笑容。
——你們的衣袍沾染上了猩紅的血跡?
少女是溫蒂本人。
獲知真相后她愣住了,灼熱和疼痛已消失不見,但是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被消融了。
啊,她想起來了。
無論是偷聽到麗薩面對經常欺負自己的戀人說出她的親切只是源於高位者的嘲諷;還是自己用麗薩戀人的身份發短訊讓她來到小巷,自己翻出了廁所天窗殺了麗薩的事。
她沒有動作,而眼前場景還在繼續。
溫蒂從包里掏出金色假髮戴上,披上了深紫大衣,用帽子掩住了自己的面貌,朝甜品店走去,倉促地給侍者留言后,又匆匆離開翻回廁所,將大衣、假髮和帽子塞回包里,若無其事地出來與侍者搭話。
隨後場景扭曲,轉變成她奔跑在初冬小道上的場景。那是近來一直折磨着她的幻象,若是她能有一次走到盡頭,一定會更早發現——帶着瘋狂神色的自己採集麗薩血液的模樣。
Viper看着垂頭沉默着的溫蒂,半眯起的眸子帶着一絲讓人難以窺得的喜悅,俯身在她耳邊用呢喃的語調說道。“充當正義使者的遊戲感想如何呢,我可愛的溫蒂。”
話音剛落,他便與街道一同消失得乾淨,幻象已融——她在自己房間裏。
“啊——”溫蒂抬起頭,鏡子映出她白皙皮膚,雀斑已淡去了許多。她伸手撫摸着面頰,眼底的冰冷中暗藏着嗜血的殺意。她抿唇一笑,宛如盛放的黑色曼陀羅*——充斥着血腥的致命美麗。“這可真是至高無上的甜美荒誕劇。”
“咚——咚——啪!”
從麗薩房間傳來衣櫥被撞開的聲響,溫蒂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俯視着被五花大綁、神色驚恐的少女。
“瞧瞧,這不是殺害麗薩的第一嫌疑犯嗎。”溫蒂勾着嘲諷的弧度,面對着昔日肆意欺負她的少女早已沒有往日畏縮。她拿出一把小刀,俯下身子,用刀身輕輕滑過桑尼面頰。“桑尼學姐,我記得《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中,你讀到拉維尼婭時總是會留下眼淚,對吧。她確實是值得憐憫,但她的結局還不是拜她愚蠢父親所賜——他當初若是發發善心,放過塔莫拉的兒子,他的子女又怎會遭到她的報復呢。”
說著溫蒂頓了頓,眯起眼睛,神色帶着嘲諷。“你們當初若要是對我懷着一點同情,我又怎麼會報復你們呢。”
桑尼只能無助地發出支吾聲,眼角滲出淚水,她的舉動落入溫蒂眼裏,都能使她變得心情愉悅。
“‘要是你的斷臂還能握得住筆,那就把你的心裏話寫了出來吧。’”她就像是念誦着劇本一般,聲音高亢又滿懷着諷刺,將小刀扎進桑尼的手臂,淡漠地俯視着她悶聲哭號。“‘倘若你的舌頭還能說得出話,那就去告發吧,是誰玷污了你的清白,割去你的舌頭吧。’可愛的姑娘啊,你就去地獄與你美麗的戀人一起——”話音落下,小刀最終插入了桑尼的脖頸,灼熱的液體噴濺在她臉上——桑尼沒有了聲息。溫蒂舔舔嘴角,眯起眼睛,勾起一絲醉心的弧度。
“流淚至天明吧。”
*《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莎士比亞的第一部悲劇。暗喻溫蒂的最後結果與塔莫拉相同,以不被任何人同情的方式死去。
*‘**太大’‘悟性不足’:出自笛卡爾,原句:無法做出決策的人,或**過大,或覺悟不足。
*黑色曼陀羅:花語有:不可預知的黑暗、死亡。被傷害的堅韌瘡痍的心靈,生的不歸之路。暗喻溫蒂的現狀、將來和曾經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