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X學院 第八課：睚眥必報

黑壓壓的雲層上方，一隻酷似大鳥的戰鬥機正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平穩地潛行着。

在這架改良到了第五代的黑鳥戰鬥機上，空間雖然相較過去的型號寬裕了許多，但在搭載了數十名X戰警和學生們之後，依舊顯得擁擠不堪。

所幸不會有人對分配給X教授一個單獨的房間有任何異議，只是這個房間也沒辦法太大，僅有一張床和最簡單的擺設，能放下一張輪椅，僅此而已。

眼下，在這個狹窄的房間裏，銀髮的男人隔着不大的桌子坐在對面，用一種篤定的姿態，問着他自己顯然心中有數的問題。

查爾斯抿緊了唇。打從相遇的那一天起，直到如今，他從沒有向艾瑞克隱瞞過任何事情。

可琴的存在，卻是他不願和任何人分享的。因為琴現在只存意識，難道要她像是進入他的意識一樣，進入到艾瑞克的大腦里嗎？不！光是想想就讓查爾斯感到胸悶氣短。

不過很快，查爾斯的苦惱就被解決了。

艾瑞克的頭盔被一陣無形的力量掀開。

下一秒，艾瑞克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名烈焰紅唇的美麗女子。

銀髮的男人驚奇地睜大眼睛，笑容愈發志得意滿。

她那深邃的眼眸，紅色的猶如燃燒一般的長長捲髮，無一不讓她顯得魅力十足。

不過對於艾瑞克來說，最吸引他的，卻一直是這個女孩子本身。

“琴·格蕾！我的年輕女士，還能再見到你，真是讓我感激這份命運。”低沉的嗓音裏帶着一絲德國口音，聽上去有種別樣的性-感。

艾瑞克的表情看上去一點也不驚訝，翹起腿姿態優雅地舉起酒杯，沖她眨眨眼睛。

琴逕自走到查爾斯的身邊，半倚在他的輪椅上，手搭上他的脖子，這份別樣的親昵讓艾瑞克的媚眼形同虛設。

艾瑞克的笑容卻越咧越大：“我的老朋友，你可真讓人感到嫉妒。很少有人到了你這個年紀，還能有這番艷遇。”

這麼說著，他的聲音里卻是戲謔居多，非但不見沮喪，反倒像是饒有趣味地琢磨着眼前這一對。

“我們是在同一天見到她的。沒有得到她的心，自然是你的問題。”查爾斯回敬道，語氣里的驕傲自得都快漫出來了。

琴完全沒有興趣夾在這對鬥了半輩子的老頭子們中間，成為他們所爭奪的“玩具”（她想不起來是她自己先挑起來的了），逕自沖艾瑞克說道：“在被你拋棄之前，瑞雯也是如此對你，怎麼沒見你對她多一點點感恩與憐憫？”

艾瑞克一下子被戳中痛處，表情迅速陰冷下來。澤維爾家這對兄妹，簡直就是他的剋星。如果說除了查爾斯之外，他還欠着誰的債的話，那就有且只有瑞雯了。

是他把瑞雯從查爾斯所營造的溫室里誘惑出來，訓練她成為戰士，接受了她的情感和奉獻，卻又在她失去了能力后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她，以至於她落到了人類手上。

在實驗室里見到瑞雯的慘狀的那一霎那，艾瑞克已經很久都沒有那麼憤怒過了。強烈的想要將全世界的人類都虐殺殆盡的念頭，從那一刻起就在胸口裏熊熊燃燒着。

琴沒有再理他，只是偏頭看向查爾斯，在意識里向他道歉。提出瑞雯的事情，固然打擊了艾瑞克，可對於妹控的兄長而言，也是一次傷害。

查爾斯沖她搖搖頭，“沒有關係。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很解氣。”

琴微微笑了起來，美麗的眼睛裏閃動着惡作劇的光芒：“這樣你就覺得夠了嗎？難道你不想為瑞雯出口氣？我們可以做得更多……”

聽着她的點子，查爾斯睜大眼睛，有些吃驚又躍躍欲試地說：“哦那不行，艾瑞克不會上當……這個嗎？我覺得可以試試……”

艾瑞克漠然地看着他們眉來眼去。

兩個心電感應者之間的交流可以有太多不為人知的法子，但艾瑞克從來是個敏銳到了極點的男人。看他們的表情，顯然是在當著他的面打着什麼壞主意，而且十有□□和他自己有關。

“允許我打斷一下。”艾瑞克輕咳一聲，吸引來那兩個人的視線。

“我猜測，做出營救瑞雯這個決定的人，是你而非查爾斯，不是嗎，琴？”

查爾斯感到不妙：“艾瑞克！”

曾經和艾瑞克之間有過約定，查爾斯從未試圖去控制過艾瑞克的思想。

然而光是靠語言，是不能阻止艾瑞克的。

艾瑞克滔滔不絕地發表演說：“因為你控制了查爾斯，做出了一個愚蠢的決定，把我們送進了人類的陷阱里。那麼多你們的人，還有我們的人白白犧牲，孩子們失散流離——”

艾瑞克用那對冷酷的冰藍色雙眸緊盯着琴，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咄咄逼人地說：“對於你的一念之下，所造成的這個結果，琴，你能夠怎麼做？”

查爾斯猛地站起來，幾息之間就來到艾瑞克身旁，身影快到讓人無法反應，重重的一拳擊上他的臉頰，把他揍翻在地上重重地滑出去，一連撞倒了桌子和椅子后才在撞到牆壁時被攔了下來。

緊接着，一隻看不見的手揪起了艾瑞克的衣襟，“呯”地一聲，給他左邊臉頰又來了一下，讓他的後腦勺再次撞上牆壁，發出一聲“咚”地悶響。

“第一下，僅代表查爾斯，記住，你已經害死了他。”

艾瑞克靠在牆上半晌回不了神，眩暈昏暗的視野里漸漸出現一襲飄動的紅裙。

“被你蠱惑是源於我的愚蠢和軟弱，所以現在，我們兩清。但是——”

琴勾了勾手指，艾瑞克就被拎到了空中，他喘息着，竟然還衝她露出了笑容。

琴不悅地眯起了眼睛，話里行間充滿了威脅。

“你休想再控制我、利用我。”說完，她把他重重扔回地面。

艾瑞克摸了摸自己後腦上的血漬，臉上表情雖然悻悻地，但是笑容卻越來越大：“我很高興能看到，死而復生的經歷使你變強了許多，琴。”

查爾斯雖然有點擔心自己的老朋友這把老骨頭，可又為他的執迷不悟深感遺憾：“那不能怪她，艾瑞克。人類早就做好了計劃，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後天。這一天遲早會來臨。”

“哇哦，我很高興你終於認清了這一點——”

艾瑞克咧着牙齒，猶帶着血跡的手指指着查爾斯的鼻尖，誇張到讓人聯想到鯊魚的笑容，並沒有掩蓋住他內心裏極度的悲憤。

“在你大半輩子堅持不懈地和我作對，奉獻出自己的一切力量以保護的人類，調轉槍口對準你的時候，你總算肯認清現實了！”

查爾斯嘆息着連連搖頭：“許多因素造成了現在的局面，有你的原因，也有我的錯誤，這並不能簡單歸咎到任何一個人身上。”

艾瑞克被他氣得說不出來話了。他瞥了眼琴，驚訝地在她臉上發現同情的神色，他突然間什麼氣都沒了，有種深深的麻木感。

不是早就有所覺悟了嗎。他這個老朋友幾十年來依舊故我，他難道還能指望對方猛然醒悟？那概率比他自己突然間愛上人類還要低得多！

況且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辯論的呢。他也好，自己也罷，總歸只能一步步走下去罷了。

“Well，我就不在這裏做電燈泡了。”艾瑞克隔空取來他的頭罩，沖兩人挑眉示意，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碰了碰不存在的帽檐，風度翩翩地做着臨別緻辭：“祝你們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門被他貼心地合上了，重新安靜下來的房間裏，查爾斯面對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擰着眉看着牆角的一小灘血跡，對琴說：“親愛的，你不該——”

琴頭皮一麻，舉高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好吧，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不該什麼？我該為什麼而道歉呢？不該暴=力對待我的教授的老朋友？不尊重長者？”

查爾斯柔聲說：“你不必替我揍那一拳，我自己會揍他的。”

琴驟然僵住，臉唰地緋紅，音量驟然變小：“我很抱歉……查爾斯……”

查爾斯心無芥蒂地笑起來，沖她招招手：“過來。”

琴注視着他盛滿無限包容的藍眼睛，慢慢地走過去，捧起他的臉，閉上眼睛，將唇印上去。

查爾斯闔上了雙眸，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HHH

查爾斯當然知道，作為他的學生時，琴崇拜着他，作為下屬時的琴依賴、敬仰着他。

可他面對她時，依舊不那麼自信。

琴永遠是最特別的。她美麗驕傲又氣質高雅，儘管她的能力強大到讓人畏懼，但更有大把只看臉的人圍繞在她身邊，像斯科特如果不是能力超群的X戰警隊長，都不一定能壓得住那些覬覦着她的目光。光查爾斯所看到的，從小到大斯科特不知道替她打了多少場架。

而他自己，查爾斯心想，自己只不過是個自私的糟老頭子罷了。他有什麼資格肖想琴呢？

所以他從不敢在琴面前泄露出自己卑鄙的心思，極力壓制着蠢蠢欲動的想要引誘琴的欲=望，只等着琴做出選擇。

琴低低笑了起來，剎那間的縫隙，將他想要隱藏的內心暴露給了她。可明明在他面前，她才是缺乏自信的那一個。

“我愛你，查爾斯。”琴低下頭抵住他的額頭，注視着他已不再年輕的面龐，眼神真摯而虔誠。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幸運，能夠得到你的垂憐。無論是年輕時風華絕代的你，還是如今的你，哪怕你的身體不再，僅存意識，就好像你對我這樣——只要你的思想，是名為查爾斯·澤維爾的這個存在，你永遠都沒辦法想像，我有多麼的愛你。”

“不，”查爾斯睜大的藍眸里，迅速蒙上一層水霧，“琴，我能想像，你已經讓我體會到了……”這種好像信徒對待神靈一般，熱烈得近乎於信仰一般的感情，讓查爾斯的聲音都哽咽起來：“我愛你，琴，我也愛你……”

HHH

“哦，天哪……”查爾斯長長地嘆了口氣，抬起手臂遮上緊閉的雙眸。

琴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攬着他的脖子，側坐在他的膝蓋上，頭輕輕靠在他那左邊寫滿“懊悔”，右邊寫滿“罪惡”的臉頰上，輕聲呢喃：“教授，我的自學還成功嗎？您可以給我打幾分？”

查爾斯猛地抹了把臉，再看向她的時候，藍得發亮的眼睛裏露出恨不得把她吞掉一樣的神情。他牢牢地鉗住她的手臂，就好像生怕她轉眼就會消失，誘人的鼻音里還帶着急促的喘息，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現在，跟我回去意識空間！”

然而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瑞雯站在門口，看到的是查爾斯獨自一人坐在輪椅上，從外套到襯衣都敞開着，西裝長褲上還沾着點點可疑的……她在驚訝過後，又吹了個口哨。

“哇哦！查爾斯，沒打擾到你的，呃……興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