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精靈們很快就走了,他們似乎找到了方向要去追隨七神祝福者。隨着新年的過去,雷奧和約納斯又將回到曼德爾城繼續他們的學習。
西南的消息紛紛雜雜,隨着莉娜婭殿下一次次的勝利,這幾日曼德爾城的街頭巷尾人們全在討論着戰爭,什麼莉娜婭殿下率領着軍隊攻下了西南的屏障狼關,什麼莉娜婭殿下的軍隊已經逼近了貝塔公爵的城堡……無關於己的戰爭,曼德爾城的人們饒有興緻地談論着,就連魔法預留班裏的一幫孩子,下課休憩間,口中談着西南談着莉娜婭公主。雷奧沒有參與,他在想他的朋友,向天葵已經過了一次花期,佩格卻沒有如約歸來。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或許在練劍?雷奧猜測着。
佩格在殺人,血紅的液體迸濺到臉上,腥臭的氣味傳入鼻中,然而她已無心去關注。一次次地揮動着大劍,手已麻木,劍已卷刃,她卻不敢放棄,放棄了唯有死亡一途。
“本不該這樣,”她想。沒有父親,沒有護衛,有的是一次次撲上來的敵人。她的身後是負傷的公主,不能退,退了只有死,佩格緊緊地握住了手裏的劍。
“你們在幹什麼?不過一個小女孩還不快殺了她?!”敵方的將領高喊着,他將劍指向了她身後昏迷的公主:“特里斯尼亞的公主的就在那裏!抓住她有重賞!”
殺了他,必須殺了他!換上新的魔法石,佩格的目光牢牢地鎖定了馬上的將領。該怎麼辦?敵人越來越多了,救援還沒有來。必須更厲害,如果她能更厲害,佩格從未如此強烈地祈求力量。又是一名敵人倒下,她的劍卡在了他的胸膛里,前方有更多的敵人正朝她襲來。
“死!”銀白的槍宛若閃電刺穿了敵人,虛影般的槍影收割着敵人的生命。
“佩格,你做得很好,接下來我來吧,”那個身影,如此嬌小卻如此高大,她的傷口還流着血,鮮紅色的仿若那烈烈作響的旗幟,她就在站在她前面,她沒有魔法,有的僅僅是一柄銀色長/槍,擋下敵人擋下危險,這就是她信奉的君主,莉娜婭殿下。
她才是騎士,佩格想,她又舉起了劍,這一次她與莉娜婭殿下同行。魔法石沒有了,她摘下了頭上的發卡,紅色的是火,綠色的是風,白色的是光明,她記得的,遠方的好友還在等她回去,她的父親還在等她回去。
“啊!!!!”她大叫着,嘶吼着,彷彿將不甘發泄出來,暴烈的火焰四散開來,帶着轟鳴擊向了敵人。
一片紅色的火幕之下,是一地焦屍,巨大的力量令人恐懼,剩下來的敵人他們後退了,心生恐懼的士兵看向了他們的將領,然而將領已經死了。對方的將領死了,死在火焰之下,他的身體被轟出了一個大洞,帶着焦灼味,帶着不甘他墜下了馬,眼裏失去了焦距。歷史上最年輕的騎士,他想起來了,資料上曾見過的,那個拉得子爵的女兒,被冠以天才之名的魔劍士。原來不是徒有虛名,拉得還真有個好女兒,他想到了老家的妻子和新生的孩子,那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真遺憾啊,他最後連妻子和孩子的面都沒見到。
主將死了,剩下的士兵四散着逃跑了,留下一地屍體。
佩格的劍再也承受不住壓力四散成了碎片,只有劍柄還在,被她的血染成了紅色。
好恐怖!屍體好恐怖!殺人好恐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地屍體,佩格忽地跪倒在地劇烈地嘔吐起來,這些都是她做的,這些人都是她殺的,意識到了這一點,胃裏彷彿打着結般疼痛。
“佩格!殿下!”她聽到了她父親的聲音,顯露出從未有過的焦急,然後她看到她的父親騎着馬從遠方狂奔而來。
所有的感情彷彿找到了寄託點,在被她的父親抱起的那剎,眼淚再也止不住地落下來,“啊!!”彷彿嚎叫般,佩格嚎啕大哭起來。
“很好,佩格,你做的很好!你保護了殿下!”拉得子爵輕輕拍着佩格的背安慰她,然後他看向了莉娜婭殿下:“殿下,傷怎麼樣了?”
“還行,撐得住,”莉娜婭放下了槍讓隨軍的牧師為她施展治癒術:“我們被設計了,貝塔家族有人叛國。”阿拉索帝國的士兵,如此正大光明的出現在特里斯尼亞的西南,還試圖想抓她,她怎能不送上一份大禮。莉娜婭的目光看向了西方,那裏盤踞着一頭古老的獅子,總有一天她會砍下獅子的頭,她在心裏發誓。
在雷奧的記憶里,那是風裏都帶着血腥的頗為壓抑的三年,戰爭的開始,聽着一次次勝利的喜訊,人們總是格外地興奮。然而隨着戰爭的持續,死亡士兵的增多,人們開始感到疲倦了,再多的勝利也無法撫平那些失去親人的人們悲痛的心。莉娜婭殿下軍隊中的士兵,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周邊四郡,曼德雷爾郡也在其中。很多人失去了親人,與勝利同歸的還有殘疾的士兵們和已犧牲的士兵的靈柩,很多人的屍身已變得殘缺不全,還有些人,甚至連屍體都無法找到。太多的悲痛溢在空氣中,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街上多了吹喪樂,少了歡聲笑語。人們開始詛咒開始怨恨,詛咒那萬惡的貝塔一族怨恨着這可惡的戰爭。
平定西南用了三年,而在那一天,莉娜婭殿下將阿拉索帝國三皇子的頭顱掛到了西南與阿拉索帝國交界處。強烈的挑釁刺激着整個世界所有人類國家的心臟。看到自己最喜歡的兒子的頭顱被掛到了兩國交界處,阿拉索帝國的皇帝幾乎瘋狂,他派來了騎兵,不顧一切地他想要特里斯尼亞的第一皇女去死!
面對着阿拉索帝國派來的三百騎兵,特里斯尼亞這方僅僅派出了一個人,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僅憑着一把大劍,全滅三百騎兵。世界再次瘋狂。
“佩格?”聽到好友的名字雷奧幾乎跳起來,不是說她不上戰場嗎?全滅三百騎兵是什麼概念?為什麼他周邊沒有人覺得一個十一歲的女孩上戰場是很奇怪的事?雷奧覺得他的世界似乎出了點差錯。
活過這麼多年,拉布爾覺得雷奧是他所見過的人中最奇怪的貴族,沒有一板一套的貴族禮儀,看在他們家只是個剛進化沒幾年的土鱉的份上,能理解,覺得女人和孩子是弱者應該受到保護,或許是英雄小說看多了也能勉強說得過去,然而平等?奴隸解放?……什麼鬼?這娃是瘋了嗎?
在曼德爾城有四年,那種格格不入感隨着他的長大隨着他所看到的世界變得寬廣變得愈加強烈。不該是這樣,這個世界一定有哪裏錯了,當他看到因飢餓去偷竊的孩子被處以絞刑而肥頭大耳的貴族卻在那裏拍手叫好時,有一個聲音在腦中響起,當他看到奴隸如狗般匍匐在地上,被人踐踏被人侮辱卻只剩麻木的承受時,那聲音彷彿擂鼓般擊打着他的心臟。不該是這樣,這個世界一定是哪裏錯了!現實與夢彷彿重合在了一起,那個人也在嘶喊,不該是這樣,這個世界一定有哪裏錯了!但為什麼沒有人發覺?
“他們知道這個世界是錯的,有權者需要錯誤的世界來維護他們的權益,無權者無力改變這個錯誤的世界,所以錯誤才會一直延續下去。”雷奧看到了一句話,在《教典·舊約》荊棘王冠的故事後續里,全知全能的智者告訴季米特里這句話。那個故事裏有這樣一句話嗎?那一瞬間,雷奧產生了懷疑。從小聽他爸講床頭故事,雷奧對後續毫無印象,原來那個故事裏還有個智者?
“咦?那是《舊約》原版的故事吧?你從誰那裏聽來的?聽波特牧師說只有神殿的書殿裏還保存着原版,”哈根壓低了聲音告訴雷奧:“原版里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被禁了,現在市面上的都是刪減版。”
原來那本是原版?雷奧重新翻開了這本《教典》,在這本《教典》的第一頁有一行手寫的字:嘲諷命運的靈魂啊,你準備好接受使命了嗎?他記起來了,這是他三年前收到的禮物,哈羅德牧師離開前送給他的。哈羅德牧師只做了半年就離開了德爾鎮,離開之前還是一如既往地神神叨叨。因為不感興趣,他送的《教典》雷奧從未翻閱過,此時他才意識到哈羅德牧師的不同尋常,他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被禁的原版《教典》?為什麼他要將這本原版《教典》給他?
太多的不解積在腦中,雷奧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地回憶一下哈羅德牧師。然而三年的時間足以忘掉很多事,雷奧最後所能記起來的,卻是那個開滿白色小花的荊棘花環。荊棘是不會開花的,他知道,那白色的花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