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X學院 開學：一切終見分曉

漆黑的蒼穹之下，人類和變種人們在奔走悲號。

成百上千個鮮活的生靈，一息之間灰飛煙滅，揚起腥紅的塵土，混合著鋼筋、建築的碎屑，匯聚成股股散發著絕望的洪流，形成塵暴遮雲蔽日。

時間到了2002年，人類發明了消除變種人能力的“治癒”藥劑，企圖徹底剿滅這個種群。等到他們發現招惹到沉睡的惡魔時，已經來不及了。預言中的世界末日也許正在到來。

不見一絲星光的夜空當中，唯有一襲暗紅懸浮於空，爆裂的風掀起她的長發張牙舞爪，她那晶體化的黑瞳不帶分毫情感地俯視着芸芸眾生。

“快逃！快！”

“天哪，那是什麼怪物！”

琴站在高空中，心靈感應的能力讓她得以感知地面上每個個體的咒罵與悲鳴。

過多的恐懼與絕望，湧入無法關閉的通道，利箭一般直刺她的大腦。

時間彷彿又回到小時候，當她的變種能力還不受控制時，成千上萬個人的思維瞬間湧進她的大腦，讓琴抓狂到險些殺死自己，又或者殺死他們全部。

那個時候，是誰阻止了她？

眼前閃現一雙藍得無以倫比的雙眸，思維被短暫地從黑霧中拔除出來。琴茫然四顧，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亦無概念正在幹什麼，只遵循本能，行應做之事。

“琴！住手！他們是無辜的！！”

聽到下面傳來的怒吼，琴聚焦了眼神，認出那個肌肉發達，鬍子拉碴的男人，是叫金剛狼吧。

逐漸復蘇的神智告訴她，這個男人是她的老熟人，還有關係曖昧的嫌疑。

“琴，告訴我，斯科特去哪裏了！”

“斯科特……”想要阻止她的話語，卻適得其反。

呼吸間彷彿有千根針狠狠扎穿了頭蓋骨，琴用力捂住頭，哀嚎起來。

曾經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彼此相知相伴，從懵懂少年到成為合格的戰士，共同分享了生命里近一半的時光，她深愛的未婚夫，斯科特·薩默斯。

琴緊緊抱住自己，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扭曲叫囂，胸膛里的那個零件翻來覆去地絞緊抽搐，她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是的，先前她刻意不去想，害死她最深愛的人的，是她自己。

“她停下來了！”

“快，趁現在，殺死她！”大大小小的各種型號、各種規格，成千上萬的子彈、火箭彈、迫擊炮，鋪天蓋地密密麻麻，迎面呼嘯而來。

琴的眼前再度凝聚起暗色。這些人真的好煩。為了保護這個世界，她已經死過了一次，藉助着鳳凰之力才活了過來。鳳凰給予她生命，以及近乎無限的力量，卻從未索取過任何回報。

它的全部所求，僅僅不過是存在罷了。可人類卻連吝於給我們任何一點生存空間。

琴任憑毀滅的力量充斥於全身，都不用動一動手指，逼近眼前的千萬發子彈，連同後面那一排排荷槍實彈的士兵，眨眼間便揮飛成分子。

琴繼續前行。所到之處，哀鳴此起彼伏。怨恨如同一鍋煮沸的海水，越來越多扭曲的情緒湧入她的大腦，給思維裹上層層黑幕。

殺死那些聲音，摧毀掉他們的**，很好，就是這樣。

絕望戛然而止，而平靜遠未到來。

這個時候，她再度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

“琴，看看你都幹了什麼！你殺了斯科特，還有教授！現在，你要連我也殺掉嗎！”

“X教授？查爾斯？”琴的動作頓住了。那對湛藍色的眼眸，如同箭矢般撕破黑幕，刺入她混沌的大腦，讓琴不由自主地重複道：“我都做了什麼？”

眼前浮現出一張男性的臉龐。歲月的侵蝕絲毫無損於他的英俊，反倒是優雅睿智賦予他的魅力與日俱增。

那是一個無比溫柔親和，光是想到他就讓人忍不住露出溫暖笑意的男人。是他最早找到了她，帶她回家，數十年來無微不至地關愛她。

她卻用他手把手教導出的能力，親手殺死了他。

琴麻木地看着金剛狼憑藉著自愈的變種能力，邊被分子化邊朝她艱難前行。

她很清楚他要幹什麼，卻放任了他的靠近，因為她全部的心神都被禁錮在殺死X教授的那一刻。

此刻琴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將那個瞬間記得如此之牢，以至於能清晰回憶起X教授臉上的每一條皺紋，捕捉到他的每個細微表情。

男人慈和沉穩的面容正沖她露出神秘的微笑。

沒錯，在死的那一刻，X教授是笑着的。飽含一種對未來的透析，和捨身成仁的寧靜。

醒悟這一點的同時，琴感到橫行肆虐在自己的身體裏的鳳凰之力，正土崩瓦解。

死在她手上，是X教授的詭計。因為他知道，我不捨得讓他失望。

Neverhappend,neverwill.

冰冷的金屬刺穿了身體，這出盛大的默劇落幕時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金剛狼悲痛欲絕的臉。

“不！琴，我愛你！”

快別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為了你。

彷彿只是剛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琴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四處充斥着耀眼的白光，琴胡亂地抹着自己的眼睛，粗魯地撇開怎麼也擦不幹的淚水。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看清周圍模模糊糊的輪廓。

這似乎是個四四方方的屋子，自窗欞和門框外照射進來的光芒，帶着一種令人恍惚光暈，將這間空蕩蕩的房屋烘托得聖潔高貴。

“天堂就這麼簡陋嗎？”

琴吐着槽，邊在地上抱膝坐下來。她的心情是如此低落，以至於提不起半點探究環境的興趣。

她開始回顧自己作為琴·格蕾的一生。

出生在美國的中產家庭里，琴生命里的前十年，如同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輕鬆快樂，又乏善可陳。直到十歲那年。親眼目睹了好友出車禍令她深受刺激，從此她能夠控制物體飄浮，能夠聽到別人的心聲，這使得作為傳統知識分子的父親異常恐慌，讓她停學在家，四處求醫想要治好她的“病症”。

然後就到了改變她一生的那個下午。

一輛昂貴的奔馳轎車停在格蕾家門口，兩名風度翩翩又大有來頭的男人敲響了她的家門。

查爾斯·澤維爾，通常被人們稱作X教授，以慈祥睿智的頭腦，巔峰的心電感應和心靈操縱能力而赫赫有名的變種人領袖，同另一個在人類社會裏談之色變的邪惡變種人頭目，以萬磁王的稱號臭名昭著的艾瑞克·蘭謝爾，一起拜訪了她。

他們向琴展示了能力，告訴她，她是他們的一員。

隨後，琴跟隨查爾斯進入X學院，學習控制和使用自己的力量。

故事的開頭很美好，過程卻並不那麼順利。

琴是罕有的五級變種人，天賦甚至還在X教授和萬磁王之上。可過強的能力並不總是等同於強大，還意味着難以控制。

最開始的時候，她就像一台大功率的人腦電波收發器，周圍人的想法成天到晚在她腦子裏嘰嘰喳喳，折磨得她神經衰弱，再加上她時而失控時的精神投影，更是讓她飽受同學們的厭惡和排斥。

實際上，最恐懼她的力量的，是琴自己。

每當她痛苦的時候，查爾斯都會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對她說：“不要害怕，因為我會在你身邊。”

在遇見斯科特之前，她孤獨而煎熬的青春陣痛期里，只有X教授陪伴在她的身邊。他給予了她如此多的愛與呵護，讓她得以順利成長，沒有扭曲成別的什麼模樣，乃至於有能力去愛和被愛。

那樣的X教授，卻死在了她的手上。哪怕起因是萬磁王從中挑唆，她當然恨他，卻更恨自己。

歸根到底，是因為她不夠強大。她輸給了黑鳳凰，替她支付代價的卻是查爾斯。

琴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大腦在發燙，熱浪倏地卷席全身，她感覺自己在燃燒。

她確實在燃燒。琴低頭看到自己的雙手燃起火苗，它迅速蔓延到整條胳膊，火焰在紅與黑之間切換，被憤怒與恐懼所支配的失控感再度來襲，那種感覺簡直令人作嘔。

“給我滾，滾出去！”一陣劇烈的疼痛之下，琴感到什麼東西從身體裏被剝離出去。

眼前赫然是一個渾身裹着黑炎，黑髮黑瞳的自己。

琴瞪圓了眼睛，注視着這個毀滅之力的化身，黑色鳳凰的寄宿體。

“呵呵，差點忘了！”她笑着笑出了淚來，直至咆哮出聲：“你才是罪魁禍首！”

琴一把揪住對方的頭髮，把它用力摜在地上，撲上去掐住它的脖子，右手緊握成拳，狠狠地捶上那張（她自認為）比自己丑很多的臉。

“滾下地獄去吧！”琴嘴裏往外蹦着亂七八糟的髒話，一邊將黑鳳凰按在地上一通痛揍，當它拚命掙扎卻又無能為力地發出哀嚎時，她感覺到內心扭曲的快感。

隨着黑鳳凰的身形愈見佝僂，黑色的火焰亦越來越虛弱，琴一腳踩上去，靴底惡狠狠地與地面摩擦，將最後一絲黑色碾碎殆盡。

再度平靜下來的房間裏，琴長長地吐了口氣，翻身躺在地上。

“我勝利了啊，教授。”聲音漸漸低得幾不可聞：“如果能早一點打敗它的話……”

一滴，兩滴，淚水沿着她的眼角，寂靜無聲地墜落。

“為什麼，沒有能早一點呢？”

鳳凰是涅槃於死的生物。每死一次，她都會接觸到鳳凰的力量，這讓她更加強大。

曾經她畏懼自己的力量，以為不越過線就會變得安全，可是越害怕就讓她越弱小，以至於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所愛之人，最終依舊得倚靠它。

在付出了無法承受的代價之後，她才意識到這一點，而這已經太晚了。

現在她再也不會畏懼死亡了。

死在殺死X教授之後，這真的毫無意義。

她寧願他一開始就摧毀她的**，這樣他和斯科特都能活着。

也許她壓根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琴的思緒再度陷入一片混亂，她神經質地啃着自己的手指頭，將發燙的額頭貼在冰涼的地面上，又控制不住地“呯呯”撞起地板。

就在這時，空間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你想重來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