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現實學院 二十二課：首映式

整個宇宙陷入死寂，所有的光線、聲音全都離她遠去，灰濛濛的烏雲、雨點、嘈雜人群所構成的背景宛若一幕褪色的老膠片，當中唯有一小塊鮮亮的色澤，就在那個人彷彿聚集了全世界藍色的眼睛裏。

淚水悄然無聲地滑落，而她自己絲毫未覺，琴疑惑地看着那人，聲音顫抖着：“查爾斯？”

她叫得那麼輕，生怕將自己從這夢中驚醒。

太久了，當她齲齲獨行在星球的墓場上，日復一日重複着送那些意識殘片去轉生的時候，哪怕曾經對查爾斯有再多不滿，在彷彿無窮無盡的時光消磨下，她只記得那些最美好的東西了。

她渴望着做夢，因為她次次都能夢見查爾斯，只有在夢裏她才能向查爾斯撒嬌：“查爾斯，我夢見我死了，然後我們分開了……我很害怕，我好想你！”

“傻姑娘，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查爾斯的溫柔足以撫平她心上的傷痕。

醒來的時候她會發現那只是夢，下一次做夢的時候，她問查爾斯：“我明明記得我們已經分開了，現在又能見到你，這一定是在做夢吧？”

查爾斯信誓旦旦地告訴她：“我們重新在一起了，這是事實不是夢。”

那些無比真實的夢，醒來之後只會讓人覺得更加可悲。

久而久之，琴開始分不清哪些記憶屬於現實，哪些不過是夢境。

在阿斯加德的那次，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是洛基，卻也花費了時間來抵抗幻象的誘惑，也正因此她才會那麼生氣。而這一次，真正見到了和夢裏一般無二的查爾斯，她整個人都處在恍惚中。

區區幾步的距離，琴卻像走過了幾輩子那麼遠。

一路行來，她從毀滅的宇宙里一點點積聚力量，學會穿梭於蟲洞之間，一個宇宙一個宇宙地跨越，終於來到了一切平行宇宙的終點，在這裏她奇迹般地找回了自己的愛人。

“查爾斯，我真的好想你……”

過了不知道幾百年，才有機會真正說出這句話，此刻琴已經哭得滿臉淚水。她伸出冰涼的手，觸上他溫暖的臉，無限眷戀又無限哀傷地看着他那麼熟悉的俊美容顏，輕輕將唇印上去。

“嘭、咚！”陡然傳來的巨響與地面的震動讓琴停頓了片刻，這時候，查爾斯對着她快要貼上來的紅唇，咽了下口水后說：“很抱歉，但我是詹姆斯，詹姆斯·麥卡沃伊，而且我已婚……”

頓時，琴僵住了。她感覺自己突然間聽不懂英文了。她死死地盯着那個自稱自己是“詹姆斯”的查爾斯，再到他腦子裏翻看了一遍，瞬間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一抽而空。

“琴，過來這邊。”這句話解救了她。

琴轉身看到一位身高超過一米九，一頭精幹的黑色短髮，渾身皮膚通紅的男人，她極力把注意力轉移到這邊來：“謝謝你，亞沃——呃，心靈寶石賦予了你完整的靈魂，應該稱呼你原本的名字了。”

停轉的大腦在逐漸復蘇，琴有點遺憾陪伴她良久的亞沃就此作古了。

紅皮膚的惡魔來到她的身邊，單膝跪在地上，帶着點俄國口音的溫和嗓音虔誠地說道：“我是阿扎塞爾，也是您的亞沃。您賦予了我生命以及一切，我將永遠追隨您，我的主人。”

琴接受了他的效忠，將手遞過去。阿扎塞爾托起她的手，深深印下一吻。

琴看向被阿扎塞爾拎過來扔在地上的黑髮綠眸青年。洛基此刻的樣子看上去相當凄慘，渾身的毛孔都在往外冒血，身體極為不自然地平癱在地上，彷彿寸寸骨骼上都承擔著千鈞的重量。

主宇宙的力量壓制太強了，倘若不是心靈寶石拚死保護他，洛基早在踏上這個世界的第一刻就被抹殺掉了。琴和阿扎賽爾雖然也受到了影響，但因為他們都是意識體，相對程度較輕。

儘管淪落至此，洛基卻還有心情嘲笑別人：“真是難得一見，我們偉大的女神閣下這麼凄慘的模樣——你被甩了？”

琴不搭理他，只默默壓榨着自己的力量。為了應付空間亂流，她的力量損失了大半，如今還定格着這個世界的時間，時時刻刻都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洛基無趣地將目光轉移到倫敦的街道，地毯、攝像機和人山人海的影迷們身上，笑得流出了眼淚：“這群螻蟻，竟然是我們的造物主……呵呵呵，這個世界多麼有趣呀！”

他嬉笑着對紅色的惡魔說：“你也是被他們創造出來的，你不覺得可悲嗎？你的人生早早就被註定好了，幾千年的生命，到最後卻淪落到被人捉去實驗，被扒掉身上的皮膚，被鋸開大腦，凄慘而死，而這些甚至只不過是劇本上的一句話。你不覺得你的存在毫無意義嗎？”

阿扎賽爾看似面無表情，身後的尾巴卻高高立了起來，三角形的尖尖對準他，冷冷地說：“不想變成一攤肉泥，你就閉嘴。”

這時，琴打開了空間通道，隔空抓過洛基，將他扔進去。

直到通道關閉的最後一刻，空中還回蕩着洛基玩世不恭而憤世嫉俗的張狂笑聲。

完成這一切，琴感覺身體都被掏空了。

瞬移過來的阿扎賽爾接住她，讓詹姆斯抱了個空。

詹姆斯摸摸鼻子，說：“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你們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落腳點，我來招待你們怎麼樣，倫敦是我的地盤！”

阿扎賽爾代替不想開口的琴，客氣而疏遠地拒絕他：“謝謝，不過我想我的主人並不想看到你。而且很快，你們就不會記得這一切了。”

詹姆斯驚訝地睜大眼睛，和米高對視了一眼后說道：“嘿，出於安全考慮，你們消除別人的記憶很OK，但我們兩個就不必了，我們能幫助你們！”

琴只當他是空氣，向阿扎賽爾交代：“我會盡量將時間回溯，但我不確定能倒回到哪裏。”

阿扎賽爾擔憂地擦拭着她滿額的冷汗，柔聲說道：“不要勉強自己，餘下的我來收拾。”

詹姆斯一聽有戲，正要開口，卻聰明地想到自己並不受歡迎，而看向米高。

米高立刻開口說：“其實，當時雲層很厚，你們掉下來的那一幕即使被拍到也沒關係，可以用直升機和特效搪塞過去。”和艾瑞克如出一轍的磁性聲線讓琴和阿扎賽爾都忍不住看向他。

米高敏銳地察覺自己相比詹姆斯更受歡迎，他露出靦腆卻踏實可靠的笑容：“你們來自X戰警的世界對吧，我們的電影講述的是你們那個世界發生的故事，你們不想留下來看一看？”

“完全不想。”琴揉着額頭，煩躁地說，“阿扎賽爾，做好準備。”

“停下來！”詹姆斯撲過去抓住她的手，憤怒和失望讓他的藍眼睛熠熠發光：“你不過是賭氣罷了，不需要這樣折磨自己，如果查爾斯知道的話，一定會斥責你！”

他居然還敢提查爾斯！琴心口絞痛，狠狠瞪向他。

詹姆斯卻眯眼笑起來，那帶着點調皮的笑容出現在他乾淨得宛若少年的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魅力：“我演了兩部電影的查爾斯，我了解他。這種情況下，他會希望你聽從我們的安排。現在，解開你對時間施加的魔法，把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給我們！”

琴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時間再度流動。雨點重新落下，四周瞬時被喧囂聲淹沒，人群、記者們、攝像機都拚命往這邊擠，空氣都變得火熱起來。

詹姆斯帶着甜蜜的笑容，用他標誌性的吐辭不清的蘇格蘭腔高喊道：“女士們、先生們，讓我向你們介紹，這兩位最棒的角色扮演人——”

影迷們配合地發出震天的尖叫，主持人也露出瞭然的笑容，彷彿他早就看穿了一切，詹姆斯對着攝像機鏡頭和數十隻話筒，伸開手臂做出邀請的動作，大聲說：“這是來自，厄——”

“來自《X戰警：第一戰》的紅魔鬼阿扎賽爾！”

米高·圓場小能手·法斯賓德向全世界的直播鏡頭介紹道。

“哦好吧，我不記得了，那電影說的什麼我都忘了。”詹姆斯賣萌地眨了眨眼，引發影迷們震天的尖叫聲，不時有人叫着“超可愛！”捂着心口倒下來，聽聲音男女皆有。

“那麼，這位美麗的小姐扮演的角色是？”

主持人把話筒對準琴，所有的攝像頭、閃光燈和在場的影迷們的目光都定格在琴身上。

無他，她實在是太美了。

無論是精緻的臉龐上略顯冷淡的表情，矜持地微微抬起的下巴，還是那身着優雅的長裙，站得筆直的纖長身段，她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美，就像是從夢境中走出來的女神，籠罩在一層光暈里。

此刻，面對着全世界的注視，女神依舊優雅矜貴，面不改色，讓詹姆斯和米高都不禁捏了把冷汗，生怕她毫不給面子，甩手不幹了。

更麻煩的是，他們連她是誰都沒搞清楚。小糊塗詹姆斯壓根不用指望，米高身為X戰警原著漫畫粉，儘管聽到了她的名字，也並不敢確定她就是那位驚奇女孩——能力對不上，而且她和演員長得不像啊。

“我是琴·格蕾博士。”琴平淡地說。緊接着從主持人到詹姆斯都鼓掌尖叫起來，尤其是漫畫迷們，發出的驚人聲響快要把廣場都震塌了，與此同時推特、FB和各個社交平台上，留言開始瘋狂刷屏。

“女神啊啊啊！”

“這氣場！！媽呀這才是我心目中的鳳凰女呀呀呀！！！”

“天哪這才是盛世美顏！！！她比電影的演員還要漂亮得多！”

網絡上和現場的氣氛雙雙熱烈得像是在過節一樣，主持人舉着話筒對琴大問特問，詹姆斯生怕她一言不合說走就走，極其自然地挽住琴，將她從主持人跟前帶走。

主持人調轉話筒對準了阿扎塞爾：“這個妝花了多久？還有你的尾巴，唷，這可真的太真實了！”男主持人伸手去拽它，那根黑色的尾巴靈活地一彎，從他手邊滑過，隨即它的主人怒視着他：“不要動手動腳，這很粗魯！”

主持人哈哈大笑：“嘿，傑森，你演得可真像！”

阿扎塞爾愣住了，這才想到眼前這位主持界的大咖，和飾演自己的演員多半是認識的。他不得不扮作是那位飾演他的演員本人，在鏡頭前咧嘴裝出一張和氣的笑臉來。

接下來，琴在詹姆斯的介紹下，結識了老年版X教授的扮演者帕特里克。再次見到年老的查爾斯，琴已經能調節好自己，她擁抱了帕特里克，和他相互親吻了面頰。

多半是看在詹姆斯的面子上，帕特里克和另一位飾演老年版萬磁王的伊恩爵士，看待琴就和看孫女兒似的，對她十分友善，她甚至和四位電影的主演——兩個版本的X教授和萬磁王一同照了一張珍貴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