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我哪一件事做的讓你不滿意嗎?

342我哪一件事做的讓你不滿意嗎?

再用手重重地抹眼睛,李小蓮勉強笑笑:“我沒事。你們是過來看雯雯的對吧,她在V5。你們過去吧。”

撂下這麼幾句,李小蓮說有醫生找她,她得先去看看怎麼一回事,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目送着李小蓮走進電梯,跟着陳圖拐了個彎,我一眼就看到在不遠處,謝斌正杵在門邊上,默默地吞雲吐霧。

大概是察覺到有視線落在他的身上,謝斌很快用手夾住煙,他稍稍轉了轉身,衝著我打招呼:“伍小姐你好。”

我點頭淺笑算作回應,謝斌隨即上前幾步,隨手將剩下大一截的煙按熄丟進垃圾桶內,他衝著陳圖簡單說到:“小湯醒了,激動依舊,把李護士送過來的針水都砸了,還嚷嚷着讓李護士滾蛋,把李護士弄得既尷尬又難過地走了,現在小湯還在裏面悶着。”

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陳圖認真地聽着謝斌敘述完,他淡淡說:“你去外面溜一下,我走之前再通知你回來。”

點了點頭,又朝我欠了欠身,謝斌大步流星地走了。

聲音稍微放沉,陳圖說:“伍一,我們進去吧。”

三作兩步,陳圖挺快推開了V5的門。

這個病房裏面,是那種可調式的病床,而且這一次調試的弧度挺大,湯雯雯算是半倚着吧,她的頭髮亂蓬蓬的,素着丁點粉黛不施的臉蛋,憔悴和蒼白,黑眼圈很重,嘴唇乾裂,溝溝壑壑中帶着淺淺淡淡的血絲。

在看到陳圖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眸裏面掠過一絲神采,但目光一觸及站在陳圖身後的我,那些神采變作怨毒,卻很快消失不見。

但她也沒主動率先去說話,她而是抿着嘴,將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陳圖的身上。

很快把果籃放在床頭柜上,陳圖皺起眉頭,掃了一眼滿地狼藉的玻璃渣子,他的嘴角動了動:“你這次毀掉的這些液體藥品,友漫當然會買這個單,但下不為例。”

眼神渙散而木然,在陳圖的臉上溜了一圈,湯雯雯勾起乾巴巴的唇:“呵呵,打這個鬼玩意,能讓我重新站起來嗎?”

倒是坦蕩地接下湯雯雯的視線,陳圖淡淡說:“你曾經在東京大學讀過臨床醫學,這個問題,你比我更有話語權。”

先是輕笑了一聲,緊接着那笑意越堆越濃,最後湯雯雯發出一陣接一陣尖銳的笑聲,通過空氣環流倒灌到我的耳膜中,帶給我一陣強烈的不適。

而陳圖似乎也並沒有多好受,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但他沒有即時打斷湯雯雯,他就這樣慨然不動的,連瞳孔里都沒多少情緒洶湧。

不知道到底是不化妝,完全暴露了她那張臉不耐看這樣的短板,還是因為表情過於駭人,總之這一刻的湯雯雯面目醜陋無比,她笑了差不多五分鐘,上氣不接下氣后,才慢慢地靜止下來,她的目光有了些焦點,她落在我的臉上,卻是對陳圖說:“陳總,我有些事需要跟你單獨溝通一下。”

淺淺睥睨了湯雯雯一眼,陳圖淡淡說:“你可以隨意說,不該記住的事情,不該聽到的話,我很確信伍一她記不住聽不到。”

把目光斂起一些,湯雯雯咬了咬唇,她沒接陳圖的話茬,而是轉向我:“陳太太,我很榮幸,讓你在百忙之間為我跑一趟。今天在友漫發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在得悉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想找陳總好好溝通,順便給你道個歉,但可惜我到了打針的時間,沒能第一時間向你致歉,我很抱歉。”

想想湯雯雯,遭到這樣的厄運,還能這麼鎮定自若地飆演技,我對她的佩服再上一層樓,而我,在沒有把她打入地獄之前,即使心照不宣,即使厭惡不已,卻還是得把即興表演這個技能攜帶在身。

想想不久前陳圖在辦公室,讓林醫生各種報我一堆的內傷,我肯定也不能表現出健康得能打死一堆老虎的勁頭,重重地咳了幾聲,我簡單應答:“我還好。”

卻沒有就此作罷,湯雯雯愧色依舊:“陳太太真的是宅心仁厚,不過我獲悉的消息是,陳太太因為那一場衝突,有好幾處的內傷。沒想到陳太太帶着內傷,不去醫院好好調理,不回家好好休息,卻那麼大老遠奔波來看我,這更讓我過意不去。”

我又不傻,我怎麼聽不懂湯雯雯這話里藏話,我卻故作懵懂態:“也怪我身子骨不好,確實被撞得有點內傷,不過還好,我年輕,還架得住。”

被我這麼四兩撥千斤地摔回去,湯雯雯的神色無異:“總之給陳太太造成麻煩,我很抱歉。不過我知道陳太太一向大方率直,不會跟我過多計較,對吧?”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奉上自己的台詞呢,陳圖已經接上湯雯雯的話茬:“令尊令堂那件事的處理結果,是我的意見。我雖然理解他們的心情,但我不能縱容這樣的行為,小湯你跟隨我多年,應該知道我沒有針對他們的意思,我只是秉公辦事。伍一從頭到尾一直勸我該寬容處理,但我站在公司的角度,不能有任何的鬆懈。”

唇邊勾起半縷怪異的淺笑,又很快被湯雯雯收斂起來,她砸了砸嘴巴,依舊不應陳圖的話茬,而是用那種熟絡到讓我惡寒不已的語調說:“陳太太,陳總很關心你嘛,我不過是誠摯地表達一下我的歉意,他就牛頭不對馬嘴地急着撇清一些我壓根不關心的事。你挺會嫁,選對了男人,以後有機會,我找你學習學習如何把自己嫁給一個對的男人,可以嗎?”

我壓制住內心翻江倒海的厭惡,淡淡說:“好的。”

咧開那乾裂的唇,輕笑,湯雯雯的話鋒一轉:“謝謝陳太太不吝賜教。我還想麻煩陳太太一下,我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跟陳總溝通個尤為重要的事,陳太太,你應該不會拒絕我這個殘廢人這點小小的請求吧?”

點了點頭,我說:“可以,我到旁邊的沙發坐一會,你隨意。”

牛刀小試,算是小小告捷,一向在陳圖面前各種溫婉柔和大方得體沉靜如水的白天鵝,臉色破天荒的難看,但她真的是寧死都不願意放棄演戲,她的語氣更是懇切:“陳太太,我需要的是獨立空間。”

反正我是不會出去的,我就愛留在這裏,看着這個囂張惡毒的女人像一條死狗地躺在床上,狼狽不已卻還特么的要死要活地演。

於是這一次,我沒接她的話茬。

倒不用我使眼色,也不需要我故作為難,陳圖說:“天色晚了,走廊裏面風大,我不會讓伍一出去外面吹風的。小湯,如果你要聊的事情,實在是需要更嚴密的環境,醫院也不算是個好地點,那回頭再說。你也累了…..。”

不等陳圖把話說完整,湯雯雯已經搶佔先機:“哦,那沒事了。剛才那話,陳總你可以當我沒說,我無意冒犯。可能是因為我的雙腿廢了,我的心情過於浮躁,考慮問題沒那麼周全,希望陳總你別介意。”

呼了一口氣,停頓不過三秒,湯雯雯又說:“陳總,公司這段時間事情很多吧?其實只要給我一台電腦,我就可以在醫院….”

這一次,換陳圖打斷湯雯雯了,他的語氣淡淡的沒有情緒起伏波瀾:“小湯你現在更應該好好休息,努力配合醫院這邊做治療。公司的事,你不用操心。”

蹙起眉,湯雯雯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她說:“陳總,上海應安的大客戶策劃書,我才做了一半,但那個策劃書下個星期就要提交到客戶那邊做初審,我開始了的工作,我不管怎麼我都要負責任地把它執行到底,所以我希望陳總能安排一個同事把我的工作電腦給我帶過來,讓我可以…”

再一次把湯雯雯的話切斷,陳圖的語氣更淡了:“我已經交代別的同事去跟進。”

臉色徒然變得更是灰白,眉宇間有霧霾出沒,湯雯雯的語調倒是顯得不動聲色,但那些傲然而立的自信,倒是淡淡地彌散了出來:“在友漫,誰能這麼快接手我手上的工作?策劃案只是一個小小的方面,這其中涉及到的資源運轉,不是每個人都能應付得來。秋天是旅遊業的黃金季,拿下應安那一個項目,可以讓友漫在未來三個月,毫無懸念地穩居行業業績第一的榜首。陳總,我能保證我可以完完全全拿下應安。”

陳圖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確實可以。但你跟隨我這麼多年,你現在身體抱恙,就算我想壓榨你的勞動價值,友漫人性化的用人制度不會允許,勞動法也不會允許。這個項目我已經安排別的同事着手處理,小湯你不用過於操心,你現在更需要的是配合醫生的治療,爭取早日康復。”

眉梢顫動了一下,湯雯雯咬了咬唇,她沉寂了將近兩分鐘,不再糾纏在上海應安那個項目上,她轉而說:“那,惠州寶豐,湛江魚米香江,珠海環遊,廣州天樂,日本北海道樂途,荷蘭風情萬步等等我手上跟進的這些項目呢,陳總你都把它安排出去了嗎?”

用手輕輕動了動我的手指,陳圖用眼神示意我到一旁的沙發去坐。

雖然我看着湯雯雯憔悴又可悲,確實挺爽,但站着這麼久,腿確實挺酸的,於是我挺配合地走到了右邊的沙發一屁股坐下來,餘光卻不曾從前方撤掉。

只見陳圖輕飄飄地聳了聳肩,他的聲音稍稍放低,雖不算是直接,但意思倒是清晰明了:“小湯你現在更迫切的事是配合治療,我把這些項目安排給項目開發部的同事去跟進,也是為了減輕你的工作負擔。”

湯雯雯渾濁而黯淡的眼眸里,徒然閃爍起一絲猩紅,她死死地盯着陳圖,她再一個咬唇,乾裂的唇縫裏面,有新鮮的血沁出來,顯得觸目驚心,她再一個張嘴,聲音已經發顫:“陳總,我為你做事那麼多年以來,我哪一件事做的讓你不滿意嗎?”

陳圖斯條慢理:“你是一個非常盡心儘力的搭檔。”

臉上露出點點蒼涼,湯雯雯輕笑:“但,我跟你搭檔的時代,隨着我這兩條腿廢了,而宣告終止了對吧?友漫,已經完全沒有我這個廢人的一席之地了是不是?再過個十幾天,等我的傷口癒合出院,你就會托那個狗屁的律師,拿一張支票扔到我的臉上,就像打發一條斷了腿的狗似的把我打發掉,而你繼續留在友漫風光無限,找一個比我更能幹的助理是不是?”

稍稍斂眉,陳圖並沒有正面回答湯雯雯,而是說:“保持良好的心情,有利於治療。小湯你該收收你這些不太好的想像力。”

肩膀無力地垂了一下,一高一低懸了一陣,湯雯雯突兀的仰起頭來,再一次發出一陣爆笑聲。

這一次,尖銳更濃,猶如一把利刀到處揮灑切割,把空氣割裂得支離破碎,在這樣癲狂的笑聲中,她的眼眶忽然冒紅,她的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她忽然伸手竭力去夠上我們拎過來的水果籃,她抓過去舉起來,對着陳圖站着的方向就狠狠地扔過去:“陳圖,你踏馬的簡直混蛋!我為了友漫,付出了我多少的青春,我受了多的委屈,吞下多少的憋屈,拒絕多少更好的橄欖枝,你居然這樣對我!你簡直混蛋!你簡直就是個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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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無深情共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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