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程小舅

8.程小舅

程外公一共有一子一女。

女兒喬黃芪也就是程媽媽,沒有學醫的天賦,年輕的時候因為生活所迫,早早地放棄學業,進了紡織廠當了一名普通女工,後來因為紡織廠效益不好,自己辦了內退,拿着微薄的退休工資,白天做鐘點工,晚上出攤賣滷味。

兒子喬白朮倒是頗得他真傳,認草藥比認字還早,高考本來已經過了海城中醫學院的分數線,錄取通知書都拿到手了,結果因為一些變故被人弄進了監獄,再出來的時候,腿瘸了,大學也念不成了,前程被毀了,沒有學歷還有案底,找不到什麼好工作,這些年一直在程外公的藥鋪里打下手混口飯吃。

不過即使這樣,程靜遲知道小舅把外公的本事也學了個七七八八。在他心目中,小舅雖然年輕,卻已經是頂好頂好的中醫,尤其是小舅配的藥膏,外公自己都說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小舅。”程靜遲高興地喊道。

小時候因為程媽媽工作忙,程靜遲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大塘鎮生活的,喬白朮也很愛護這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外甥,甥舅倆的感情非常好。

這次程靜遲買房子,喬白朮還拿了三萬塊給他,說是給他攢的老婆本,現在提前交給他。

喬白朮出獄時已經二十四歲了,頭兩年因為在裏面虧了身體,身體一直不好,只能在家裏休養,這幾年才開始給程外公的藥鋪里幫忙打下手,這三萬塊應該是小舅攢的全部家當了。

“遲遲來了啊。”喬白朮看見外甥來了也很高興,說,“你和你朋友先進屋裏去做,家裏沒有鹽和醬油了,我去超市買,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媽還在外面,我給她打電話讓她帶過來吧,小舅還缺什麼?”程靜遲拿出手機撥通了程媽媽的號碼。

“不用了,我出去買也很快的……”

電話接通,程靜遲已經飛快地告訴程媽媽,讓她早點過來,順便帶上小舅缺的調味料,程媽媽在電話那頭答應了。

喬白朮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進了院子,程靜遲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傳了過來。

他眼睛一亮:“小舅你做了老鴨粉絲湯啊?”

喬白朮說:“是行武做的,他知道你喜歡吃這個,特地煲的。”

這時大門開了,一個剃着板寸,身材高大魁梧滿臉兇相的男人走了出來,看見喬白朮空蕩蕩的雙手,頓時眉毛都豎了起來:“讓你買的鹽呢?”

“大姐會帶過來。”喬白朮招呼程靜遲和厲戰進屋,一邊彎腰從鞋櫃裏拿拖鞋出來讓他們換上。

“武哥也在啊。”程靜遲不以為意地道。

季行武是喬白朮蹲號子的獄友,當初喬白朮在局子裏蹲着的時候,多虧有季行武照顧他,要不然出來的時候,殘的絕不只是一隻腳。

出獄后,程外公和喬白朮兩爺們一個老一個殘,也多虧了季行武時常過來照顧他們倆,家裏的重活基本都被他包圓了,尤其還有一手做飯的好手藝,時不時地過來給這爺倆做個飯,改善下生活。

季行武朝程靜遲點了點頭,因為五官實在太兇惡了,即使不做出什麼表情,看上去都挺嚇人的。

程靜遲第一次見到季行武的時候,心裏還有點發怵,可自從見到清瘦的喬白朮跟使喚自家小工似的把凶神惡煞的季行武使喚得團團轉之後,程靜遲對季行武就不再害怕,反而有點同情他。

典型的面噁心善。

季行武打量了從頭武裝到腳的厲戰一眼:“這你朋友?”

“嗯,我朋友厲戰。”程靜遲點頭,介紹道。

“他出麻疹?裹這麼嚴實?”季行武又道。

程靜遲:“……”

程靜遲滿頭黑線,心想武哥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非常冷幽默啊!

“鍋里還燉着東西,你快去看着,一會別燒糊了。”喬白朮也是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把季行武打發進廚房后,招呼程靜遲和厲戰坐下,道,“坐車累了吧?行武剛才榨了甘蔗汁,先喝一杯,飯馬上就做好了。”

程靜遲想留着肚子一會吃老鴨粉絲湯,只喝了一小杯甘蔗汁,倒是厲戰對這種甜甜的飲品非常感興趣,一連喝了好幾杯。

厲戰解除全身武裝的時候,露出的斑紋臉讓程外公和喬白朮都愣了一下,好在兩人都是經歷過風浪的,尤其是程外公,一生行醫,看慣了各種疑難雜症,厲戰的臉雖然有點詭異,但也沒有怎麼大驚小怪,更多的反而是好奇。

程外公甚至還蹲到厲戰跟前,仔細打量了一下他臉上的斑紋,道:“小夥子,你這是中了火毒嗎?”

程靜遲哈哈一笑,說:“外公,你被騙了吧,他臉上的斑紋其實是畫的,上次我們出去玩講笑話,誰講的笑話不好笑,最後臉上就要被油性筆塗臉,他講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所以臉被塗成這樣了,要一個月才能洗掉呢。”

程外公瞥了外孫一眼,沒理他。

明明就是火毒攻心,毒排不出來,全朝着臉上涌,還騙他是油性筆畫的,真當他老眼昏花么。

厲戰看了程靜遲一眼,點頭道:“老先生好眼力。”

程外公來了興趣:“來來來,小夥子我給你把下脈。”

身為一個極富研究精神的老中醫,越是少見的疑難雜症越是讓程外公感興趣,恨不得現在就把厲戰當作病人,里裡外外研究一番。

厲戰竟然真的伸出手,讓程外公搭在他脈腕上。

程靜遲驚訝地看着厲戰。

剛開始他見到厲戰的時候,也問過他斑紋臉的事,當時厲戰臉色很難看,明顯不願意在這方面多談,沒想到外公一提,他居然就同意了。

難道他的魅力還不如外公么?

程靜遲不禁沮喪地想。

“哎呀,這孩子的臉怎麼回事?被人惡作劇畫的嗎?”程媽媽從外面買了鹽和醬油回來,就看到兒子口中的模特兒朋友居然頂着一張斑紋臉,充滿驚訝地道。

“什麼畫的,他這是中了火毒。”程外公替厲戰把了一下脈,道,“等下我給你開兩副葯,你帶回去煎了喝。”

“多謝。”厲戰矜持地道。

程靜遲頓時對他外公的崇敬之情爆表,居然連武者中的毒都能治,早知道如此,他那麼辛苦地遮掩幹嘛?讓外公開幾副葯下去不就什麼事都沒了,也不會今天像個奇葩一樣,被人圍觀了一路。

“謝什麼,我也不確定有沒有效果,你這火毒有點怪,喝了葯有什麼反應你及時反饋給我啊。”程外公又道。

程靜遲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搞了半天他外公原來是拿厲戰當實驗品啊!

程外公一遇到奇怪的病症就坐不住,進藥房去配藥去了。

季行武把飯做好,從廚房出來,道:“飯做好了,我先走了。”

“武哥,你不留下來吃飯?”程靜遲驚訝地道。

今天外公生日,季行武特地跑過來做飯,卻不吃一口就回去,實在太奇怪了。

“我還有事,晚上再過來給老爺子慶生。”季行武說著,換好鞋推開門走了出去。

喬白朮皺着眉頭送他出門,兩人站在院子裏說了幾句,季行武離開后,喬白朮進來,臉上雖然還是帶着笑,但明顯有點心不在焉。

“吃飯吧,要不然一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喬白朮說。

程靜遲跑到書房門口叫了一聲:“外公,吃飯了。”

程外公從藥房裏出來,程媽媽和喬白朮已經幫着把桌子擺好,只等上桌了。

“行武呢?”今天見到了女兒外孫,又見識了一例奇怪病症,程外公心情好,問了一句。

喬白朮道:“他有事,先走了,說晚上來給你慶生。”

說著還朝程外公看了一眼,平時程外公對着季行武的態度可不太友好,總是挑剔個不停,視而不見都算是好的,難得今天主動問起他,可惜季行武不在,要不然一定高興死了。

程媽媽從廚房裏把灶上溫着的老鴨湯端了出來,笑着道:“小季這手藝可以去開餐館了,天天給你們爺倆做飯,真是太浪費了。”

程外公鼻子裏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都是一家人,也沒什麼講究,大家分散坐開,很隨意地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遲遲的新房子裝好了吧?傢具買好了嗎?”喬白朮問他。

“已經裝好了,傢具還沒有買,打算慢慢添置,年前能搬進去就行了。”程靜遲回答道。

喬白朮點頭:“要是到時手頭錢不夠的話,小舅這裏還有一點,你先拿去把房子弄好。”

程靜遲連忙道:“夠了,反正這個不急。”

現在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呢!

喬白朮笑道:“行,反正到時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就行。”

吃過飯,程外公又一頭鑽進藥房裏去研究厲戰的解毒方子,程媽媽收拾碗筷,客廳里只有喬白朮陪着程靜遲。

程靜遲想起帶過來的寶貝藥渣,從兜里掏了出來,遞到喬白朮手裏道:“小舅,你能幫我用這個調配幾支祛疤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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