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3 故地重遊

第六日·3 故地重遊

第六日·3故地重遊

上午10:30,雲卓律師事務所內,余靜淞聚精會神地聽着U盤裏的錄音,手裏拿着楊巾潁整理打印出來的文字,逐字、逐句地比對,偶爾還對紙上的文字進行修改,那份較真勁兒令我汗顏:因為我沒有顧得上檢查原始錄音,只憑打印文字,就當作證據,就相信了楊巾潁。余靜淞明白我的心理,指了指會客室門口的熱水器,讓我自己倒水喝。終於,全部聽完之後,余靜淞臉上露出了笑容。

“差不多了。我們運氣不錯。我馬上約長城機械的老總,不是那個郝成,他的級別不夠,該勞動勞動他們的大腦袋了。”

我聽了,懸着的心終於落下來。

本想跟他一起過去,親眼看看郝成等人見了這些證據之後會是一副什麼嘴臉。一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二來,看余靜淞的意思,我這個當事人直接參与進去似乎不妥,所以便全權委託他。余靜淞表示將隨時向我通報。他估計問題不會太大,長城機械的選擇餘地實在不多,除了在退貨金額、劃款時間上爭取一點更好的條件外,他們已經沒有其他牌可打。

原想請他推薦一位心理醫生,因為他見多識廣,肯定有這方面的資源,但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了。今天與長城的交涉事關重大,不能再讓他分心。

離開律師事務所,我打電話給詩蘭心理工作室。早晨出門前曾打過這個電話,沒有打通。剛才在家上網查到這家工作室的網頁,讀了其平實低調的文字介紹,覺得還比較靠譜,所以決定過去試一試。本來,我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此飢不擇食般地救助於心理醫生不過想再賭賭運氣,或許會有奇迹發生,誰知道呢。

電話終於接通。對方是一位老大姐,語氣親切和藹,聽了我的請求,說蘇詩蘭醫生今天的日程已經排滿,只能安排到明天。我當然等不了,說出是陸一夫醫生推薦的,只能在今天,多晚都行。她聽了,讓我稍等。兩分鐘后,她再次拿起聽筒,請我今晚8點來見蘇詩蘭醫生。

我返回地鐵軍醫大學總醫院站。昨天上午就是在這裏與那位神秘女子不期而遇的,現在,與昨天的時間差不多,如果她是一名地鐵常客,再次碰到她的可能性很大。

自從周日文心潔離開之後,我遭遇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情,其中很多竟然在真實的生活里得到驗證,於是明白,這些奇異的現象其實都隱含特殊的意義,它們或許就是散落出來的記憶碎片。由此,對於這位神秘女子抱有深深的期待。我相信,她不會無緣無故進入我的夢境,並給了我那樣意想不到的溫暖和撫慰,更不會讓我在現實生活中真的遇到她。雖然理智不斷提醒我,根本無法確定,昨天在地鐵站遇到的那個人就是夢中的女子,夢中的情節、人物多屬虛幻,至多不過是某種移情效果而已。但是,我仍固執地認為,生活中一定有這麼一個人,她曾與我的經歷有過深切的交集,又經由某種神秘力量的安排,讓我在現實生活中與她相遇。至於片刻之間產生了那種魔法般的心靈感應,也絕非偶然。

余靜淞剛剛說過,我們運氣不錯。我想再多試一試運氣。

在車站停留了半個多小時,沒有什麼收穫,而且,心裏也沒有湧現出一絲異樣的波瀾。看來,這裏已經遠離了風暴中心。我有點失望,於是乘出租車前往中心公交車站,準備從那裏搭乘公交車前往西部山區,看看有什麼意外的發現。種種跡象表明,7月27日我和文心潔去了那裏,而且走的就是這條路線。造成我大腦斷片,以及腦枕骨和手臂受傷等等都應該到那片高山密林中尋找答案。

月亮山公園位於C城西北隅150公里處,方圓九百多平方公里,主峰枕月峰,高1008米。景區以山命名,山則以湖成名,因為在主峰枕月峰的腳下,長年彙集着一泓碧水,水面平闊,每年七八月漲水期水面直徑達兩三公里,形同一個十五的滿月,當地人故名之為滿月湖,也叫月亮湖。

公交車駛出市區,向西部山區月亮山公園開去。天空開始轉陰,接着便飄起了細雨。雨絲越織越密,欲把灰濛濛的天地間縫合在一起。

90分鐘後到達目的地,細雨尚未停歇。舉着傘,隨着人流走向公園高大的山門,置身於綿綿不絕的崇山峻岭之中,感覺到自己的藐小,更有些氣餒,覺得此行懷抱着發掘真相的目的,可能有點異想天開了。

雨水變得更加細密,如同無數細小的白色水珠在天空飄浮,雄偉的山峰被一層白色的雨霧莫糊了輪廓,將其周身的綠色植被染成一片片的暗黑色塊,遠遠望去則是一片混沌,帶着幾分神秘和恐怖。如果想讓什麼人消失,這裏倒是個理想的地方;但是如果想從中找出個什麼人來,則難上加難。我花了半小時才從公交車站走到山門,此時,已經接近下午3點,而最後一趟返回市區公交車是下午6點。如果我想今天返回市區的話,只有兩個多小時時間。明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這片漫無邊際的大山之內,我隻身一人,根本無所作為。

其他遊客陸續走進公園,餘下我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公園高大的山門前,不知是進是退,心被湧上來的一股絕望情緒緊緊地抓住。

我不得不乘公交車原路返回。余靜淞打來電話,聽說我在月亮山,立即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要我立即返回市區。雖然還不想認輸,認為還有機會,但是只好聽從他的建議,登上返回市區的公交車,心中則是一片茫然。

好在明天還要帶寧寧過來,不過,恐怕也不會有什麼用處。明天的活動,至多不過是履行對寧寧的承諾。岳父文有恆已經打來電話,詢問明天的安排。他說寧寧對明天的旅行興緻很高,已經給他買了游泳衣和充氣床。本來,知道了孩子的真實身份之後,我的心像是打了一個死結,被狠狠地揪扯着。對於這趟計劃好的父子出遊已經有點兒興味索然。因為,那個無法更改的事實,即寧寧真的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是別人的孩子,身上流淌着別人的血液,他是我人生的一個恥辱標記,令我痛心不已。而且,我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無視這一事實。

楊巾潁中午打來電話,詢問我昨晚過得怎麼樣,是不是有了妻子的消息。她說不知道為什麼,昨晚分手后特別擔心我,怕我出什麼意外。我請她放心,卻忽然想起,她不就是學心理學的嗎?而且還曾跟導師在醫院實習過,她能不能運用自己的知識幫助我恢復記憶呢?可是,如果請她治療,就得將我遭遇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她,先不說她有沒有這個能力,就目前為止,她能夠完全得到信任嗎?想起來突然在C市露面的許退之,楊巾潁昨晚並沒有提到他的到來以及他們曾見過面的事實。此外,還有那個可能去見許退之的太極男,其在此事中究竟扮演什麼角色也令我十分擔憂。

公交車開動,余靜淞的電話再次打過來,他的聲音嘶啞,透着深深的疲憊,可以想見與長城的談判進行得極為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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