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飛龍號母艦的艦橋上，面無表情的山口多聞少將看着正在降落的那架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然後長長嘆了口氣。先前應南雲要求派出攔截明軍攻擊波的二十一架九九式俯衝轟炸機或九七式魚雷轟炸機，現在返航的僅有七架，其中一架還是冒着煙的。如果算上艦上的備用機，在友永攻擊波返航前，山口手頭上能用的全部兵力為十一架九九式和九架九七式——沒有零式戰鬥機！要不是之前南雲下達的那個讓山口感覺發瘋的命令時山口並沒有完全執行，那現在很可能他手頭上能用的飛機不會超過五架，並且現在飛龍號和蒼龍號兩艘母艦的飛行甲板上還會堆滿極其危險的炸彈和魚雷！要真是那樣的話，那整個機動部隊全部航母不但將基本上失去發動攻擊的能力，而且還將會成為一個個巨大的火藥筒——只要一點火星就會引爆的火藥筒！
同一時間，航海艦橋內的艦長加來大佐只有一個反應：把頭上的軍帽扯下來，惡狠狠地摔在地板上，然後坐在椅子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一海裡外的蒼龍號母艦上。看見僅有的幾架飛機返航，艦長柳本大佐臉色漲得通紅，嘴裏低聲喊道：“八嘎！蠢貨！”也不知道他是在罵南雲還是在罵自己。
山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下令讓那十二架轟炸機掛載好炸彈或魚雷，同時飛行員抓緊時間休息，並允許少量喝一點清酒。山口注意到了倖存的飛行員中士氣有些低迷，所以他破例允許他們喝上一點酒以振奮一下他們的精神。
從昨天夜間明軍那有些詭異的行動中山口就已經發覺了情形的不對勁，所以今天凌晨友永攻擊波發動之後他就下令自己指揮的飛龍號和蒼龍號不要跟隨第一航空戰隊行動，而是在距離南雲七十五海里左右的海域保持機動。山口是有意與第一航空戰隊和第五航空戰隊拉開距離的，他幾乎可以斷定，南雲所做的一切舉動都只不過是在明軍將領手上跳舞而已，獨斷獨行的南雲肯定會在第二天就遭到來自明軍的打擊。為了盡量減少第二航空戰隊受到攻擊的可能性並保存日本海軍機動部隊的有生力量，山口不得不這麼做，雖然這樣做的後果也許會成為日後大本營調查自己的不利證據（一旦作戰失利的話），而且即便僥倖獲得勝利，自己也將因此而嚴重得罪了聯合艦隊中的實力派南雲一系，日後自己在聯合艦隊中的日子將會很難過。
昨天友永率領的攻擊波雖然損失比較嚴重，但與擊沉和重創各一艘明軍航母的戰果比起來還是很合算的。不過說實在的，山口雖然認為昨天明軍航母編隊遭到重創，但他們並沒有因此失去戰鬥能力，他們剩餘的航空母艦仍然有機會對機動部隊造成無法承受的打擊。何況，經過一個晚上的機動，說不定明軍的增援兵力已經趕到足以對機動部隊構成威脅的地方。另外，山口很擔心明軍的潛艇，已經暴露方位的機動部隊就象是亞馬遜河中散發著血腥味的鮮肉一樣，吸引着無數食人魚（明軍潛艇）從四面八方撲來。一想到有無數明軍潛艇在前方某處海域準備伏擊對此毫無防備的機動部隊，山口就渾身發冷。而且，一旦明軍潛艇在機動部隊遭到來自空中攻擊的時候突襲，那樣的後果……兩年前強大的美利堅艦隊就是敗在這樣的戰法之下的。更可恨的是，明明知道明軍很可能會採取這樣的戰法，可山口多聞就是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來應付。
當山口向自己的首席參謀伊藤中佐說出自己的判斷時，伊藤中佐問他為什麼不向南雲發出警告，然後中佐就看到了山口少將臉上的苦笑：山口不是沒有警告過南雲，但自信到極點的南雲已經聽不進任何與自己判斷相異的意見了——這一點就連伊藤中佐這個階級的人都知道了。
“要是我能選擇的話，我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和這樣的地點與明軍決戰的。”山口低聲對伊藤說道，“可惜啊！現在的形勢已經不是我們大日本海軍所能控制的了。我們不得不在敵人選擇的時間和地點進行作戰。而且，就目前看來，即便我們能僥倖不敗，機動部隊的元氣也將會大傷，日後也很難恢復，日本海軍的作戰能力將會越來越弱。而明軍則不然，這只是他們的幾支艦隊之一，而且其國內強大的生產能力以及近乎無限的兵源補充能力，他們的將來肯定是越來越強大——”
說到這裏，山口忽然頓住了，他轉身面對伊藤，說道：“伊藤君，雖然機動部隊的形勢不怎麼好，但我們不能就此坐等失敗。你去下令給加來君和柳本君，讓他們做好發動攻擊波的準備。一旦準備好就立即通知我。”
伊藤應了一聲，匆匆去傳達命令了。過了沒一會他就回到山口的身邊報告說命令已經傳達完畢，然後就是一陣有些難堪的沉默。過了好一會，伊藤對山口說道：“閣下，機動部隊中有您和源田大佐這樣有才能之士，一定能順利渡過難關的。”雖然聽上去象是在拍山口的馬屁，但伊藤的話語中滿是一種安慰人的味道，因此伊藤和山口也不會因此而感到不愉。
山口苦笑了一下，低聲自言自語道：“渡過難關？恐怕現在南雲長官的第一航空戰隊已經……”
彷彿是要印證山口的話似的，艦橋外的瞭望兵發出了驚恐的呼喊聲。山口和伊藤聞聲走出艦橋，朝瞭望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兩道粗大的煙柱倒掛在西北方的天際，且越來越高。期間同一方位還有數道較小的煙柱先後升起。
經驗豐富的眾人一看就知道，那些都是戰艦燃燒時的濃煙。而那個方向則正是南雲忠一中將親自統領的機動部隊第一航空戰隊的方位！
到這個時候要是還不明白，那這個人不是白痴就是笨蛋，即便是對海軍一竅不通的人都應該明白此事意味着什麼了：大日本海軍聯合艦隊機動部隊第一航空戰隊完蛋了！
從另一方面來講，有煙柱存在表明戰艦隻是受創起火燃燒，卻並沒有沉沒，但山口部隊眾人都明白那些戰艦的沉沒只是時間上早晚的事情，結局還是一樣的。雖然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不過就那邊的形勢來看，山口和伊藤等人不認為赤城號和加賀號有逃脫厄運的機會。
一名參謀匆匆跑到伊藤身邊，將一份電文交給了中佐。伊藤瞥了一眼電文，臉色立即從鐵青變成死白。中佐將電文交給山口多聞少將。山口看了一眼之後，他的臉色卻反而變得正常了。
電文的大概內容是說赤城號和加賀號遭到重創且已起火，旗艦即將喪失指揮功能，為確保整個機動部隊的指揮運作，南雲忠一中將以決定將指揮權正式移交給作為機動部隊副司令長官的山口多聞少將——噩耗終於得到了證實！
就單純的作戰實力上來將，成軍最早的第一航空戰隊不論是母艦載機數量還是飛行員的素質，或者是艦載機的性能都是日本航母部隊中最強大的。赤城號和加賀號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機動部隊的象徵，機動部隊的眾人只要看見赤城號和加賀號的雄姿就會覺得心裏塌實。現在這兩艘強大的母艦即將沉沒，對機動部隊的人們來說在心理上無疑是受到了重重一擊。
即便是早先在心理上就已經預料到第一航空戰隊前途叵測，但當事實真的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山口還是感到了一陣沮喪：如果說先前日本只是很有可能走向沒落的話，那麼現在這個“很可能”就已經變成了“必然”！因為即便這次海戰能僥倖獲勝，但元氣大傷的日本海軍已經很難與明國和美利堅兩強形成三足鼎立的態勢，從而使大日本帝國在國際上及盟國間的地位大大降低。
在山口看來，雖然現在機動部隊遭到重創，但至少現在誰勝誰敗還很難說，因為在前方強大的友永攻擊波還沒有完成攻擊前，任何結局都有可能發生。況且，機動部隊現在還有四艘完好的航母，也就是說雖然傷了元氣，但至少還沒有傷到徹底，只要大多數飛行員能保全，那機動部隊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自從前往攔截明軍攻擊波的飛行員發回明軍攻擊波實力的情報開始，山口就一直在懷疑昨天夜間或今天凌晨明軍已經得到了強有力的增援部隊，特別使其航母力量已經有了本質上的加強，因為昨天有兩艘明軍航母被擊沉（日軍對此是深信不疑）之後，剩餘的明軍航母是無法發動如此強大的攻擊波的。不過，即便是這樣，只要友永攻擊波能擊沉或重創敵三艘以上的航母，那事情還有挽回的可能。山口心裏很清楚，目前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馬上下令轉進（就是撤退的代名詞），他必須堅持下去，至少要回收返航的友永攻擊波之後才能“轉進”——機動部隊再也承受不起損失友永攻擊波的代價了。
山口多聞首先要做的是與第五航空戰隊的指揮官原忠一少將聯繫以便能協同好兩個航空戰隊之間的運作。此時，山口心中隱隱在後悔：他不該私自行動致使兩航空戰隊之間的距離拉大，這樣將會大大增加他順利指揮機動部隊殘餘兵力的難度。
第五航空戰隊指揮官原忠一少將給山口的回復讓山口多聞如墜冰窖：第五航空戰隊正受到大批明軍艦載機的攻擊！翔鶴號和瑞鶴號目前為止還沒有中彈，但形勢異常危急。原忠一少將認為如果沒有外來支援的話，他無法保證翔鶴號和瑞鶴號能幸免於難。
山口少將能夠理解原忠一少將的處境——由於機動部隊之前的盲目行動，致使艦隊本身上空沒有任何掩護戰鬥機的存在，明軍攻擊波從而得以從容以編隊進行如同日常訓練般的攻擊——基本上相當於實戰演習——在那種情況下，光靠海面艦艇本身的防空火力是全然無法保護艦隊安全的。在山口少將看來，原忠一能保住一艘航母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現在機動部隊唯一的希望就在於友永攻擊波能取得決定性的戰果且翔鶴號和瑞鶴號兩艘航母能頂住明軍的攻擊——最好是這樣。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