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瑪德琳(三)
霍南邶在一個私房菜館定了位置,菜館是幾棟小洋樓圍成的,裝修成了明清的建築群,蓮池假山,曲徑通幽。
古樸的長條餐桌上放着一捧淺藍色的繡球花,淡雅悠然,為這間裝修得古色古香的包廂平添了一分亮麗。
“謝謝。”簡宓把花放在臉頰旁來了個自拍,她的皮膚白皙嬌嫩,白里透粉,人比花嬌。
微信一發上去,就來了好幾個評論:
又來虐狗。
這又是哪裏?很有格調啊。
……
簡宓咬着唇偷笑着,一條一條地回復了過來,忽然,一個熟悉的頭像映入了她的眼帘,那是一隻笑容可掬的兔子,眯着眼睛分外可愛,那是她上高中時畫的,被陳年要去做了專屬頭像。
陳、簡兩家是世交好友,兩個小輩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陳年比她大兩歲,是個陽光開朗的鄰家哥哥,平常都很照顧她,前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很不好,去了那鳥不拉屎的西北旅遊,她結婚的時候連人影都沒見着。
陳年:你在哪裏?我有急事找你。
她又驚又喜,連忙回復:你回來啦?有沒有給我帶禮物?我在吃飯,明天咱們約個時間見面聊。
陳年:發個共享給我。
簡宓:怎麼,要過來蹭飯吃嗎?
陳年:你不樂意?
簡宓:說啥笑話啊,我是那種見色忘友的人咩……來不來?正好介紹他給你認識。
她發了個位置共享。
陳年沒聲息了,她這才想起被她冷落的霍南邶,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凝視着她的視線。那眼神有點古怪,好像被蒙上了一層晨起的薄霧,讓人看不清楚。
“怎麼了,我臉上長花了嗎?”簡宓奇怪地問。
眼睛一眨,目光恢復了正常,霍南邶輕哼了一聲:“我就看你什麼時候能看我一眼,手機比我還要帥嗎?”
簡宓心虛了,將手機往包里一塞,義正辭嚴地說:“哪有你帥,立刻拋棄它,專心看你。”
“這還差不多。”霍南邶笑了笑,“來,嘗嘗這裏的蜜汁紅棗和醋泡花生,味道很不錯。”
他夾起一顆紅棗朝着簡宓的嘴邊送了過去,簡宓張嘴咬住了,蜜汁的甜融入了紅棗特有的香,又瞬間變成糯米的甜糯。她閉上眼睛咀嚼着,嬌嫩的唇瓣嘟起來品味了片刻,這才砸了咂嘴:“好吃。”
霍南邶見她一連吃了兩個,便抬手敲了一下她的筷子:“還有好多菜呢,別光吃甜食。”
菜一道道地上來了,蔬菜色拉、煎焗鵝肝、腐皮青菜卷、秘制鰣魚,菜品精緻,味道獨特,尤其是其中一道蔬菜色拉,上面澆了特意調製的和風醬,撒上了白芝麻和雞絲沫,黃瓜、小番茄、紫葉生菜點綴在一片綠色中,色香味俱全,素來不愛吃蔬菜的簡宓吃了滿滿一盆還意猶未盡。
簡宓吃得心滿意足,霍南邶卻沒動幾筷,倒是一直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歡快的吃相。
“看着我就能吃飽了嗎?”簡宓鄙視了他一下,“快吃啊,被我吃光了你就要餓肚子了。”
“美色在前,看你就吃飽了。”霍南邶笑着說。
簡宓心裏甜滋滋的:“你嘴上抹了蜜嗎?說話這麼甜。”
“今天紀念日,不甜什麼時候甜?”
“認識一百天還紀念日,那結婚、拉手、初吻……豈不是每天過紀念日都來不及了。”
女人雖然喜歡過紀念日,也沒這種過法吧?發到微博上去秀個恩愛都要被人嘲笑膩歪。
“認識你的每一天都是紀念日。”霍南邶聳了聳肩。
簡宓的臉有點熱了起來,都結了婚了,她還是有點不太適應這個男人張口就來的甜言蜜語:“喂……你夠了……”
霍南邶看着她窘迫的模樣,忽然斂了笑容,嚴肅地說:“其實我是有陰謀的,每天是紀念日就可以吃大餐,吃大餐了就可以把你養肥,養肥了就可以宰了吃了,挺好。”
簡宓把這話放在嘴裏砸了咂,這才回過味來:“你這是把我當豬在養嗎?”
“對啊,一隻喜歡吃甜食的豬。”霍南邶一本正經地說。
“好啊,”簡宓眼珠一轉,拿起刀來在手裏轉了個刀花,“夫妻要共甘共苦,來,咱們要肥一起肥,要宰一起宰。”
牛排里靠近肋骨的一塊被她切了一小塊,蘸上了黑椒汁,投桃報李送在了霍南邶的嘴邊:“乖,張嘴。”
簡宓的嘴角帶着促狹的笑意,眼中有水晶燈的光芒跳躍,剛剛喝了一點紅酒的臉龐上染了幾分緋色,麗若桃花。
還沒等霍南邶回過神來,他已經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唇湊了過去。
門一下子被推開了,有人笑着走了進來:“南邶,我聽說你在這裏,不夠意思啊,怎麼也不來叫我們一起……”
霍南邶張開的嘴停在那裏,眼中的尷尬一掠而過,他下意識的就把身子往後一讓,接過了簡宓的叉子直接吃掉了牛排。
簡宓怔了一下,朝着門口看了過去,只見一個年輕男人一手插在褲兜里,一手維持着推門的姿勢,臉上的表情驚愕:“霍南邶,你居然也會和人對着餵食,我沒眼花吧?”
霍南邶站了起來,幾步就到了門前,一把抓住了那個年輕男子,頗不耐煩地道:“你來湊什麼熱鬧,有事咱以後說。”
“哎哎……你別擠我啊……讓我看看你的小情人……”那人被推得往外退了幾步,還不甘心地朝着包廂里張望。
霍南邶回頭歉然朝着簡宓示意,半強迫地把人拉了出去。
外面好像還有好幾個人,簡宓好奇地看着關上的門,剛才乍眼一看,那個男人劍眉朗目,眉宇間有股風流倜儻的帥氣,而霍南邶顯然和他關係不錯,從兩個人說話的語氣就能聽出來。
過了大概不到十分鐘,霍南邶就回來了,解釋說:“一個朋友,今天也在這裏吃飯。”
“他是誰啊?”簡宓好奇地問,“既然來了,進來一起吃也可以熱鬧一點。”
“我們好好的二人世界,他來攪乎什麼?”霍南邶重新坐了下來,“來,嘗嘗這鵝肝,煎得恰到好處。”
鵝肝的味道的確不錯,陪着清口酸甜的野梅沙司,沖淡了那滋膩的感覺,入口即化。這個小插曲在美食中被忽略了,等到簡宓享受過餐后甜點的美味,才隱隱想起,兩人都結婚了,除了那個助理呂亟,她還真沒見過幾個霍南邶的朋友,難道霍南邶是擔心她和朋友會合不來嗎?她脾氣這麼好,霍南邶這是瞎操心。
她琢磨着過陣子要麼在家裏辦個聚會,邀請上兩個人的朋友來熱鬧一下,到時候大家都熟了,還可以一起出去玩。
抱着那束繡球花,簡宓一邊想一邊走在幽深的長廊上。初春的夜晚還帶着幾分涼意,中午出來的時候陽光正好,她就穿了毛衣和長裙,此時夜風一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身後一暖,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霍南邶攬住了她的肩膀:“要風度不要溫度。”
簡宓甜蜜地往他身上一靠,腦袋朝着手臂蹭了蹭,俏皮地道:“這不是給你學習紳士禮儀的機會嘛。”
兩人說笑着到了門口,泊車的小弟已經把車子停在門口了,霍南邶正要去開車門,有人一下子竄了上來,拽着簡宓的手臂往外一拉,簡宓踉蹌了幾步,差點沒摔倒了。
“怎麼了陳年?”簡宓有點納悶,陳年怎麼一下子這麼衝動急躁了?
陳年穿着牛仔褲和衛衣,外面披着一件羽絨服,和從前一樣,一身舒適休閑的打扮,只是他的眼神憤怒而焦灼:“小宓,你這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我才出去了不到一個月,你怎麼就和這個人結了婚了?”
這語氣聽着不對,簡宓有點懵。
陳年的手一用勁,順勢把她按在了牆壁上,簡宓清晰地感到,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指在輕顫,一個念頭劃過她的腦海:難道……陳年喜歡她?不會啊,以前兩家家長要把他們倆送作堆的時候,兩個人都表示大家只不過是好朋友而已,不來電……
還沒等她說話,陳年的手被用力拉開了,霍南邶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語聲低沉,隱隱挾着幾分怒意:“鬆手,簡宓現在是我的老婆,你再動手動腳的,別怪我不客氣。”
陳年怪笑了一聲:“你算老幾啊,我和小宓十幾年的交情了,你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土財主,你得意啥!”
霍南邶不動聲色地捏了捏拳頭,他自小在市井中長大,成年後也沒忘了健身,眼前這樣白凈的公子哥兒,估計一對五都沒什麼問題,不過……在現在的簡宓面前,好像並不需要展現武力。
“陳年哥!”簡宓有點生氣了,“你好好說話行不行,怎麼開口就這樣罵人啊?”
“小宓,”陳年深吸了兩口氣,終於平靜了下來,“我這次出去,不是去旅遊的,我是突然看到你和這個人談戀愛心裏煩出去散心的,去了這麼些天,我這才想明白了,我太傻了,憑空浪費了這麼多年,小宓,我喜歡你,不是朋友之間的那種,而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簡宓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你都說了你傻了,”霍南邶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我很同情你,抱歉,你的表白太晚了。”
陳年沒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簡宓,眼神專註而熱烈:“我特意去了一趟晉山省,這姓霍的他就是挖煤起家的,原來就是個小地痞流氓,現在跑到際安市裝什麼新型企業家,簡直笑掉人家大牙。小宓你想想,你和他能有什麼共同語言?你看畫展、聽音樂會……他能懂嗎?煤老闆是怎麼樣的你還能不懂?那錢都是偷稅漏稅、壓榨無數曠工的血汗得來的,他現在在你面前的模樣都是偽裝的,他本質上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根本一無所知……”
“沒有貴賓卡被攔在門外吹了一個小時的寒風,你現在的心情我能理解,”霍南邶打斷了他的話,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我尊重你是宓宓的朋友,不過,還請你適可而止。”
“你——”陳年氣得臉色發白,抬手就要去揪霍南邶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