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重生之幸福人生/秋日原野下之夢文
第二章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七日上午十點二十三,顧庭生和他的心腹們進到了辦公室。
我翻着閱讀app,顧庭生不請自入,拋棄了最起碼的禮貌與客套,他走到我面前,站定,他不說話,我便繼續低着頭,眼睛看的是閱讀app中《殺死鵪鶉的少女》一書中的這段話。
當你老了,回顧一生,就會發覺:什麼時候出國讀書,什麼時候決定做第一份職業、何時選定了對象而戀愛、什麼時候結婚,其實都是命運的巨變。只是當時站在三岔路口,眼見風雲千檣,你作出選擇的那一日,在日記上,相當沉悶和平凡,當時還以為——
顧庭生開口打斷了我看下去的目光,他說:“楊露,我來了。”
我抬起腦袋,手摁了手機開機鍵,握着手機站起身與他平視,最後發現他又長高了。
顧庭生兩年前與我分別字高我兩指,皮膚白皙甚至有些蒼白,是因為常年宅在電腦前編寫程序的緣故。
如今再見,我本想掩飾自己的眼神,最後一想大概後半生都要在監獄中度過,那今日與顧庭生相見,也許便是最後一面。
於是我便不再矜持,我去看顧庭生,貪婪而專註的看,我想想,說道:“大哥,你變黑了也變壯了。”
顧庭生也很專註的看着我:“你是覺得我變難看了嗎?”
我搖搖頭,回道他:“沒有,我覺得很好,你現在看起來是個真正的男人了。”
顧庭生就笑,這是他進來后露出的第一個笑,我看着竟是個很真誠出自肺腑的笑。
顧庭生說:“你還是老樣子。”頓了頓,他察覺了我剛剛那句話的不妥,他皺了眉:“小鹿,什麼意思,你剛剛那句是說我以前不是個男人嗎?”
“是的。”我點點頭,也笑了,在顧庭生變臉前繼續說道,“你以前是個男孩,但現在你是個男人了,你長大了,大哥。”
顧庭生臉色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樣子:“你還是老樣子,還是愛和我說一些混賬話,你不要說話這麼彎彎繞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語文不好。”
說到最後,語氣隱隱親昵親密,我有些不習慣這突然親昵如玩笑話的話從顧庭生口中說出來。
我想我大概是犯賤,習慣了他的冷漠與不聞不問后,再次接受他富含正面感情的話語竟然想要大吼起來,想說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就是因為你對我這麼好,所以我才要因你而不幸福。
我是曾經得到過幸福的孩子,我知道父母雙全健全的家庭是什麼樣的,我是八歲時父母車禍雙亡才成為孤兒,這之後對我的性格和精神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害,我曾一度自殘,除此之外——我有時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但是在顧庭生面前我極其好面子,也可以稱為過度的自尊。
強烈的自尊讓我忍住了大吼大叫,我忍住這些感情就成了和顧庭生一樣的面無表情,我和他互相面無表情的看着對方。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七日上午十點二十六,顧庭生再次開口,他向前一步,他身邊那個中年男人——曾經的顧氏科技一位董事,被我親手從顧氏送出的一位董事。
這人遞給顧庭生一沓文件夾,顧庭生打開文件夾,裏面是厚厚一茬文件,我走到顧庭生面前,看到文件上有我的簽名。這是一茬我曾經親筆簽名的文件。
顧庭生身後的人見我走近了顧庭生,有人上前要阻攔我,被顧庭生攔住,那幾人便乖乖後退。
顧庭生又將手中的文件遞給我,示意我看,顧庭生身後那位曾經的顧氏董事忍不住開了口:“顧總,這些都是原件!”
顧庭生說:“這些文件的處理是□□。”
那人便不說話了,其他人也噤了聲,都不再說話。
我發現顧庭生真的成長了很多,他現在是一個有威嚴有權有勢的人,且這些東西全是他單槍匹馬自己打拚下來的東西,他說得對,有些東西你可以靠不正當手段得到,但是你沒有真正的實力保住這些東西。
我相信顧庭生如今到手的東西,他有足夠的實力穩穩握在手中,他是如來佛,他的手下是孫悟空,孫悟空始終跳不出如來的五指山。
一如我,我甚至連孫悟空都不是,孫悟空一個跟頭要翻出如來五指,我卻是心甘情願留在他的五指中。
我接過這些文件,一目十行的掃過去,確實是那些我曾經簽過的原件,顧庭生說:“複印件我全部銷毀了,電子版的掃描件我也用軟件粉碎了,你手上的這份是唯一的一份。”
我想想:“你打算用這些原件送我坐幾年牢?”
顧庭生回道:“楊露,這些文件你都是自願簽名的嗎?你難道不知道其中利害關係?”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知道,我都知道,大哥,我也是其中獲利人之一,難道你沒有查過我的銀行賬戶嗎?”
顧庭生沉默了,沉默后他憤怒了,他對着我大喊:“楊露!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你需要這麼多錢嗎?你從小到大,除了在孤兒院呆了幾天你根本沒有窮過,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我看着顧庭生,很認真的告訴他:“大哥,我很貪婪的,你不了解我,我是一個非常非常貪婪的,超乎你想像的貪婪之人。”
顧庭生聽了這話,喘起了很粗的氣,他向前一步,我們兩個幾乎面對了面,顧庭生看着我,像是不認識我,他露出了很濃重的悲傷,他說:“小綿羊,是我沒有把你教好。”
我再次搖頭,我問他:“準備讓我後半生都不出來嗎?”
顧庭生伸出手,他猶豫了下,手放在了我頭上,一如小時候,他總是比我高一頭,就很趾高氣揚的把手放在我頭上笑話我是個小矮子。
他撫摸着我的頭髮,說:“我要把你帶回家,這些文件我會留着放在我的保險箱裏,你要做的就是聽我的話,不聽話我就拿這些文件威脅你。”
我以為我聽錯了話,這些話簡直不像是一個成年已久並且經歷磨難的二十九歲男人能說出來的。
我想我的表情真的很驚訝,驚訝的讓顧庭生紅了臉,惱羞成怒,他咬着牙強調:“聽着,楊露,這些文件就是你的把柄,而且是對你來說致命的把柄,我告訴你,我現在握着你的把柄,所以你以後都要乖乖的聽我的話,知道了嗎!”
我看着他,看着他我咧起了嘴角,我說:“大哥,我以為你恨我。”
顧庭生伸出手,他的食指曲起要觸碰我的眼睛,他說:“小鹿,別哭,大哥在這呢,大哥不會送你去坐牢的。”
顧庭生的食指終究沒有碰到我的臉,我的倒下是我自己都毫無察覺的突然倒下,我先聽見了“啪”的一聲,是手機脫了手先落了地。
緊隨着我聽見了很沉重的一聲,是我軀體的落地之聲。
我一直認為自己在成年男性中算是瘦弱一類,沒想到倒下落地的聲音竟會如此沉重,也許是因為生命的消逝都是如此沉重?
我不知道,我沒有能力再思考這些問題,文件落了一地,那些足以讓我後半生都要呆在監獄中的文件成了輕飄飄的紙,顧庭生沒有去撿,我聽見他竟然像個女人一樣尖叫了一聲。
然後他跪在地上將我抱進了懷中,我的頭枕在他的臂彎里。
我顫着音很虛弱的對他說:“我好痛,大哥,我好痛啊,救、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一度以為我離我的幸福十萬八千里之遠,但就在剛剛它已是咫尺之間,我怎麼捨得在此刻死去。
顧庭生胡亂的擦去我因為痛苦冒出的眼淚和涎水,我還想說,我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的在一起。
但是思維已經凍僵,隨着全身血液的驟然降溫,我感覺到了冷,我的思維隨着身體的生理反應本能的開口:“好冷……”
我感受到我的口中湧出了粘稠的液體,感受到顧庭生的手正在不停的去擦拭我的嘴唇。
我還朦朦朧朧的感受到他哭了,他大喊着哭,眼淚落到了我的眉間、眼中、唇上,他將頭貼在我的嘴邊,我原本僵死般的思維突然迴光返照一般的,和聽力一起回來了。
我聽見顧庭生說:“楊露,你怎麼了,你醒醒!”
我動了動嘴,這次大哥聽見了,因為他的耳朵緊貼在了我的耳邊。
我說:“庭生,我好冷。”
原來死亡是這麼冷的一件事。
極度的冰冷過後,我全身一松,眼前一暗一亮,就見面前顧庭生——抱着我,抱着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