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第124章

此為防盜章程靜遲一臉同情地看着厲戰,悄悄地說：“外公不在,你要是不想喝就倒掉吧，倒進那邊的杜娟花樹下就好。”

反正外公自己每天都往那樹下倒藥渣，多倒一碗也不會被人發現的。

“不用。”厲戰端過碗，一飲而盡,末了說了一句,“這味道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是幾個意思？

程靜遲滿臉狐疑。小時候但凡他生病,喬外公就會熬一碗濃得化不開的苦藥汁給他灌下去,日子一長,為了躲避喝苦藥的命運，他被迫拚命鍛煉身體，努力不讓自己生病,因為沒有誰比他更明白,他外公配的藥效果好是好,就是那味道簡直讓人髮指。

程靜遲甚至暗暗猜測，外公葯堂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外公開的葯實在是太苦了,簡直就是凌遲人的味覺。

同樣的病症，去小診所吊兩瓶水能恢復健康,喬外公開的葯卻要喝上一個禮拜半個月，相比之下，西醫方便快捷,中藥卻需要煎服,實在太麻煩了。

現代人生活節奏這麼快,自然是方便快捷的西藥更受歡迎。

他聽過很多人評價外公開的葯，效果還是有，就是味道太難喝，老人還好一點，年輕人聞到那個味兒就夠了，根本喝不下，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外公開的藥味道挺有意思的。

“如果外公聽到你這麼說，一定會引你為知己。”程靜遲一臉認真的表情道。

厲戰笑了笑，不說話了。

根據這兩天他的觀察，這個世界的醫生應該就類似於天玄大陸的煉藥師吧，要是天玄大陸哪個煉藥師煉出來的丹藥是今天他喝的這碗葯汁的味道，那這個煉藥師的前途只怕也止步於此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

這個世界靈氣如此稀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這種環境下生長出來的藥材幾乎不含任何靈氣，沒有靈氣的滋養，提煉的手法又如此粗糙，味道如此苦澀難以下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此時已近凌晨，程靜遲長期養成的生物鐘已經不止一次催促他早點上|床睡覺。

把爐子裏的火熄掉，還沒有燃盡的黑炭取了出來，程靜遲洗了手臉就去睡覺。

本來困得要命的，真躺到床上卻又翻來覆去睡不着了。

厲戰盤膝坐在床頭呈打坐狀，程靜遲翻身的時候，好幾次都碰到他的腿，為了不影響到厲戰，最後程靜遲只好忍着不動，直挺挺地在床上攤屍。

他這樣讓厲戰反倒不好繼續打坐入定下去，索性收了勢，道：“睡不着？”

程靜遲雙手枕在腦後，目光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沒忍住又翻了個身，對着厲戰道：“你們天玄大陸有很多凝碧丹這樣的丹藥嗎？”

厲戰回答道：“煉藥師能提煉各種靈草煉製不同功用的丹藥，身份地位十分尊貴。不過要成為煉藥師，條件十分苛刻，說是萬里挑一也不為過，尤其是高階的煉藥師就更少見了。凝碧丹這樣普通的中品丹藥在天玄大陸雖然昂貴，但並不稀奇。高階的煉藥師甚至能煉製延壽丹，能逆天改命，增加壽元。”

程靜遲一聽，頓時起了興趣，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興緻勃勃地問道：“那有沒有續筋接骨的丹藥？”

“當然，普通的療傷葯基本都有續筋接骨的效果。”厲戰想了想，又說，“像小喬先生那樣的情況，一枚普通的生骨丹就足以治癒他的腿疾。”

“真的？”程靜遲頓時來了勁，內心對厲戰口中的天玄大陸充滿了嚮往。

他小舅的腿因為當初傷得狠了，而且沒有及時受到治療，留下後遺症，以至於現在他小舅走路都一瘸一拐的，雖然很輕微，但是只要注意還是能看出來的。

其實他小舅是很個很聰慧的人，海城中醫學院多難考啊，他小舅高考時分數超出了一大截。小舅沒有上過大學，而且他跟着程外公真正學習中醫的時間也就這幾年，卻已經把外公的本事學得七七八八了。

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的事，他小舅的成就肯定非常高。

說起來小舅會出事，還是因為替他媽和他打抱不平的緣故。

當年程伯舟外頭有人了，把家裏的房子存款全都轉到別人名下，回來逼着程媽媽離婚，他小舅知道后，氣不過找了幾個玩得好的哥們半路攔住了程伯舟，砸了他的車子，沒想到顏家那女人也在車裏，據說被飛濺的玻璃扎傷了臉，受了點傷。

那女人當時肚子裏懷了孩子，受了驚流產，孩子沒保住，第二天就有穿制服的人民公僕將他小舅帶走了。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向來一身傲骨從不肯輕易跟人低頭的外公，彎下了他那挺直了一輩子的腰背，懇請那個女人能高抬貴手，放小舅一碼。

當時他小舅還差一個月才十八歲，那女人家裏有點權勢，硬是拖着直到小舅滿了十八歲，然後又走了關係，將小舅的案子當做成年人刑事犯罪處理，判了六年。

後來他們才知道，那女人身體狀況不太好，當時懷的孩子已經胎停育，他們剛從醫院回來，就是和醫生商量做流產手術的時間。

就因為這個註定不可能出生的孩子，他小舅丟了未來還瘸了一條腿。

喬家從此和程家顏家結仇，親家變仇人。

程靜遲一直覺得，他小舅會變成這樣，他和他媽要負一部分責任。

如果不是他們程家的那些糟心事，他小舅不會衝動地在那個晚上去教訓程伯舟，也就不會撞上顏素雲，也許就沒有後面發生的那一連串事。他小舅會順利地上大學，說不定還能讀個研究生博士出來，然後繼承外公的衣缽，將中醫發揚光大。

但，一切的可能都在十二年前的那個晚上被毀掉了。

時光不能倒流，過去發生的一切誰也無法改變，如果能治好小舅的腿，那麼他內心的愧疚會少一點吧。

到底是誰老往他家倒灰渣？！他買套房子容易么？！

厲戰道：“有的玄域本身所處的時空就不穩定，跟別的域碰撞，造成時空扭曲，以至於那一片的時間和空間非常混亂，稍強一點的外力就能撕裂空間，產生這種時空裂痕。”

程靜遲已經懵了。

厲戰所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明白，可為什麼組合在一起，就完全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了呢？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漩渦對面有人，有世界？而且對於這個漩渦的產生，我們無能為力，只能等造成這個裂痕的人良心發現，自動停止這種擾民的行為？”程靜遲覺得腦子都有點不夠用了，調動了所有的腦細胞，終於得出這麼個結，三觀全都碎成了渣渣，掉在地上撿都撿不起來。

只要想到他花光了所有積蓄還欠了一屁股債買了一個像篩子一樣，不停地往下漏東西的房子時，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現在還只是掉藥渣灰渣什麼的，萬一以後要是掉什麼危險物品，比如異形卵外星怪物怎麼辦？

厲戰點頭，不再說什麼，反而蹲下|身，用手指拈了點地上的灰渣到嘴裏嘗了嘗，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程靜遲的心都提了起來：“怎麼了？這些都是些啥？有毒嗎？對人體有害嗎？昨天初一舔了好多，還拉肚子了，是中毒了嗎？”

“初一？你的貓嗎？”厲戰搓了搓手指，說，“不要緊，這些是凝碧丹的藥渣，都是炸爐后的廢料，已經沒什麼藥效了，你們普通人吃了也沒什麼壞處。”

程靜遲整個人都木了，一臉懵逼的表情，目光隨着厲戰的動作飄來飄去，內心簡直在咆哮。

凝碧丹又是什麼鬼啊？！還有你們普通人又是幾個意思？難道他自己不是普通人嗎？

大約是他內心的os太過強烈，以至於厲戰都看懂了，於是又解釋道：“凝碧丹，中品駐顏丹，這應該是煉丹師水平不夠，沒有煉製成功，炸爐了。”

程靜遲簡直無語了，搞了半天原來真的只是垃圾嗎？

為什麼不給他掉下來一顆成品的那什麼凝碧丹呢？中品駐顏丹哦，聽上去就好高大上的東西。

咦，不對！

程靜遲散落到地球另一端的反射弧終於“叮”地一下接上了，他敏感地從厲戰一長串的解釋中get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頓時明白了什麼，問：“那這灰渣有祛疤的效果嗎？”

他拿出手機，翻出去年聖誕節和同事們一起聚餐后拍下來的一張全家福，指着照片中小李額頭上的疤道：“就是這種疤痕，有效果嗎？”

厲戰只掃了一眼照片，倒是對他的手機多看了兩眼，道：“凝碧丹能讓人保持青春年少，容顏千年不變，歷來是武者們駐顏的聖品，這些炸爐后的殘次藥渣，駐顏的效果微乎其微，類似的疤痕倒是能祛掉，不過並無多大的意義。”

普通人壽命不過短短几十年，他不認為一張滿是皺紋的菊花臉，臉上有沒有這麼一道小疤痕有什麼區別。

“那就是能祛疤了。”程靜遲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初一昨天對着滿地藥渣狂舔的原因了，原來愛美不光是女人們的專利，喵星人也熱衷於美容啊。

身為一個現代人，還是一個一直掙扎在溫飽線上，為了工作房子四處奔波，縮衣節食的現代人，程靜遲立刻從中嗅到了商機，頓時看着這些藥渣的目光都充滿了熱情。

在他眼中，這些藥渣再不是什麼不起眼的垃圾，而是一堆閃過金燦燦美元符號的寶貝疙瘩啊！

不過鑒於他和厲戰對於藥效的認知似乎有點不一樣，程靜遲十分謹慎地向對方求證：“你說這些藥渣駐顏的效果微乎其微，到底是有多微？”

厲戰道：“最多能維持十年吧，十年過後該老成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了。”

坑爹啊！程靜遲內心簡直要崩潰了。

能保持青春年少十年，這簡直就是逆天啊！這樣的美容效果居然還叫微乎其微？那什麼法國嬌蘭蘭蔻的高層估計要羞愧得集體自殺了。

厲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相對於擁有修為壽元漫長的武者，普通人短短几十年的壽命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許閉個關，或者闖一次什麼秘境，人世間早已經改朝換代一回，只能維持十年容貌的藥渣，其效果的確只能稱之為微乎其微。

程靜遲對他的不識貨表達了強烈的鄙視。

這個年代女人們為了青春美貌一擲千金眉頭都不皺一下，初一隻舔了那麼一小點，才一個晚上的時間，臉上的疤痕就完全去掉了，連一點痕迹也沒有。

現在地上有這麼多藥渣，該能做成多少瓶祛疤膏，多少張美容面膜，多少瓶滋潤補水霜啊！

程靜遲彷彿看到滿天的偉人像呼啦啦地像長了小翅膀的天使全往他口袋裏鑽，頓時美得不行。

再一想到昨天他居然衝掉了那麼多金疙瘩，頓時覺得虧大了。

果然讀書少，出來混就是吃虧。

想到這裏，程靜遲再不猶豫，連忙蹲下｜身，將地上那些藥渣全攏到一塊。由於手頭沒有合適的容器，他便就地取材，全裝進將那隻據說是炸爐的丹爐里，連一點灰渣都沒有留下。

對於他撿垃圾的行為，厲戰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眼神紅果果地表達了不贊同的意思。

“這可是好東西。”程靜遲嘿了一聲，現在他對着厲戰那張斑紋臉可一點兒也不覺得害怕了，反而覺得特別親切。

凡是一切能給他帶來可親可敬鈔票的人，他都覺得親切。

“你是不知道，這年頭女人們對保養美容有多麼執着，別說能維持十年，哪怕只能維持一個月，也多的是人瘋搶。”

程靜遲已經開始期待，這些藥渣真的製成美容護膚品之後，會多麼受人追捧。

抬頭看了一眼厲戰臉上的斑紋臉，大約是他做了處理，至少現在已經沒有再往外沁着血珠子了，可是看起來依然丑得觸目驚心，大晚上的走出去，都不用化妝，直接能cos黑無常了。

程靜遲低頭看了看懷裏抱着的罐子和罐子裏的藥渣，難得良心發現，仰頭道：“那啥，這個什麼凝碧丹對你臉上的那個……有沒有效果？雖然男人不靠臉吃飯，可是長得好看一點出來混總不會吃虧嘛。”

現在的單位招人，尤其是文職類職位，都會在招聘要求裏面特別註明形象好氣質佳，可見這個看臉的社會對容貌要求有多重視了。

就他們那個小破郵局的網點，面試的時候也都盡量挑長得漂亮甜美的小姑娘，小李招進來，據說還是因為她有個什麼局長的舅舅跟領導打了招呼的，要不然說不定都進不了他們單位。

“不用。”厲戰面無表情地道。

程靜遲敏感地覺察到，提到他的臉時，厲戰的氣勢明顯冷戾起來，之前還算融洽的氛圍一掃而空，空氣都有些壓抑起來。

“那啥，我不是說你長得丑哦，其實你這樣看着挺個性的，聽說國外還有叛逆期的中二少年，故意把臉化得跟殭屍似的，你這樣比他們酷多了，至少是純天然的，無污染……嘿嘿嘿……”程靜遲說到後來，自己都胡掰不下去了，訕訕的很不好意思。

氣氛頓時微妙尷尬起來，程靜遲甚至覺得呼吸都有點不順暢，正想着找什麼借口離開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發出“嗡嗡嗡”的震動蜂鳴聲。

外賣到了。

程靜遲頓時鬆了一口氣，如逢大赦一般下樓取了外賣。

此時已近七點，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

厲戰站在靠窗的位置，沉默地看着窗外。

程靜遲的家在二樓，屋子裏沒有開燈，昏黃的路燈下，厲戰的側顏遠比他的正臉吸引人，線條凌利，鼻樑又挺又直，臉上的細節隱於陰影中看不清楚，只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隱隱看上去有種遠古神秘的味道。

這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

程靜遲心裏忽然升起了一股特別想探究他這個人的欲|望。

玄域，碧凝丹，武者，時空裂痕。

程靜遲早已經推翻之前關於厲戰是國家某個神秘的有關部門的猜測。

他是什麼人？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

他的腦中充滿了亂七八糟的疑問，全是關於厲戰的。

“咻——梆——”

不知道哪裏在放禮花，禮花鳴放的聲音，打斷了厲戰的沉思。

他轉過臉，正好同一時間，程靜遲開了燈。

光明降臨，正對着厲戰那張詭異的斑紋臉，難得文藝一把的程靜遲，頓時回到現實，那點傷春悲秋風花雪月的想法念頭全都拋在了腦後。

“飯我放在廚房了，你自己趁熱吃。我明天還要上班，得先走了。我的電話你記一下，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把飯放到料理台上，又在底下壓了兩張印着偉人頭像的紅票子，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個寶貝罐子離開。

不是吧？！這是個什麼地方？

他想往前走一步，結果霧團跟着他往前移，他往後退，霧團也跟着他往後退。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啊！

程靜遲簡直要瘋了！

揉了揉頭痛欲裂的腦袋，昏迷之前的事情偈一幕幕慢動作的電影一樣，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他記得自己期盼已久的漩渦傳送門終於開啟了，還掉了滿地的垃圾，然後他被從漩渦傳送門裏掉出來的東西襲擊，再後面的事就不記得了。

為什麼他現在會在這麼個奇怪的地方啊啊啊啊！

隱隱約約中，他彷彿聽到有什麼聲音，那聲音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不知道是頻率不對，還是太過遙遠，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一遍又一遍的就像是有什麼人在吟頌着什麼。

在那些不真切的吟頌中，霧團居然慢慢往後散逸了半米左右，露出了灰褐色的地面。

還好，總算還在地面上。

身為土生土長的大天|朝人，程靜遲骨子裏有着天|朝人民對土地深入骨髓的熱愛，相比起懸浮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知道哪個鬼地方，他更喜歡這種腳踏實地踩在大地上的感覺。

心裏踏實！

程靜遲彎下腰，正想研究腳下的泥土，突然一股大力衝擊過來，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個無形的大手揮了出去一樣，猛地睜開眼。

視線漸漸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厲戰那張極具特色的斑紋臉。

“我這是怎麼了？”他撐起身子，發現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有點反應不過來。

厲戰坐在床沿，一臉擔憂地看着他：“你突然暈倒了。”

“啥？”程靜遲有聽沒有懂。

他剛才不是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么？怎麼現在又躺在自家床上？

程靜遲都有點糊塗了。

他摸了摸還有點痛的後腦勺，結果摸到好大一個包，痛死他了。

厲戰從柜子裏摸出一瓶活絡油替他揉腦袋，之前雙十一的時候，程靜遲擔心他扛的東西太多拉傷筋骨，還推薦他用來着，沒想到最後還是用在自己身上。

程靜遲滿心複雜，厲戰替他揉了揉後腦殼，覺得差不多了才鬆開。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厲戰把活絡油收好，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程靜遲一臉茫然的表情，“我就記得剛才那道漩渦傳送門又開啟了，掉下來好多垃圾，然後一道白光跑了出來，我我我我我好像把它吃下去了。”

“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啊！”還要他說幾遍。

厲戰耐着性子問：“你吞下去的時候，感覺到那道白光是無形的還是有形的？覺得哪裏不舒服嗎？識海或丹田有沒有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