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海岸線的那一端6
第八十六章海岸線的那一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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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姣開車帶南鋼和馮素九回家,因為後座多了兩個人,她開得更是小心翼翼。
“姣姣啊,剛才那個樊總你認識嗎?”馮素九問。
“不認識。”
“我怎麼總覺得他好像認識你啊。”
“他說了認錯人了。”
車廂里有片刻的寂靜。
馮素九還想說什麼,一直沉默的南鋼看了她一眼,她便不吱聲了。
車子七彎八拐的,很快就到家了。陳紹祁已經回來了,南姣把車開到門口,在他的車旁貼邊停下。
南鋼先下了車,他掃了一眼兩車之間恰到好處的間距,又看了一眼從駕駛座上推門下車的南姣。
南姣低着頭,若有所思的樣子,從警察局出來,她就好像一直有心事。她不常這樣,這樣太像個少女,可今天,她像透了。
馮素九緊跟着下來,隨口誇了一句:“沒想到姣姣的車開得這麼好。”
車開得這麼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南姣忽然抬眸,父女兩的眼神對上了,電光火石間,一切都明了了。
南鋼溫和地一笑,什麼都沒說。
南姣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這些年,他們父女兩已經慢慢培養了連親生父女都難以企及的默契,很多事很多話,往往不用明說,一個眼神就足以傳達。
南姣先去宋明柯房裏還了鑰匙,出來的時候,看到陳紹祁房間的門虛掩着。
她敲了敲,屋裏沒有回應,南姣將虛掩的門縫推大了些,看到陳紹祁在床上睡著了。
她直接進去了。
屋裏合著窗帘,沒開燈,有點暗。
陳紹祁躺在床上,連外套都沒有脫。
很多男人睡著了就呼聲四起,但陳紹祁睡着的樣子比他醒時更嚴謹。他抬肘蓋住了額角,眉頭緊皺,唇角緊抿。
南姣拉了毯子一角過來,給他蓋上。
陳紹祁動了動,卻沒有醒。
南姣蹲在床沿邊,靜靜地看着他。
他腕上的手錶走了一圈又一圈,時間在她眼前慢慢流逝,可她卻不想離開。直到,南姣覺得自己的腿麻了,才站起來。
她剛想悄悄出去,陳紹祁手一伸,將她攥了回來,按在了懷裏,動作又快又准。
“你沒睡着?”南姣撐着他的胸膛,看着他。
陳紹祁還閉着眼睛,可他的手卻穩穩地固定在她的腰上,推也推不開。
“你裝睡!”
“是啊,我裝睡等了這麼久,你就光看看,真是讓人失望。”
“那我得怎麼樣?”
他吻了吻她的唇:“起碼得這樣。”
南姣學樣,蜻蜓點水般吻了吻他的唇:“這樣滿意了嗎?”
陳紹祁睜開了眼睛,眼白上佈滿了血絲,看起來很疲憊。
“只會依樣畫葫蘆的學生不是好學生,你可不可以有點創新意識。”
南姣看了他幾秒,捧着他的臉,湊上前深吻他。她有點羞澀,有點笨拙,但意外的可愛。
陳紹祁由着她自己吻了一會兒,很快就將主動權拿了回來。
屋外的天不知什麼時候黑了,屋裏親密無聲,纏綿無痕。
陳紹祁像是要吞了她一樣,南姣差點被他吻沒了氣。好不容易停下來之後,他又抱着她一動不動了。
這幾天壓抑的氣氛,並沒有因為剛才那個吻而有所緩解。
“王佩珊怎麼樣了?”南姣輕輕地問。
“轉院回川城了。”
“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嗎?”
“沒有。”
醫生說,就算能脫離生命危險,但因為失血過多過久,大腦供血不足,也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陳紹祁想起王佩珊的父母,他們在醫院滿地打滾哭鬧的樣子,還有一夜之間陡然生出的白髮,着實讓人心酸。
南姣安靜地抱着他,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又或許,在這件事情上,她也沒有寬慰的立場。
她只能這樣,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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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佩珊出事,讓整個劇組蒙上了一層陰雲。陳紹祁宣佈停工一天,給大家時間調整。劇組也臨時召開了緊急會議,商量王佩珊接下來的戲份該如何處理。最後,大家一致決定,找替身完成。
兩天之後,小胖回來了,也帶回了與王佩珊身形面容皆相似的替身演員。
劇組重新開工,快馬加鞭的趕日程。
陳紹祁忙得腳不着地,南姣偶爾也會去劇組幫忙,雖然就算去了劇組,也很難和他說上話,但是南姣覺得,能遠遠看他一眼,心裏都會變得踏實。
他們的相處模式越來越簡單了,而這種簡單,能讓她獲得寧靜。只是這寧靜,維持的並不長久,因為,樊黎西上門來找她了。
樊黎西找到家裏來的那天下午,南姣正坐在院子裏收拾木柴,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一轉頭,就看到樊黎西站在門口。樊黎西一身黑色的長大衣,儒雅的氣質與這破舊的小院格格不入。
他沒進來,隔着門遠遠看着南姣和她眼前的那一捆一捆的木柴,像是看着另一個人間。
南姣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與塵土。
“樊總有事?”她的聲音清冷的好似冬日裏剛破冰的一泓泉水。
樊黎西跨進了門欄,站到南姣面前。
“我說過我會找你。”
“我沒有懷疑你這句話,樊總無需證明。”
樊黎西對她笑了一下。
一瞬間,南姣的心好像被揪住了,她挪開了眼。
“不問問我為什麼找你?”
“你為什麼找我?”
她的敷衍並沒有惹他不快,他又笑了一下,溫和明朗。好像,就這樣聽她不友善地說話,都是一件能讓他開心的事情。
“找你吃飯。”
“樊總,照理說你上次幫了我,我是應該請你吃飯,可是,”她抖了抖系在腰上的圍裙:“可是,我沒有錢請你吃飯。”
樊黎西掃了一眼廚房:“你可以留我在家裏吃飯。”
南姣凜然拒絕:“我爸肯定不會歡迎你留下來吃飯。”
“書語……”
“我說過你認錯人了。”
樊黎西妥協:“好,南姣。”
南姣蹙眉:“看來樊總已經打聽過我了。”
“是的。”樊黎西並不否認。
“打聽到什麼了?”
“五年前失足落海被救,失憶。”樊黎西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前半句確定,後半句有待考證。”
南姣笑了:“樊總的意思是,我失憶是裝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作為一個失足落海被救又因為失憶留在這裏的人,你面對很有可能是故人的我,表現得太過乾脆利落了。”
南姣眼底的光暗下去:“那我應該怎麼樣才對?”
樊黎西看着她:“至少,你應該向我確認林書語是誰,而不是一口否認就是你自己。”
南姣眨了下眼,眼眶裏有藏不住的晶瑩在涌動,她低着頭,輕聲問:“那林書語是誰?”
“是我虧欠很多卻無法彌補的人。”樊黎西的聲音在風裏顯得尤為乾澀,“這五年來,我一直以為她已經去世了。”
南姣不作聲,雙手藏在圍裙下,顫抖不已。
“但我遇到了你。”樊黎西朝她走過來,“我忽然好像看到了希望,我腦海里有瘋狂的念頭產生,我想,是不是書語並沒有走,她只是……”
“樊總,我不是書語,我是南姣。”南姣的聲音乍一聽還很冷靜,但是仔細分辨下,能聽出隱約的哽咽。
“是,你現在是南姣,那你五年前是誰?”
樊黎西步步緊逼,南姣根本無從避讓。
“南姣。”他叫她,儘管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很拗口,可是,他試着讓自己自然一點,“我可以幫你確認,你五年前是不是林書語。”
“怎麼確認?”
樊黎西揚手,小心翼翼地觸到南姣的鬢髮,他的指腹溫暖,南姣好像被定格在了原地,一動都動不了。
“林書語的耳後,有一顆紅痣。”
樊黎西將她的頭髮撥到了耳後,微微一側眸。
南姣快速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痣。
她慌亂轉身想逃,樊黎西一個大步,自她身後將她抱住。他將她固定在自己的懷裏,雙臂有力,聲音確實柔軟的。
“書語,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