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蘿蔔精（五）
食屍鬼，據說是阿拉伯的一種怪物，住在沙漠中能變化成動物的變身惡魔，以屍體或者幼兒餵食，餓急的情況下會選擇挖墳，或者誘惑旅人至沙漠荒地中殺害吞噬。
按道理來講，食屍鬼不會明目張胆的進入還有三個月壽命的鈴木家，除非是他有什麼東西足夠吸引食屍鬼冒險。
夏目捂着嘴巴，發現鈴木腦袋上方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看，那是一雙暗紅色的眸子，顏色像是凝固的鮮血，不知道是不是被這股惡臭熏的出現了幻覺，夏目好像看到了無數屍體在他面前慢慢腐爛成骷髏，過程清晰到連蛀蟲從肉里爬進爬出都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讓他想吐，以及泛起的密集恐懼症。
“別看，夏目！”斑連忙捂住了夏目的眼，“食屍鬼的眼睛能讓你看到地獄，清空大腦，把你剛看到的一切全部忘掉！”
夏目微微喘息了一會，吞了吞口水，道：“我知道了，貓咪老師。”
食屍鬼居然是這個樣子，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一種妖怪。若干年後，自己如果在某處悄悄死去，應該也會變成這樣吧……一想想會有這個可能，夏目就覺得非常恐懼心慌。
“你身上有什麼是食屍鬼想要的？”怕食屍鬼對夏目有影響，斑將他摟在懷裏讓他暫時休息一會。
“是我鈴木家祖傳的一件東西。”鈴木右手撫上了自己的胸口，垂眸輕笑：“一百年前，我鈴木家在東京也算得上有名的陰陽師世家，只不過因為某件事被詛咒后，子嗣凋零，到我這代，就只剩我一個了。”
“鈴木家？”斑眯着眼仔細想了想：“確實有這個家族，我記得那時候動靜挺大的，好像是得罪了九尾狐吧，詛咒你們鈴木家絕後。”
“對，僅僅百年，鈴木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鈴木家家傳的東西……”斑盯着鈴木的胸口認真的像是要盯出一個洞來，“該不會那把至純妖刀，清素心？”
鈴木：“對。”
斑：“清素心啊，難怪……”
夏目：“清素心，那是什麼？”
鈴木：“清素心是一把至純妖刀，是用守護我鈴木家五百年，有三千年壽命的九色鹿屍骨打造而成的一把刀，只有赤子之心的才能拿起她。”
夏目眨了眨眼，“她？”
鈴木：“嗯，是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
斑：“食屍鬼就算拿到清素心也無法使用吧。”
鈴木：“但它可以消化掉清素心的力量，九色鹿，你們應該聽說過這個傳說吧。”
九色鹿，夏目他看過這個故事的繪本，依稀記得是裏面講述了九色鹿經常幫助遇到困難的人，在幫助過弄蛇人後，弄蛇人向國王告密出賣九色鹿，九色鹿用神力化險，弄蛇人受到應有報應的故事。
夏目：“這個應該是中國神話故事吧，真的有九色鹿？”
鈴木：“當然有，只不過當年貪婪九色鹿的人太多了，曾祖父為了為了全族的未來才不得已答應祖父的要求移遷到東京，只是沒想到不管到哪裏，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安寧。”
斑：“食屍鬼想要神力？”
鈴木深吸口氣，漫不經心的笑容這會看着有點慘淡：“它跟在我身後已經有半年了，我能感受到它的內心，它想擺脫食屍鬼這個枷鎖，它說它不想再吃腐屍了，它想變得正常點，和普通妖怪那樣，可以吃魚吃蝦吃蔬菜水果。”
斑：“你願意把清素心交給它？”
“怎麼可能！”鈴木立刻否認：“清素心是我家傳寶物，我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個妖怪想要變得正常而放棄她！”
斑眯眼，看着鈴木頭頂因為這句話而躁動的食屍鬼，護着夏目後退了幾步：“那你現在要怎麼做？”
“反正早晚都是死，本來打算是要和食屍鬼同歸於盡的，但遇到明夏后改變了。”鈴木轉頭看向明夏，原本暗淡無光的雙眼慢慢變得神采奕奕：“我以為像明夏這樣單純的女孩是可以得到清素心的承認，可結果……”
明夏和其他人一樣，都看不到清素心。
“抱歉，讓你失望了。”明夏半蹲在鈴木身邊，握着他冰涼的手，忍住了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
“這不是你的錯，明夏。”鈴木憐愛的順着明夏的長發道：“是清素心的要求太高了，我覺得，大概沒有人能拔出她了。”
聽到這句話的食屍鬼又安靜的下來，大概是認為對清素心志在必得，那雙暗色的眼睛，也閉了起來。
“至純妖刀，赤子之心，九色鹿……”斑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夏目，蹙眉想了一會，輕嘆一聲，轉頭看向鈴木問道：“你聽說過玲子嗎？”
“玲子？”鈴木想了想，“我記得母親曾經對我說過，玲子是位非常美麗且靈力強大的人類，心地善良，經常和妖怪玩在一塊，而且還交了很多妖怪友人。”
斑：“那你知道玲子有個外孫嗎？”
鈴木：“外孫？難道……”他看向斑懷中的夏目，從剛才起他就覺得這位少年靈力非常的純，氣質也很親和，難道他是……
“哦！”明顯右手握拳垂在左手心上，忽然了悟道：“我知道父親為什麼會讓你們來了，你剛說你叫夏目貴志？我記得玲子的全名是叫夏目玲子吧。”
“是你！”鈴木激動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而食屍鬼又睜開了雙眼，唰的一下從黑暗裏現出原形直奔夏目，張開的大嘴，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撲面而來，斑連忙閉住呼吸猛踩地面，帶着夏目猛地一躍而起。
斑在心裏淚流滿面，太臭了，果然鼻子太靈也不是一件好事。
鈴木驚呼：“小心！！！”如果不是他身體太差，他早就上去幫忙了。
明夏也想幫，缺有心無力，為了減慢鈴木身體衰敗速度，她不得已每天都放血給他喝，早就沒了戰鬥的力氣了。
斑憋氣的時間有限，食屍鬼看出他的缺點，所以一直緊跟着用氣味來騷擾他，讓他無法出手，雙方在空中你追我趕了五分鐘，斑頂不住了，從空中護着夏目摔倒在地，口吐白沫，雙眼蚊香圈一轉一轉的，毫無形象的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貓咪老師！”夏目趕緊從人肉墊斑身上下來，明夏拿着早備好噴着香水的手帕遞給他，在夏目剛拿到手，食屍鬼便從空中快速攻下，就在那張大嘴離他僅有半米遠時，他脖子上的玉竹吊墜忽然發出了一到淡綠色的強光。
“噗嗤！！”
無數硬幣一樣粗的竹子憑空冒出，直接刺穿了來不及躲閃的食屍鬼身上，粘稠的鮮血落點地上的瞬間便乾枯風化，一吹就散。
“好、好厲害！”明夏震驚的話都說不全了。
“死了？”鈴木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糾纏了他半年多，就連做惡夢都不放過他的食屍鬼，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殺死了？
夏目低頭：“玉竹？”
“是我。”玉竹從吊墜內現身，嘿嘿笑的很孩子氣道：“夏目大人，我很厲害吧，比斑大人還厲害吧。”
“嗯。”夏目輕笑着揉揉玉竹軟軟的頭髮道：“很厲害。”
玉竹：“嘿嘿。”
“太好了，你沒事。”鈴木鬆了口氣，示意明夏扶他起來，慢慢走到夏目面前，跪坐着道：“我們家已經很久沒見過清素心出鞘的姿態，夏目君，你會滿足我這個願望嗎？”
夏目：“我不知道。”
鈴木：“那要不要試試？”
夏目：“怎麼試？”
鈴木低頭，將自己左手腕的袖子往上卷了幾圈，露出了手背上的，畫著五芒星和奇怪符號的陣法，他伸手似乎擦掉了什麼，又多了幾個符號。
“你看到了什麼。”鈴木問他。
夏目：“纏着淡金色繃帶的，白色刀柄……”
鈴木：“試着□□。”
夏目抬眼看他，在對方微微點頭后，伸出了手，握住了刀柄，慢慢抽出。
清素心是把非常漂亮的妖刀，全身宛如羊脂玉一樣的白，全部抽出后，夏目能感覺到刀身傳給他的歡快心情，促使他趕緊拔出鞘。
“刷。”的一聲，妖刀出鞘。
刀鋒閃着寒光，淡金色的靈力繞着刀身旋轉，夏目甚至看到有一隻白色小鹿在刀身上愉快的跳躍，澎湃的靈力將周圍的空氣都凈化的非常清新，連昏迷中的斑都清醒了。
“真漂亮，我終於可以死而瞑目了。”鈴木深溪口氣緩緩呼出，他咬破食指，拉過夏目的左手，在手背上快速畫出一個和他手背上一模一樣的陣法，“請你好好善待她，清素心從今往後就屬於你了。”
夏目：“這是？”
鈴木：“用不着清素心的時候，她會在你體內沉睡，這個陣法只是個媒介。”
斑：“就這麼把家傳寶貝送人，你不怕九泉之下祖宗怪罪嗎？”
鈴木：“與其跟着我長眠地下，送給最適合她的人不更好嗎？”
斑：“這還真是個大禮啊，夏目，還不趕緊謝謝他。”
夏目：“謝謝，鈴木先生。”他從頭到尾都很茫然，只知道清素心是把食屍鬼非常渴望的妖刀，但具體的能力是什麼，完全不知，神力？應該非常厲害吧。
像是卸下了重擔似得，鈴木無力的靠在明夏懷裏笑道：“終於可以不用每天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了，真輕鬆。”
明夏吸吸鼻子，眼淚再也忍不住，珍珠似得砸在鈴木臉上，她斷斷續續道：“鈴…木，要、要走了嗎？”
“嗯。”鈴木閉上了眼：“心愿已了，我不用在死撐着了，明夏也不用在為難自己了，我欠了你這麼多，都不知道該怎麼還了。”
明夏：“我不需要你還我，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鈴木：“你明知道這不可能。”
明夏：“我不管，我就要你活着！哇……”
明夏哭的夏目都忍不住鼻子酸，他扯扯斑的袖子小聲問他：“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斑皺眉：“癌症這種病，就連妖怪都束手無策，夏目，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靜。”
夏目：“只能這樣了嗎？”
鈴木先生送了這麼大的禮給他，而他卻只能看着對方慢慢的死亡毫無辦法，這種無力感，真的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