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法師學院 第十四課：奇異博士
暗無天日的行星墓場裏，一個籠罩在寬大斗篷之下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行走在廢墟之上。
琴纖細的手腕拎着一盞老式煤油燈，燈中燃燒的火光成為這片靜默之地唯一的光亮。
她所到之處，一團團黑影四處逃散，一小團濃黑的影子從她肩膀上躥出來，張開尖利的牙齒咬住它們，將它們一個個拽回來。
這些能量體，琴稱呼它們為宇宙漫遊者。它們是宇宙廢墟所產生的垃圾，在沒有進化出清晰的意志前，算不上是生靈，而被困在這裏無法歸於能量循環，永無轉生之日。
日復一日，琴吸收掉它們的能量，留下殘存的意識體，倘若是正面的，就送回到白鳳凰那裏去，增強壯大她的存在。碰到負面意識，就餵給她最早遇見的那傢伙。
它沒有保留多少生前的記憶，在吞噬了足夠多的意識后，自身的神智才逐步穩定下來，像是嬰兒一般一天天成長，可以說是一個全新的生靈，因此琴沒有用他過去的名字。
由於他原本出生於西伯利亞，琴惡趣味地用俄文給他取名叫做“亞沃”。
隨着它體內的能量逐漸凝練，它的體型反而越來越小，漸漸濃黑的實體上，長出了精靈般的尖長耳朵，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箭頭一樣的尾巴尖尖總喜歡纏在琴身上。
亞沃如今的神智等同於五歲的小孩子，能與琴通過思維交流，儘管是類似“要吃要吃”、“不要孤單”、“好喜歡琴”、“找回來的好吃的全部送給琴”這種簡單的本能反應，不過多虧它的陪伴，才不至於讓這段枯燥又孤寂的練級生涯太過難熬。
等到這片行星墓場被清理乾淨，琴帶上亞沃，一片片地掃蕩附近的星域。
隨着她力量的提升，宇宙漫遊者所能提供的能量越來越少，琴開始思索別的辦法，極力擴大自己的意念力，搜索宇宙中蘊藏着能量的地方。
琴正在星際之間高速行進，前方螺旋狀的視野眩暈得讓人無法逼視，快速後退的星星在她身側形成一道道光線，第一次嘗試超遠距離星際穿梭，萬花筒一般絢麗的景色和爽快至極的速度感，讓人興奮得簡直要尖叫起來。
這時候，她的右手背一陣灼熱，黑鳳凰的意識在頭腦中響起：“琴，我感覺到了力量。到那邊去，我要吞噬力量。”
像是害怕她會拒絕似的，黑鳳凰又說道：“對我公平點，琴。我變強，就等於你變強。”
這讓琴不由笑了起來。她雖然很喜歡鳳凰，但通常不會主動去找它，因為了解到鳳凰的本質之後，它就對她產生了巨大的誘惑。
每一個死去的意識都會回歸到鳳凰的集合意識里，她甚至在裏面看到了查爾斯還有瑞雯。
回到它的懷抱將會是無比幸福的，因為不用溝通就能互相理解，在集體中永遠不會孤單，這是每個生靈的終極渴望。因此，為了不受誘惑，琴盡量減少和鳳凰的意識溝通。
這一次，黑鳳凰主動找上了她，提出的要求倒也算合情合理。前些日子裏，她替白鳳凰增加了過多的能量，讓黑鳳凰感到了危機。琴自己實際上也有危機感。身為平衡者，任何一方獨大，對她來說都是不利的，只有當它們不相上下的時候，它們才最緊迫地需要她。
琴朝着黑鳳凰指點的方向前進，穿梭過無數個嵌套着的蟲洞空間，她來到一個造型詭異的宇宙中。
這裏的星球好似巨大的黑色蜂窩煤，上面覆蓋著一層會蠕動的毛茸茸的表皮，往外散發著火光的內里彷彿心臟一般搏動着，與其說是星球，不如說更像是星球大小的巨型細胞。
這是一個全新的宇宙，它的能量等級明顯高於她原生的宇宙，琴懷疑它本身就是有生命的，而自己現在就處於這個生物的身體裏。循着力量最強大的那一點，琴來到這個宇宙的心臟，只見一個巨大的燃燒着的頭部，正和站立在星球上的一名紅披風男子對峙着。
旁觀着他們的對話，琴很快理清了這場大戲的來龍去脈。
眼前這頭渾身覆蓋著火焰的巨大生物的名字叫做“多瑪姆”，是這個宇宙黑暗力量的統治者，正和它對峙着的高個捲髮男人，是個名叫斯蒂芬·斯特蘭奇的地球人。
多瑪姆派遣黑暗力量入侵了地球，斯特蘭奇無法戰勝它，故而孤身前來找這位大BOSS談判。他非常聰明地利用了一個時間魔法陣，把多瑪姆和他自己陷入了一個無盡循環的時間怪圈，只要多瑪姆不同意放過地球，那麼就算它能殺死他億萬次，但它同樣陷入了這個永劫循環的怪圈，被困死在裏面。
斯特蘭奇被燒死、斯特蘭奇被碾碎、斯特蘭奇被爆=菊……琴托着腮圍觀着斯特蘭奇博士的一億種死法，在亞沃打了個可愛的小呵欠，屁股一扭鑽進她的斗篷帽子裏去睡覺后，右手上的黑鳳凰也開始對她啄啄啄，琴決定不能這麼乾等下去。
斯特蘭奇正全神貫注地與多瑪姆對決，惱羞成怒的大魔王再次沖他發起攻擊，斯特蘭奇明知是徒勞卻依舊努力地用咒語抵抗，眼看多瑪姆的力量即將擊潰他薄得可憐的能量帶，一個斗篷飄飄的身影降落在他面前，掩藏在寬袍下的手輕輕抬起，多瑪姆發射過來的火光就被擊潰了。
儘管如此，斯特蘭奇一點也不感謝對方，即便在看清那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后，他依舊歪着腦袋不滿地嚷道：“嘿，你破壞了我的時間循環！”
就像所有得意忘形的反派一樣，多瑪姆嚯嚯地陰笑起來：“斯特蘭奇，你的小把戲被破壞了！你們都去死吧！”
琴舉起手用念力定住它：“閉嘴。”
在斯特蘭奇驚詫的目光中，多瑪姆竟然真的乖乖閉上嘴，甚至連身上的火焰都不再移動。
“這可真是讓人印象深刻。”斯特蘭奇這次才正眼看向琴，伸出手作自我介紹：“斯蒂芬·斯特蘭奇博士，幸會。”
“琴·格蕾博士，很高興見到你。”琴優雅地伸手與他交握。
斯特蘭奇身後的紅色披風也不甘寂寞，高高立起的兩隻領口往她臉頰上伸過來。
琴的帽子裏飛出一隻黑色的小惡魔，嘶叫着張開尖尖的牙齒，一口咬上披風領子，還用鞭子一樣的尾巴“啪啪”地抽打它。
兩名主人頗感尷尬地制止住自家的熊孩子。琴把亞沃捏巴捏巴，團成顆巴掌大的小球塞進斗篷內側的口袋裏。斯特蘭奇拍了下仍不安分的披風領子，問道：“所以，你也是個……法師？”
他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性有絲絲的好奇，卻也有着戒心。
“不，我是個變種人。所以你使用的是魔法？”
琴從斯特蘭奇的大腦里讀到了許多有趣的經歷，其中最令她感興趣的是他靈魂出竅的經歷。倘若她早就懂得如何讓人靈魂出竅，那時候是不是她就不用和查爾斯分開……
斯特蘭奇眼見這位神秘美女眉頭微蹙，露出傷感的神色。他向來對別人的事情不感興趣，也不欲發問。這時多瑪姆又重新恢復了行動，邊咆哮着：“偏遠宇宙來的小蟲子！你們怎麼敢！”邊揮舞着星球那麼大的拳頭砸過來。
“喂！”斯特蘭奇輕輕點了點琴的肩膀，努嘴示意她。
琴再度用念力定住多瑪姆。事實上她並不像看上去那麼輕鬆。因為這個宇宙的能量等級高過自己的宇宙，多瑪姆的力量也是要強於黑鳳凰的。只不過黑鳳凰多了一項十分佔便宜的吞噬技能，再加上對方不熟悉自己，才讓她暫時佔了上風。
琴決心速戰速決，於是扭頭對斯特蘭奇說：“我很抱歉打破了你精心設計的時間循環，但我知道，這是極為無奈的選擇。事實上，你不能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對方主動放棄上。”
她真誠地說道：“我只不過死了三次，已經覺得十分痛苦，而你死了何止三千、三萬次。我欽佩你為了你的星球所作出的犧牲和付出的一切，也許你願意我提供一點點幫助。”
斯特蘭奇不置可否地點頭：“好吧，那我拭目以待。”
琴將視線移上自己的右手：“去吧，它是你的了。”
黑色的火鳥印記點了點頭，脫離她的身體，如一道閃電般襲向巨大的多瑪姆。雖然體型上的差距如同大象和螞蟻，但那頭笨重的大象顯然不是身姿矯健優美的黑鳥的對手。
多瑪姆捂住手，發出轟隆隆的哀嚎：“我的手指！該死的，你對我做了什麼！”
斯特蘭奇詫異地對琴說：“所以你啃掉了它的手指？”
對上他“你好噁心”的眼神，琴鬱悶地說：“那不是我！”
“那就是寄生在你身上的小蟲子啃掉了它的手指。”明顯有潔癖的前外科醫生這麼說道。
琴連忙控制住想要扭頭飛回來的黑鳳凰：“嘿，他是開玩笑的，別那麼認真。快過去，你的食物在那邊。”琴真擔心黑鳳凰怒氣上頭把斯特蘭奇給吞了，幸而黑鳳凰只是不滿地啄破了她的手，才扭頭又去啄啃多瑪姆了。
待多瑪姆的身形明顯大為縮水后，琴拽着黑鳳凰的尾羽，把它從多瑪姆身上掰下來，“不能讓你全部吃掉！不然這個宇宙就要不好了！”
實力大損的大魔王扔下“你們等着我還會回來的”就跑掉了，留下滿臉複雜的斯特蘭奇博士。
總而言之地球是保住了。斯特蘭奇長舒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和血跡。
琴問他：“你需要儘快回去嗎？我看到地球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妙。”斯特蘭奇搖搖頭，解釋道他有着操縱時間的能力，無論他離開地球后時間過了多久，他都可以回到剛剛出發的時候。
“操縱時間，這可真棒……”
琴十分渴望能與他好好聊一聊，正好斯特蘭奇在經過成千上萬次花式百出的死法后，精神疲憊至極，他也想歇會兒再回去繼續打聖殿保衛戰。
於是，斯特蘭奇在這顆星球上找到一處平坦的黑色岩石，紳士地用魔法將這塊地方清理乾淨，然後邀請琴一起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