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降醜男
“裝好了。”安裝師傅從洗手間裏出來,對程靜遲道。
程靜遲探頭往裏瞅了一眼,對師傅的工作挺滿意的。話不多,活兒做得利索,這麼一轉眼的功夫,不僅把馬桶裝好了,連地上的垃圾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爽快地付了工錢,程靜遲送安裝師傅出門,初一搖頭晃尾地跟在他後面一起送客。
“師傅有名片嗎?以後如果再有什麼事兒,我好直接跟你聯繫。”
安裝師傅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靦腆地笑笑,說:“沒有名片,我給你留個電話成么?”
“行。”程靜遲點頭。
安裝師傅報出一串號碼。
程靜遲拿出手機,把號碼添加進新的聯繫人。
送走了安裝師傅,他把門關上,看着新鮮出爐的三室兩廳的新房子,心裏頭美美地舒了口氣。
靖城現在正處於大開發時期,眼瞅着市區地皮越來越貴,他們單位原本的家屬小區因為拆遷,政|府額外劃撥了三環開外的未來地鐵沿線上的一塊地皮,新建了一個樓盤當作單位房,以極低的價格只限他們郵政單位內部購買,價格十分親民。
程靜遲當機立斷,東拼西湊,把這幾年上班贊下來的錢,還朝親朋好友借了一點,湊夠了首付,買了一套三室兩廳的住宅,總算由一個無產階級成了有產階段,雖然代價是欠了銀行一屁股債。
房子年初的時候就裝好了,閑置了多半年,等氣味和有害氣體都散得差不多,程靜遲打算過年之前搬進來,正好趕上過新年。
然而後來他左看右看,總覺得哪裏彆扭。
當初裝修的時候,程靜遲沒啥經驗,被設計師忽略得都找不到北了,完全被牽着鼻子走,硬生生地把主卧的衛生間給改成了衣帽間,完全不顧實用性。
他一個單身小夥子,衣服換來換去就那麼幾套,一個大點的旅行箱就能全塞下,哪裏用得上一個衣帽間。
相比之下,三室的房子多一個洗手間就實用多了,尤其是家裏有老人的情況下,住在主卧晚上連房門都不用出就能直接上廁所,顯然更加方便。
他姥爺算起來今年都快有七十歲了呢!
“走吧,初一,年前你就能搬到新家來了,到時給你買一個超豪華的貓爬架,就放在客廳邊上,到時你愛怎麼爬就怎麼爬,橫着爬豎著爬閉着眼睛倒退着爬都沒人管你。”
初一拿腦袋往他小腿上蹭了蹭,喵喵叫着跑開了。
程靜遲檢查了一遍門窗,關好水電,招呼初一準備跟他回家。突然,主卧那邊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緊接着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似的,地板都震了一下。
他匆匆跑進卧室一看,頓時呆住了。
只見剛才新裝的馬桶上面,出現了一道類似於網游中進副本前傳送門一樣的星雲漩渦,而且那個漩渦還一直往他家地板上掉黑乎乎的灰渣。
程靜遲簡直懵了,第一個動作就是回頭找他的貓。
初一尾巴豎得高高的,渾身的毛都炸開了,琥珀色的豎瞳冒着凶光,明明怕得要死,但還是十分勇敢地匍匐在程靜遲腳邊。
一人一貓呆在門口,以相同的表情瞪着那個一直往下落“灰雨”的星雲傳送門,一個烏漆抹黑的罐子從星雲漩渦中掉了下來,滴溜溜地在地板上打了好幾個圈才停下來。
大約過了一分鐘之後,那個漩渦狀的傳送門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縮小,越來越小,就在程靜遲以為會消失不見時——
突然,從那個漩渦里猛地探出一隻手,那隻手骨節突出,五指微曲,那個漩渦傳送門居然像是硬生生被人從中間撕開了似的,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來。
程靜遲明顯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彷彿被擠壓了似的,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的耳膜在鼓噪,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頭痛得像是要炸開一樣,初一發出一聲凄厲的貓叫,從地上彈跳起來,扒着他的外套領口不松爪。
那個黑洞越來越大,洞口的爪子一點一點往外擠,先是一隻爪子,然後是整支手臂,慢慢地現出半邊身體。
這……這是個什麼鬼啊?!
程靜遲目瞪口呆,半天才回過神,一手抱着他的貓,一手舉着拖把,手抖得跟個帕金森患者似的。
這一切都太超出他的認知了。
漩渦傳送門明顯已經不堪重負,猛烈地擠壓扭曲着,在努力吐出了最後一樣東西后,終於消失不見。
程靜遲張大了嘴,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玄幻的狀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想自我催眠剛才是他眼花了,又或者其實是他不小心打了盹,夢到了這麼不科學的場景,其實他本人這個時候一定還躺在自家那張小床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然而滿地的狼藉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什麼錯覺。
灰渣還勉強可以解釋是因為開着窗子風太大的緣故,可地上那個光溜溜的果男又是怎麼回事?
程靜遲拿拖把往空中捅了捅,一切正常,沒有波紋,沒有漣漪,也沒有什麼無形的透明牆,一切都風平浪靜的,這才麻着膽子去打量剛才被漩渦傳送門“吐”出來的果男,頓時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真的是好……丑啊!
那人仰面躺在地板上,臉上佈滿了蜘蛛網一樣的黑色斑紋,有些還在往外沁着血珠,看上去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一身的腱子肉卻是緊實漂亮,四肢修長勻稱,不看臉光看骨架,堪比世界名模。
但,這一切都不足以解釋他為什麼會從那個漩渦傳送門裏掉出來的事實——和那些灰渣罐子一樣。
“這一定是我太累了,躺在床上做夢呢!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初一,咱們先回去吧,好累啊,真奇怪,為什麼做夢也會這麼累。”他摸了把臉,喃喃自語着,轉頭去抱初一。
初一卻抬起小腦袋,小鼻子朝空中嗅了嗅,然後在他滿是驚訝的目光中箭一樣沖了進去,對着地板一頓狂舔,一邊舔喉嚨里還發出那種代表歡快的呼嚕聲。
“初一,你怎麼什麼都往嘴裏舔?!你的高冷呢?你的矜持呢?停!你怎麼去舔人家的蛋——”程靜遲簡直拿這好奇心比天高的喵星人無語了。
平時不管看到什麼東西都喜歡伸爪子撓一下舔一下就算了,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怎麼也能去舔呢?萬一有毒怎麼辦?萬一是外星人派來征服地球的異形卵怎麼辦?
程靜遲頓時腦洞大開,腦補了一系列各種異形恐怖片的場景,站在門口拽着初一的後腿使勁往外拖,地上被拖出一道拖痕。
初一小小的身子扒在地上拚命掙扎,帶着倒刺的舌頭捨不得地在地板上舔個不停,彷彿那是什麼無上的美味似的。
程靜遲滿頭黑線:“你也不嫌臟,晚上不許舔我頭髮了!”
因為擔心初一舔了這些灰渣不好,程靜遲拽貓的力氣大了幾分,初一眼看着就要被拽出洗手間,整隻貓都急了,在他手上拚命掙扎,爪子都伸了出來,在程靜遲手背上抓出了好長一道血痕。
程靜遲猝不及防,手一松,初一“嗚啊”一聲,小小的身子倒栽蔥一樣扎到果男某個不可描述的部位上。
程靜遲眼角一抽,只覺得一陣蛋痛,下意識地繃緊了腿。
果男慘遭貓襲,斑紋臉一陣扭曲,然後陡地睜開了眼。
醒醒醒了!
怎怎怎麼辦?
程靜遲轉身就想跑,轉念一想不對啊,這是他家,雖然房產證還沒有發下來,可是購房合同和□□還鎖在他老房子的抽屜里,他是房主他跑什麼跑啊?!
想到這裏,他鼓起勇氣,轉身,指着果男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你……你是誰?”
果男撐着頭慢慢地坐了起來,似乎也有點搞不清楚狀態,目光四處打量了一下,最後落在門口唯二的活物上。
“你是什麼人?這是哪?”和他醜陋的臉孔不一樣的是,那雙眼睛卻意外地漂亮,狹長的眼尾似帶着鋒銳,然而眼神冷漠如刀。
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掃,程靜遲下意識地緊張起來,頭皮都要炸開了似的。
“我我我……是程靜遲,這是我家。”程靜遲抱着貓一臉緊張,“你是誰?為什麼會掉到我家裏?再不回答我要報警了啊。”
“厲戰。”醜男一臉冷漠地道。
哈?
好像能溝通。
程靜遲咽了下口水,心想能溝通就好。
“這是哪?”醜男又問道。
“我家啊。”
厲戰眼尾一掃,就能分辨出眼前這人氣息微弱,明顯是個未曾修鍊的普通人,他懷裏抱着的那隻喵也只是普通的貓獸,不由皺了下眉頭。
“我問你這是哪個玄域?”
玄域?
這又是什麼鬼?
程靜遲一臉茫然:“這裏是地球啊,公曆二零XX年,大天|朝靖城。”
他看醜男一副比他還要茫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要我把街道和門牌號也報給你?”
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