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掙扎第一日
人生總有低谷期,我想我現在就處於其中。
這是我風餐露宿的第二天——當然,並不是我臨時起意離開富裕的家庭出來感受生活。只是莫名其妙......我原本應該在家中溫暖的榻上,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巷裏。
從小姐變乞丐這令人崩潰嗎?我覺得這點我還能接受,畢竟錢財有一技之長總是可以再賺到的——而問題就在於,這裏說著日語,寫着的卻是比鬼畫符還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以土御門家一族陰陽師的身份發誓,那些字比我畫的符還要難辨認。
原本我還抱着天真的想法,終於可以拋棄該死的天才陰陽師的身份,去感受一下在蛋糕店啊、咖啡店打工的生活,可是......
我沒有身份證明。
現實令人抓狂,我也只能無力的承認一件事:從一而終是個美好的品德,既然是陰陽師,那就一輩子當陰陽師吧。
於是,我擺攤賣起了護身符。
我失算的是,我完全沒有想到,雖然比不上家裏那群老妖怪,但姑且也是一符難求的水準,在這裏......一杯飲料錢賣出去都沒人要。
......我果然太高看自己了。
這麼想着的我長嘆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餓得有些胃疼的肚子。
我土御門雙葉該不會成為史上第一個被餓死的陰陽師吧?安倍晴明那個老狐狸要是知道了有這麼一個丟人的子孫,會不會從墳頭裏爬出來揍我一頓?
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既然沒有生意上門,那我還是學着去找生意吧。
我將擺出的平安符全部塞進專門用來收納符咒用的小袋子裏,遲疑了一下要不要把擺攤用的小破布也打包帶走後,最後還是把它隨意揉了揉,塞進了口袋裏。
四處晃了晃,我一時也不知該從這茫茫人海中的哪一個下手,煩躁得只能撓頭髮。
如果今天之內再賺不到錢,那我只好改行當小偷了。
這麼想着,我伸手摸了摸胸口前的玉佩,嘆了一口氣。
奶奶,如果孫女真的拋棄本來就淺薄的人文道德,你說分家的那群人會不會高興地秒速跳出來,迫不及待把我們趕下台什麼的?......好吧,不管奶奶你,還是分家的那群逗比,我想暫時我是都見不到了。
我又嘆了一口氣。如果那個嘆氣會讓運氣跑掉的傳言是真的,那我的幸運值一定跌破字母表之外了。
當我再抬起頭的時候,餘光瞥見了一個衣着光鮮的大叔。恩——印堂發黑,肩上還有衰神在打滾撒潑。
我覺得人生瞬間被照亮了。
那什麼......日行一善可以讓我增強道德感是吧?沒問題!這麼一個閃耀的飯票!沒理由放過啊!
我跟上大叔的腳步,搶先他一步邁到他的跟前,故作深沉地假咳了一聲。
“這位先生,我觀你印堂發黑,必有凶兆啊。”接着頓了頓,迅速思考了一下後文。可惜我的自我推銷經驗不足,只好撇撇嘴,用最直接了當的方式——從袋子裏掏出一枚平安符。“買個符保你平安,只要一百五十二戒尼,一杯飲料錢哦!這是放血大特價!”
大叔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下,最後眼神變化了數次之後,最終定格下的目光滿溢着大大的【你騙鬼呢!】。
他伸手,用一副自認為慈愛得如同少林寺方丈一般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
“年輕人,需要錢可以去打工,別不學好啊。”
......我倒是想,可是沒有身份證啊!
然後,印堂發黑的大叔,載着正朝我吐舌頭做鬼臉的衰神小鬼,無視了我吃x一般的表情,悠然自得地向前邁步。
放任自由好嗎?再氣人好歹也是飯票啊......還是跟上去吧?
我剛在心裏洋洋自得地想着自己才兩日,道德感便上升了一個境界時,便看見一白鬍子老頭伸手攔住了我的飯票。
“這位先生,我觀你印堂發黑,必有凶兆啊。”
......靠,這話都不帶改的,果然是神棍專用的開場白嗎?不過沒有用的,他連我這個陰陽師都不信,更何況你個連靈氣波動都沒有的老——
我內心的吐槽還沒吐完,也不知道老頭後面和飯票大叔說了什麼,大叔瞬間臉色大變,淚流滿面地掏出幾張一萬戒尼的紙票塞給老頭。
“大師!你要救救我啊!”
......誒?
卧槽?我錯過了什麼??這是什麼展開???
我愕然地望着老頭點着大鈔、大叔拿着一個可笑的裝飾物。兩人皆是美滋滋的模樣,可我有些接受不能——不,不是有些!是異常接受不能!!
這什麼狀況!?真材實料的陰陽師混得比神棍老頭還差!?
可能是餓過頭了,再加上一刺激,讓我感到有點頭暈,身體有些不受控制。直到膝蓋一痛,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以一種挫敗的姿勢跪倒在地.......
無視路人們向我投來的【這姑娘沒病吧】之類的目光,我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只能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不是膝蓋中箭不錯了,做人得知足。
雖然這個安慰並沒有什麼用。
我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情緒后,才慢悠悠地跟上了飯票大叔。
不管怎麼說,現在丟下這個傢伙也太不值了——這絕對不是良心作祟,而是肚子的問題。
我默默地看着他一會撞到看起來不是什麼善茬的壯漢,一會被從天而降的垃圾砸中,一會又......一段路下來,我都不忍直視他的衰樣,但是一看到他和白痴一樣捧着那個毫無用處的裝飾物,喃喃自語着【還好有你啊,不然說不定更慘】之類的話,我整個人都呵呵呵了。
原來太過樂觀真的會害死人啊。
沒等我沒呵呵多久,他摔了一跤,那個可笑的裝飾物碎成了渣渣,我看着大叔蕭瑟的背影,覺得他的心大概也碎成了渣渣。
現在出場應該不會再出錯了吧?
一想到也許馬上可以讓餓了兩天的胃進點東西,我便覺得眼前充滿曙光,連飯票大叔肩上的那隻自帶陰暗特效的衰神都變得閃閃發亮。
我裝腔作勢地假咳了兩聲,悠哉地走到飯票大叔的面前。
“大叔,衰神附體要是靠心理安慰就能解決掉,陰陽師早就餓死絕跡了。”我把雙手插在口袋裏,靠在一旁的護欄上,半眯着眼睛對他漫不經心地笑着。“怎麼樣,考慮來個平安符嗎,保證符到運好喲。”
過了半晌,大叔抬起頭,神色變換了一會後,最終整張臉陰沉了下來。我看了看他肩上已經變大了不少的衰神,又看了看大叔那張黑臉,以我察言觀色的能力,我想他的內心大概可以用四個字形容——生無可戀。
......只是碎了個裝飾物有必要這樣?雖然是被神棍騙了幾萬戒尼的樣子,可你剛剛的傻樂觀勁去哪了大叔?
就在我糾結飯票大叔的自娛精神是否也被衰神當做養料給吞了的時候,大叔的嘴巴動了動,用不善的語氣說道。
“你也是騙子吧,和剛剛那個老頭沒有兩樣!”
“......”
我歪着頭,重頭打量了他一遍,決定把他的飯票標籤撕掉,改成白痴的便條比較適合他。
確定少了這張飯票后,我開始認真的回顧現在的狀況:身上有沒有可用的錢,以家裏的訓練,餓上六天保持基本行動力我還是能做到的,可以的話我不太想遠離城市去森林之類的地方找吃的。因為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我可能到了異世界之類的地方,也許是同學口中流行的穿越一詞吧。如果森林裏有憑我能力不能制伏的動物,那就得不償失了。
果然,還是當小偷或者搶劫嗎?
我開始嚴肅地考慮起了是否要拋棄自己的道德觀時,前飯票大叔晃悠地站起身子,嘴裏碎碎念着什麼,我猜大概是在抱怨自己為何如此倒霉或者是神棍去死之類的話。
我撇了撇嘴......不管如何,被看輕這點令我非常不爽。
“喂,大叔。”我開口叫住擦肩而過的大叔,他現在的模樣看起來渾渾噩噩,這狀態和他肩上不停壯大的衰神掛鈎。我微微眯起眼睛,警示性地瞪了一眼正朝我做鬼臉、吐舌頭的衰神,聳了聳肩。“我知道我說這些你也許不信,你現在狀態很糟糕,沒過多久后狀態會更糟糕。之後可不就是你會倒霉的問題,而是你親近的人都會倒霉,甚至於喪命。你真的不打算買符保平安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轉頭看着我,發出了嘲諷似的哼聲。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哈?信不信由你啊,和我又沒關係,告訴你只是因為我想賺錢買吃的。”
我對他的問題有些無語,我又不能讓沒靈力的人開陰陽眼,再說就算能開,一下子看到那麼多靈異生物,心臟能接受的了嗎。
我瞥了一眼,他似乎又想說些什麼,我直接翻了個白眼。
“別說什麼‘有那種東西為什麼不直接替我解決掉’之類的蠢話,我長得像喜歡做無名英雄的老好人嗎?”
我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給大叔留下了一個揮手瀟洒離去的背影。
“如果你改變想法買符的話,看你能不能找到我吧。還有對你漲價啦!沒有一千戒尼我才不管你。”
還是換個地方覓食吧,那個白痴管他是生是死。
放了一發不知道合不合格的嘴炮,我心情也愉快了很多——我已經對我的第一頓異世界的伙食有了規劃,計劃大概是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撬了街邊的自動售賣機。
我哼着不成調的曲子,回到最初的小巷,把塞進口袋裏的破布鋪在地上,坐下闔眼,養精蓄銳。
不過沒等我休息多久,我便敏銳地察覺到一絲氣息。
我並不是什麼武道高手,按照奶奶所說的網游分類,我應該是屬於法師類的人物,對於辨別靠近我的人類氣息什麼的,我是完全沒轍。而我能辨別的氣息,那就是有——
我睜開一隻眼睛,斜眼看着來者。似乎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姑娘,黑色短髮,深紅色的眼睛。
我一時興起,學着不良少年那樣吹了聲口哨,因為不太熟練,讓詭異的場景顯得有些滑稽。
——這鬼長得挺可愛。
我由衷在心裏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