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殿堂議事諸將爭權 虎牢初戰飛熊破敵
第十章殿堂議事諸將爭權虎牢初戰飛熊破敵
當初萬煒曾經問過呂布這樣一個問題:‘大哥,現在你正是董卓的保鏢,每天離他的距離不會超過五米,為什麼大哥卻遲遲不動手除去董卓呢?’
呂布非常少有地說出一句頗富哲理的話:“群龍無首不行,但董卓手下的都是沒吃飽的餓狼,這一群狼巴不得少一個能約束它們的狼王,好讓自己能遁尋野獸的本能活動。”
萬煒聽了后沉默了,因為他知道現在董卓人在洛陽,但手下的張濟,樊稠,牛輔,徐榮都領兵在城外。正像呂布說的,董卓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名聲,有時也會約束一下手下軍士,令其不能過火。
另外,最主要的是萬煒想起了歷史上當王允設連環計誅董之後,李傕郭汜統兵十萬反攻長安,逼死王允,趕跑呂布的事件。仔細一想,的確是因為王允急於求成,在沒有萬全的善後計策下就將董卓殺死。結果就是由李傕郭汜這兩個腦袋裏只有女人和戰爭的野蠻人把持朝廷的兩年,造成的破壞遠比刻意討好士大夫的董卓大上幾倍,幾乎連皇帝都差點被他們餓死,整個朝廷差點就崩潰在那兩年之中。
‘讓諸侯聯軍牽制外圍的西涼軍。自己伺機刺殺董卓。這樣失去主心骨的將領肯定會有一時的慌亂,最後趁他們軍心未穩的機會裏應外合,全殲西涼狗賊!’呂布回想了一下萬煒與盧植想出來的方案,踏步走回侯爵府。
在李儒確認呂布忠心度后,還在猶豫要不要將唐妃一事告訴萬煒的呂布很快就被董卓招進府中參加軍事會議。
“如今已有五層官員舉家遷至長安,此事多虧了那王允出力遊說眾官,巧說厲害,才令這次遷都計劃進展如此順利。更兼允平日不吝財物,府內所擁有的珍奇歌女等物多送與西涼軍官,現軍中對王允評價非常高。臣以為這明顯是王允向丞相臣服示好之舉,丞相可考慮將其納入我軍勢力,借其人望馴服桀驁之人。”李儒說道。
雖明言是多送與西涼軍官,但王允送禮豈會忽略了首席軍師呢。
“唔,眾卿如何?”連日思尋對策,精神極度疲勞的董卓實在懶的自己去考慮王允的問題。
“臣一屆粗人,並無什的見識,軍師飽讀詩書,滿腹那個什麼的,肯定比某有主意。他說太僕怎的就怎的。”張濟搶先發表意見,看來王允給他的東西也不少。
董卓見眾人都沒意見,正待定論,忽然牛輔身後有人道:“王允如此曲意逢迎,其心難測,豈能重用!”
“何人?”李儒微怒。
那人轉出殿堂做輯道:“在下為牛中郎將麾下參謀賈詡,文和。啟稟丞相,王允此人……”
“閉嘴!吾等大事,狐假虎威之徒莫要多嘴!”李儒說的是賈詡昔日路遇盜賊,同行幾十人皆被擒。詡誆賊首曰:‘我是段穎的外孫,你們別殺我,段家知道后定會以重金贖我。’那賊懼段家勢力,不敢害詡,反而再三討好賈詡要他不能將此事告訴段穎。賈詡滿口答應后便被放走,而同行之人全數被殺害。
其實賈詡哪會是段家子孫,不過是情急之下借段家威風救命罷了。
如今李儒當眾人面揭其瘡疤,氣賈詡滿臉漲紅,羞愧難當。方待反駁,身為賈詡主公的牛輔反道:“文和莫要多言!”
賈詡何人也,微微一愣就明白過來,即使是董卓的女婿,也不願意得罪這個深受董卓信賴的軍師。賈詡從來就是那種明哲保身之人,當下低頭忍氣吞聲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由此亦可見李儒在董卓軍中的地位。
王允之事馬上被定了下來:楊彪前日在朝廷上當面頂撞董卓,與黃琬一同被罷官,空出了的司徒與太尉兩高位由王允和另一個有心投靠董卓的光祿勛趙謙做上。同時,為了減輕在朝中仍有頗大影響力的楊彪和黃琬的怨恨,董卓假裝後悔,復表他們兩個為光祿大夫。
而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此時光祿大夫那‘直柬皇帝’的特權形同虛設,楊彪和黃琬被擺在這位置上也就等於是被董卓束之高閣,毫無用武之地了。
輕描淡寫地就將三公中的兩位換了一遍,會議開始進入正題。
“據報,京兆尹蓋勛在丞相下令遷都之後,數次至扶風郡與皇甫嵩密談。具體內容不詳。”李儒報告道。
“直娘賊,管他具體內容是什麼,反正是對我們不利!主公,濟願領兵萬五將扶風夷為平地!”又是張濟這腦袋少根筋的傢伙開始囔囔。
對跟隨自己頗久的老部下,董卓倒也不動氣,笑呵呵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什麼時候才能改了這毛毛躁躁,做事不動腦的習慣!此事軍師早已想好對策,你們照着做就是了。”
“是~~”
李儒感激地看了董卓一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說出自己的想法。
依照上次馬車內想出的戰略方向,李儒就是要在兩線上打一個時間差,在東線對抗諸侯軍戰場,要求在短時間內取得一定的戰果以此向西邊的皇甫嵩表明董卓軍並不怕諸侯軍,並且隨時都能抽出兵力來對付你。
然後再擬定聖旨,征皇甫嵩為長安城門校尉,並將此事廣為宣傳,叫天下皆知。暗中在由董卓親自寫信給其子皇甫堅壽,倍說西涼軍勢力;動之以情讓他明白自己是看在好友的份上才暫時不派兵攻打扶風,令勸說其父放棄無謂的抵抗。並保證皇甫家在長安的安全,一來可叫皇甫嵩安心就征城門校尉,二來嵩不用抗旨,晚節不保。
如此三管齊下,如果順利便能兵不血刃地化解兩面受敵的危機,而且一旦收編扶風郡精兵三萬,與諸侯聯軍的兵力差距就會進一步縮小。
這一石數鳥的計策引來了庭上一片叫好聲。
不過此事難點就在最初的一步:短時間內在諸侯軍上取得足以令皇甫嵩驚訝的戰果。
如今樊稠軍仍然屯與平陰渡,而對面的喬瑁,袁隗並沒有絲毫進攻的意思。只是和韓馥屯與鄴城,專門負責發放軍糧。
中路主要戰場,由於袁紹未能組織的關係,諸侯大部分軍隊都沒到達原先預定聚集地酸棗。但對王室忠心不二的大儒,北海太守孔融和一心想為丁原報仇的上黨太守張揚各領兵萬五日日在虎牢關外叫囂。
南面宜陽一線,地形多為山地,並無大城。僅僅只有孫堅一部屯兵陽人村,看起來是三路中最弱的一面。但董卓麾下舊將聽到孫堅的名字就像諸侯聽到呂布的名字一樣,驚恐地對望一眼,默然不語。
當初,中平元年討黃巾時,孫堅隨朱俊攻宛城,僅領部曲千人破南門,表為別部司馬。中平三年作為張溫參軍參與討伐涼州邊章,韓遂之戰,時張溫以詔書召董,董卓良久方至,並傲慢無禮,孫堅曾進言數卓三罪,勸溫斬之。溫不忍,卓方得保。而後,邊章,韓遂聞孫堅為參軍,竟然帥眾乞降。還軍之後,本來朝廷內部以大軍未曾與敵兵交戰,不欲賞功,唯獨孫堅升為議郎,領長沙太守。
其時,有賊首區星自號為將軍,領兵萬餘攻圍城邑,聲勢極大。不想孫堅以不到兩千之兵,旬月間破敵,並親自單刀突入敵陣斬區星於馬下。更恐怖的是,在得知零陵郡賊周朝,桂陽郡賊郭石與區星相互照應后,孫堅帶領剩下的一千三百七十九人竟然越郡討伐賊兵,與戰十六,勝十六,遂破三郡賊軍,三郡肅然,天下震怖!朱俊皇甫嵩盧植三員大將皆贊其為“江東之猛虎,天下之異材!”漢朝錄前後功,封堅為烏程侯。
孫堅也成為了漢末之時,唯一一個沒有任何家世,沒有任何賄賂,單靠軍功被朝廷封侯的人。
聽聞這次孫堅舉兵,過荊州時,刺史王睿以孫堅家世俾賤,且為武官,數次無禮於其,為堅所殺。至南陽,路間聞孫堅名來投之人已過兩萬,太守張咨口裏答應給予孫堅補給,卻無動靜,孫堅乃誘而殺之。郡中震驚,於是孫堅所求之物無不不得。
如此勇武過人,手段雷霆更兼心思縝密,計謀過人的天下異材,就算是素來不怕死的西涼將士也是心中揣揣,誰也不敢言穩勝。
“義父勿慮。”見眾人默然,呂布冷笑一聲自董卓身後轉出,道:“關外諸侯,布視之如草芥。願領飛熊大軍,盡斬其首,懸與都門!”
‘只要殺了那聯軍中最勇猛的孫堅,就算是袁紹也不會坐以待斃,叫董卓坐大吧?’呂布並不怕孫堅,心裏反倒非常期待這孫堅不要是那種徒有虛名之輩。
董旻素來以呂布為外姓卻深得二哥董卓深愛而惱怒,當下暗思不能再被呂布奪了首功,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不等董卓答應,馬上高聲道:“殺雞焉用牛刀!孫堅雖勇,但麾下卻是剛招募的新兵,並無戰鬥力。而如今虎牢關外,上黨并州騎曉勇善射,又有北海兵久與黃巾戰皆是百戰之兵,不可小瞧。且聞孔融麾下有一猛將武安國,使百斤雙錘,為青州頭號猛將。有他,方保北海在十萬黃巾下屹立不倒,其勇怕不下飛將軍。虎牢之危,只有呂將軍能解。而汜水孫堅,吾保舉一人,可當此任!”
“哦!”董卓來了興趣:“何人?”
“驍騎校尉華雄!吾西涼頭號勇士!”
“願往!”這華雄也不是能嚇的住的懦夫。
董卓撫掌笑道:“好,好!華雄聽令:命你帶兵五萬,胡軫趙岺為副,李肅為參軍。赴汜水關迎敵!”
華雄領了令牌。董卓又道:“呂布聽令!命你帶飛熊軍赴虎牢關迎敵!”
“是!”呂布面無表情地接過令牌。
“樊稠聽令!命你死守黃河,不得令敵軍一兵一卒過河!”
“是!”
散會後,呂布獨自被留了下來。
沉默良久,董卓嘆了口氣道:“還在為剛才的分配生氣嗎?”
“……沒有。”
“唉~~董旻畢竟是我弟弟,有時候我還是要給他一點面子的。”頓了頓,見呂布仍然沒有什麼表情,董卓繼續道:“知道我為什麼給華雄五萬兵力,而只派五千予你么?因為我並不期待華雄能擊敗孫堅,華雄加上胡軫,趙岺,李肅再加五萬大軍,我只希望他們不要敗在孫堅手下,守住汜水就可以了!而你不同,以上肆對下肆,這道理我還是懂的!”董卓漸漸提高音量:“放開來說,要取得足以震懾皇甫嵩的戰果就只能指望你了,吾兒奉先!五千兵很少,但只有這樣才能儘快引出敵軍,而以飛熊之銳,奉先之勇必能痛擊敵軍,斬將奪旗,威攝天下!布兒,莫要讓為父失望啊!”
本來為了保密,按照慣例呂布在接到發赴虎牢關的命令后必須直接去飛熊軍營地,整頓之後在十二個時辰之內開赴戰場。考慮到事出突然,呂布請示董卓后特意回府一趟,打算將會議的情況轉述給萬煒,沒想到比及回府卻得到萬煒在呂布走後突然病發,服用旒金引后正昏睡卧床的消息。
呂布只得讓四婢轉達下自己的去向,要萬煒‘等大哥的好消息’。然後便撥馬出城,整備飛熊軍去了。
一些事情就是這樣,表面上看來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件往往就能直接把歷史的路線帶入另外的軌道。
其實萬煒和盧植,一個太年青,思維不夠全面,一個太老,腦袋早就僵化。他們兩個想出來的‘外圍內攻’的滅董計策並不能算錯,但確實不是最好的方法。因為他們都沒想到皇甫嵩這顆最具變動性的棋子,或者說萬煒根本就是僅僅知道這個名字,而盧植正統王道思想里沒有陰謀的概念。
如果呂布將李儒與董卓這一奸一詐的絕世搭檔對目前局勢的看法告訴萬煒,估計以其的靈活腦袋不難想出其中的奧秘:只要呂布去虎牢關一放水,引諸侯聯軍入關,修書一封讓皇甫嵩徹底明白董卓的算盤,在加上呂布做內應,董卓那還不是板上魚肉―――任人宰割啊!
可惜,事實上萬煒還在床上睡覺,而呂布則滿腦子都在思考如何利用五千軍士打敗三萬敵軍,而且還要大勝,以達到逼出袁紹的目的。
反正,稍縱即逝的的機會在當事人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忽略了過去,歷史的大方向還是按照預定的軌道前進。
第二天出發,五千飛熊當天晚上到達虎牢關。攝於呂布的威名,張揚和孔融的軍隊都老實了起來。敵對雙方默契地整修兩天之後,一個鼻孔朝天,自稱為呂布使者的傢伙來到大營下戰書。這個呂布精心從千百號人中挑選出來,最不識大體,講話最沖,最能得罪人的‘人才’非常成功地激怒了孔融和張揚,後者不顧前者什麼‘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勸告,遣人將使者頭顱送回虎牢關,並告知交戰時間地點。然後張揚使者的腦袋被扔回大營,上面還刻着兩個字:“奉陪!”
於是,第二天早上。雙方在相隔三百步的距離外排兵,佈陣。儼然一副打正統陣地戰的局面。
誰說以少打多一定要用計的!昔日有楚霸王破釜沉舟,三萬尖兵正面大破秦軍二十萬,面對僅僅是自己六倍的軍隊,呂布選擇了這種最省事,最霸道的方式。
以較為熟悉的盧植作為對比,同樣是天下大儒的孔融應該會非常的歡迎這種‘正統’的戰鬥方式;而張揚為報丁原之仇,也會傾向於正面對決,在戰場上擊敗‘賣主求榮’的陰險小人。
何況聯軍的軍力六倍於呂布,心理上肯定會一定的優勢,或多或少都會希望在這種沒有太多變數的戰場上以多打少。這樣,通常勝利總是在人多的一方,畢竟以少勝多的戰例之所以稀少而經典,就從反面說明了兵力強的一方勝率較高。
呂布擺出的是缺少前鋒一部的‘玄襄之陣’,看上去就好像橫寫的‘卜’。中軍,左右兩翼站成一條直線,后軍在中軍之後。
孔融不愧為大儒,做事光明磊落,或者也可以說不知變通北海軍在其指揮下,形成了最最正規的陣型:方型陣。
張揚倒走了一招妙棋,原本如果呂布軍力足夠將玄襄陣擺完,中路便有三支部隊。如此縱深的厚度足以遏制敵軍的中央突破,但現在呂布卻少了前鋒一部,將中軍暴露在外,對此,征戰多年的張揚選擇了‘箭矢之陣’。
他想靠箭矢陣的的突擊能力,直搗黃龍,擒賊擒王,一舉擊潰呂布的飛熊軍。
當然,在這之前,雙方還是要按正統陣戰的慣例進行。
第一步,單挑。
由於兵力處於劣勢,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每一分力量,使戰鬥中令整隻軍隊做到如臂使手般靈活,呂布手下的八健將提前進入各自位置,叮囑各自的下屬戰鬥中的一切暗號。
所以呂布這個主將反倒成為唯一輕閑的人。
提着丈四方天戟,呂布前進百步冷喝道:“某乃都亭侯,飛將軍呂布!誰敢與我一戰!”
那邊張揚新收的勇將穆順,初生牛犢不怕虎,自以為新一代的并州第一勇將,當下大喝一聲:“呂布休要猖狂!看我穆順取你首級!”
上黨軍見軍中頭號勇將出馬,無不歡欣鼓舞,大呼:“穆將軍必勝!穆將軍必勝!穆……”
沒有了下文。
赤菟在兩人將要交手的前一刻突然加速,呂布一記簡簡單單的直刺,一戟將尚在儲力的穆順戳了個對穿。當然,那‘簡單’的直刺只是相對而已,相信在場的絕大多數士兵僅僅只能看到一抹流光。
‘實力相當而出頭是勇敢,差距這麼大還強出頭,那就叫愚蠢!’呂布突然想起萬煒的逃避與自己對戰時的狡辯之言。現在看來,倒還有幾分道理。
抬戟將穆順的屍體扔到一邊,呂布復大喝:“誰敢與我一戰!”
“北海武安國來討教幾招!”孔融軍轉出一騎,手持一對南瓜大小的鐵鎚將腦袋遮去一半,聲音好像就是從鐵鎚後面發出來的。
呂布饒有興趣地盯着那大鐵鎚看了幾眼,隨口道:“看你還有幾分禮貌,饒你不死,留下右手即可。”
“父母之軀,豈是汝能決定留棄!”武安國大怒道:“什麼天下第一的猛將,先吃我一錘!”
說罷,縱馬衝殺過來。至始至終,兩個大鎚就沒放下過,宛如縮頭烏龜般,連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大鎚為短兵器,兩馬相交之時肯定是手持方天戟的呂布先攻。畫戟輪了個半圓,狠狠地劈向武安國。
呂布見其使如此重兵器,必是力大之人,不由心癢,這一戟並無其他花俏后招,僅僅是試試武安國的力氣。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起,就連百步外的士兵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先前說過,袁紹於渤海尚且對青州黃巾賊十分忌憚,說明青州境內的局面是何等動亂不安。想那孔融手無縛雞之力,要說內政教化卻是他的長處,但誰都知道,起碼你得保的住平民的小命,他們才有空去聽你的‘講座’,熟人才能在見面的時候問:‘明天吃什麼?’啊!而靠孔融一人,連給那管亥帶領的二十萬黃巾殘黨塞牙縫都不夠。能保的了北海一郡安寧的,便是黃巾賊談之色變的武安國。
一年下來大小百餘戰,論戰歷恐怕武安國比呂布都還多。習慣了戰場那生死一線的壓迫感,武安國絕對不會像呂布那樣藝高人膽大,單挑時候還敢‘玩’,反而抓住了這次極為難得的機會。
左手錘硬架方天畫戟,右手上的鐵南瓜原本是打算朝呂布打過去的,沒想到左手一陣大力傳來,虎口劇痛,手中錘幾乎拿捏不住。
武安國偏居一偶,為了北海郡的安寧幾乎足不出戶,從來沒有機會見識過四海英傑。因此從未想過,世上竟然會有比自己力氣還大的人。
好在武安國並不是省油的燈,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右手錘自下而上,如同釘釘子敲打在左手錘之下,發出震天般的金屬敲擊聲。在呂布的驚訝中,方天戟應聲被彈上半空。
“納命來!”左腿猛地踢馬肚,座下戰馬忽然內切拉近兩騎的距離,武安國大喝一聲,渾身暴出深藍色的葵水戰氣,手中鐵膽宛如大海狂潮般撲向呂布。
呂布臉色微變,忽然又笑起來。沒見他有什麼動作,赤菟竟然在奔跑之中,左兩腿立地,右邊兩腿同時像內側邁了一步,如同平地漂移般,生生拉開半個身位。同時,呂布使開‘方圓戟’,先前被彈上天的方天畫戟在空中畫出了天下間最完美的圓弧,轉衝力為己用,在武安國反應過來之前,月牙戟刃已經將方悅的右手錘挑開。
眼見呂布招式已過,無法空手阻截自己的左手錘,武安國彷彿已經看到了天下第一猛將腦漿崩裂的慘狀。
呂布冷笑一聲,看準來勢,輕輕地將身體向後一仰。五十斤的大鎚貼着臉皮呼嘯而過。
馬戰單挑,初武藝之外,就看雙方對時機和距離的拿捏準確程度,往往百戰之人將此技術稱之為‘經驗’。
呂布就是看到武安國左手在外側,由於隔着身體,與內側的右手相比,攻擊距離自然短上半截。所以挑開有威脅的右手錘后,便懶的理那‘強弩之末’了。
這正是單挑戰中最典型的‘差之毫厘,謬之千里!’
上黨,北海軍開始大聲叫好,在他們看來,要不是呂布躲的快,早就被武力高強的武安國一錘打爆。
而武安國本人卻開始大冒冷汗,自己的那一錘都已經灌注了戰氣,威力大概是平常的三倍,竟然被呂布在平常的狀態下一戟挑開!這實在是不可想像的。
還有那輕鬆寫意地避過自己左手錘的一幕,着實讓武安國心冷:只有對自己判斷極為自信的人才會在鐵鎚離自己不過一寸的情況下保持平常心。
而極端自信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蠢材,一種是天才。
很顯然,呂布不會是前者。
武安國心中揣揣不安,拚命的提高自己的戰氣,在呂布的無形壓力下,武安國的戰氣達到了平生的最高境界。在盔甲表面流動的深藍色濃烈的幾乎掩蓋了原來的黑色。
呂布方才吃了個小虧,也不敢太過託大,激發起烈火戰氣,呂布縱馬再次殺過去。
按五行來看,武安國的葵水戰氣死死克制呂布的烈火戰氣。但北海軍的士兵悲哀地發現,方才那個‘差點一錘打死呂布’的武安國消失了。從第二個回合開始,形勢完全就是一面倒,呂布方天戟像是有生命一樣,如同一頭翱翔於天的火龍一般每每從不可思議的角度飛向武安國要害。呂布單靠本身的武藝,填補了自然五行間的差距!
而武安國的兩柄大鎚,此刻更像是兩面盾牌,就算是舞的呼呼直響,也僅能保住自己一息尚存。有好幾次,武安國完全就看不透呂布的攻擊,是靠着第六感才險之又險地架住來戟。
久守必失!
戰至十四合,呂布做勢欲刺,嚇的兩柄大鎚緊守中關,方天戟卻斜上彈起后,狠劈下來。月牙戟刃在空中數次拐彎,成不規則的‘Z’字型飄舞。武安國拼了死命,舞着百來斤的大鎚像要跟上方天戟的速度。但先前的十幾個回合的苦戰,大大地消耗了他的氣力,右手還好,左手此刻卻是燈盡油枯,慢了半拍。
先前牢不可破的雙錘中間露出了一絲空擋。
呂布大笑一聲:“拜拜了你!”也不管這句話別人能不能聽的懂,方天戟已經在空中變‘方’為‘圓’,輕巧地擠如兩錘之間的縫隙,順勢收割,鋒銳的旁枝將武安國右手齊琬削落。
沒有什麼慶祝的動作,也不管武安國那驚天動地的慘叫,呂布一人一騎,乘對方還未反應過來,竟然就這麼衝殺了過去。
與此同時,飛熊中軍飄揚在帥旗邊上的衝鋒旗落下,陣中戰鼓聲突起。
正統的陣戰中確變數較小,但並不是說一成不變啊。呂布就是在看似波瀾不驚的對戰中找到這個突破口,在解決武安國的同時發動突襲,依靠騎兵那超高的行動力,打對方的措手不及。
“快點擂鼓,擂鼓!”張揚的反應很快,馬上開始下達命令:“目標敵方中軍,給我把對方的軍旗砍下來!!!”
馬上,張揚就發現形勢不對了。
飛熊軍的衝鋒隊列很奇怪,並不是一排的騎兵同時起步。最中間的第一列中五十名出列先行,後面的士兵馬上填補這空擋。當與第一列隔了十步的時候,後面三‘伙’,一百五十人方才起步,然後他們的位置被更後面的填補,然後又隔十步的距離后,五‘伙’二百五十人出發。
由於中軍後面有郝萌的后軍做為補充,所以整個飛熊軍的陣型在短時間內迅速從‘玄襄陣’變為極具攻擊力和行動力的‘錐形陣’。而且,整個錐形陣已經開始運作,初步的衝擊力已經形成!
“衝鋒!快點衝鋒!”張揚高聲喊叫着。
自己的騎兵若是被對方佔去了衝鋒的距離,失去了騎兵最恐怖的衝擊力后,他們也不過是騎在馬上的步兵而已。張揚久經馬戰,哪裏不知其中厲害。
但一萬五千人,哪是隨便說一句就能傳達開來,並且同時實行起來的!相比呂布在一開戰前就開始的佈置,上黨騎兵的備戰就顯的極為倉促。傳達騎兵衝鋒號令的傳令兵還沒將命令盡數傳達給每一個校尉,張揚就已經命令下衝鋒旗,擂進攻鼓。
於是,上黨帶來的三個軍,一萬零六百名騎兵,在第一通鼓聲中衝出了一個軍三千二百人,在第二通鼓中只出去了三個校兩千四百人,然後剩下的騎兵隊軍官終於明白這衝鋒號是給所有騎兵對發的,於是在第三通鼓中便一窩蜂地擠了出去。
最可笑的是,三次出去的騎兵隊並不是成一波接一波的縱深形勢,而是按照離張揚的直線距離發散開,成‘∧’型朝前沖。
這,就是在遭到粹不及防的變故后最容易出現的慌亂局面。
看到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亂局面,呂布冷酷的面容浮出輕蔑的冷笑,大喝一聲迎上張揚的騎兵部隊。佔着自己丈四方天畫戟比普通騎兵長上四尺,方天戟迅如急電連點四戟,四個躲閃不及的騎兵胸口幾乎同時冒出一朵燦爛的血花,慘叫一聲栽倒下去,屍體在地上翻滾幾圈便被尾隨其後的同僚坐騎踩成肉泥。隨即,坐騎上的士兵又被方天戟劈翻倒地,重複着之前遭遇。
沒有縱深厚度的騎兵散陣片刻便被呂布輕鬆突破。
面對剩下五千多步兵組成的密集陣型和站在帥旗惶恐不安地盯着自己的張揚,呂布飛快地將方天戟掛在馬鞍右邊的掛環上,左手提起刻有小篆‘呂布’字樣的三石強弓,張弓搭箭。
一百二十步,完全在呂布的射程之內。
幾乎是靠身體來瞄準,搭在‘呂布之弓’上的特製狼牙重箭夾雜着火紅的戰氣離弦呼嘯而出。
張揚久在并州,呂布‘飛將軍’的稱號當真是聽的耳朵生繭,肚裏生蟲。對呂布弓箭技藝威力也是耳熟能詳。與其為敵,張揚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因此一見呂布取出弓箭,張揚也不管身在馬上,幾乎是下意識側身躲開。
這個動作,據說張揚在戰後醒過來后,無不得意地自贊‘反應靈敏’,並且非常欣喜自豪地表示‘我是天下少數幾個能在呂布弓下倖存的人。’
當然,那並不是沒有代價的。狼牙箭穿過正面肩甲,穿過張揚右肩胛骨,穿過背面肩甲,釘在後面一親衛的腦門上。
張揚劇痛之下坐不穩戰馬,一頭栽倒在地,頭盔與地面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這位上黨軍的主帥立馬暈了過去。旁邊的親衛看到主公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鮮紅的鮮血如泉水般從拇指粗細的傷口中潺潺流出,登時慌了神,帥旗之下一片混亂。
呂布乘機高喊:“張揚已死!”那些個士兵,包括正在衝鋒的騎兵聞言忍不住回頭一看,果然發現帥旗下混亂不堪,並且少了那個頭戴金盔的主帥。所謂‘軍旗為魂,將做膽。’失去了場中最高指揮官的上黨軍登時顯的不協調起來:
步兵陣內一些軍官離開崗位沖向帥旗,想見主帥以安臣下之心。而那邊張揚雖然未死,卻也是重傷不醒,自然無法與軍官見面。所以這些人都被張揚的親衛擋了下來,並且發生了一定的口角。而失去了這些下級軍官的直接指揮,局部地帶不明白髮生什麼事的士兵已經開始有小規模的騷亂。
而衝鋒的騎兵中看到身後本陣中的變化,聽到呂布的喊聲,許多人都不由自主的放慢的馬速,甚至有人調頭回去想探個究竟,當然,調頭的騎兵馬上被軍官斬殺。但不可否認的是,有一個念頭在他們心裏瘋狂滋生:‘如果主公死了,我們拚死得來的功勞找誰領獎賞?誰給我們陞官?’
就在他們彷徨的時候,一柄被陽光照的雪亮的長刀自飛熊軍鋒線豎起。那是帶隊衝鋒的張遼對中軍代理主帥高順發出的信號,表示敵軍前軍已經進入我軍射程。
中軍鼓聲陡變,經過幾百次訓練磨合的飛熊軍非常默契地伴隨着鼓聲的鼓點,同時掛槍,張弓,搭箭。
長刀前指。
飛熊軍在鼓聲的指揮下,對九十步外的上黨騎發動了‘奔射’!
由於沒有馬鐙的關係,那時候的騎兵的攻擊手段主要在於騎射。根據所需技術與對應威力的不同,習慣地將其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的‘騎射’,要求騎兵能在在馬上坐穩射箭,百米靶十中五,七十米靶十中七,五十米靶十中九。萬煒如果乘無馬鐙的戰馬,就是連這個階段都做不到,因為射箭的反作用力很容易就會萬煒重心帶偏,達不到‘坐穩’的標準。
第二階段就是‘奔射’。其要求騎士在高速奔跑的戰馬能全方位射擊,並且命中率最起碼要達到騎射的要求。還有一項要求是,在戰馬騰空至最高點回落與落地后發力前沖,這奔馳的一起一伏的兩個滯待時刻,騎士必須抓住這瞬間各射出一箭,並達到百米靶十中六,七十米靶十中九,五十米百發百中的地步。
由於奔射是有規律,能在一定的時間與範圍內形成密集射擊,所以‘奔射’便成為騎兵軍團作戰時最高的團體技藝。一支會‘奔射’的軍隊,就可以算是天下間可數的精銳騎軍。
好比公孫贊的‘白馬義從’,呂布的‘飛熊軍’,還有黑山賊張燕的‘飛燕騎’。
第三階段被稱為‘飛射’的技術,就已經不是士兵能掌握的技術。它要求,無論戰馬處於什麼狀態,只要騎士在馬上,就可以射箭,並且百步之內射固定靶百發百中。
聽起來好像不是那麼困難,但來聽聽萬煒是怎麼說的:“我靠,起碼奔射的時候人還有滯空停留的時刻。這個飛射卻要人在‘飛’的時候射箭,NND,當我神仙吶!瞄準的時候還要計算慣性,計算射出的角度!娘的,不是人可以做到的!……大哥…你還真射中了,不是人!”
因為飛射難度太大,並且沒有什麼規律,別說不能範圍掌握,而且要形成密集射擊的難度更大。所以飛射大多是將領單獨使用。
并州的上黨騎也算是素質較高的騎軍,他們照樣能使用‘奔射’。但當上黨的前鋒指揮官舉其手中長槍的時候,對面的飛熊軍已經射出了三輪,六次齊射。
顯然飛熊軍的射程要比上黨遠上一點。
高質量的齊射,使得箭雨在空中仍保持錐形,三萬支長箭劃破長空發出的‘簌簌’聲令上黨騎打心眼裏生出了一股涼意。隨即,箭雨遮蔽了陽光,將第一通鼓中衝出來的一個軍全數帶入了黑暗,無盡而永恆的黑暗。
還沒有接觸,飛熊軍就已經打開了一個大缺口。將張揚的本陣五千步兵方陣暴露在飛熊軍的直線視野之中。
五千高速衝鋒的騎兵對上五千步兵。其結果可想而知,上黨軍的代理指揮官面無血色卻又果乾異常地下令:“為了保護受傷的主公……鳴金收兵!”
顧忌到左邊的孔融軍,呂布並沒有下令追趕,而是帶領着飛熊軍拐了個彎,吃掉了右邊最外圍的三千騎兵,幾乎沒有損失的飛熊軍便順勢兜圈折返,回虎牢關去了。
孔融傻了眼。打一開始呂布擊敗武安國后發動突襲,孔融下意識地以為呂布的矛頭指的是自己。他還想依靠自己佈下的槍林林立的密集方陣攔住敵軍的衝鋒,然後指揮自己后隊的騎軍反衝鋒打垮飛熊軍。哪想到形勢急轉直下,先是張揚中箭,生死不明。然後就是聞名天下的并州狼騎還未接觸前鋒就死傷殆盡,主陣馬上就發出了退兵信號。最後,孔融目瞪口呆地看着飛熊軍右迴旋殲滅最外圍的騎軍之後,決塵而去。
形勢變化之快,孔融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相應的對策。
而至始至終,北海軍就沒死過一個人,射出一支箭。就連斷了手的武安國也乘亂逃了回來。
反觀僅僅相隔百步的張揚軍,軍心散渙,屍橫遍野。在沒有任何戰果的同時,損失上將穆順和六千騎軍。可謂慘不忍睹。
孔融總算是見識了一支精銳的騎軍在把握住戰場那稍縱即逝的機會後,充分發揮騎兵那超高的機動力后所能造成的恐怖局面。
‘一擊既走,來去如風。’呂布的確將騎兵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管孔融願不願意承認,反正這次虎牢關外的第一次戰鬥,呂布以五千騎正面擊敗三萬聯軍,斬首六千,自身毫髮無損的戰績將呂布的聲望推向了另一個高峰。
自此之後,身被重創又失去大半騎兵的張揚與損失上將武安國的孔融在也沒有去虎牢關外挑戰。就如萬煒預料的一樣,為了一雪前恥,他們立刻修書遣人至渤海吹促袁紹出面組織另外的諸侯出兵。
與此同時,一條袁隗勸袁紹投靠董卓的流言以不正常的高速在兗,青,冀三州發散。不管心裏在怎麼樣相信袁紹,在這種敏感的時期,一些諸侯已經秘密寫信給袁紹確認事實。
至於這事件的主角袁紹心裏是怎麼個想法,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