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40.

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40.

寧時謙帶着人一路狂奔,一點一點地拉近與河中那條船的距離。

卻聽見快艇的轟鳴聲響起,且以極快的速度靠近。

寧時謙回望,只見泥黃色河面,一個白色小點正以與風比擬的速度飛快靠近。

單艇輕浪,漸漸便能看清快艇上的人,身形依稀眼熟,再近一些,不是秦洛是誰?

“是秦洛!”蕭伊然比他更早看清,激動而又振奮,“我們快!不能讓秦洛一個人去扛!”

所有人腦海中重複着的畫面,都是秦洛一身灰土,滿臉血污,不斷吐血的情形,接着蕭伊然這句話的,還有在每個人心中浩然震動卻說不出口的回應:不能讓秦洛一個人去扛!不能讓拿最後一口氣去拚命的秦洛一個人扛!

這回聲,和同快艇發動機的轟鳴一起,如進行曲,催得每個人熱淚盈眶,熱血沸騰。

船上的人發現了急速追近的快艇,一排子子彈掃過去,槍聲逼得岸上的人越跑越快,也逼得每個人心裏如即將爆發的火山,岩漿在炙烤,在奔流,逼得蕭伊然終於忍不住,在密集的槍聲里哭出了聲來,縱然咬緊了牙關,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淌,心內一個聲音在祈禱,在咆哮:秦洛!你一定要撐住!一定要堅持住!

而誰人又不是紅了眼眶?只是,他們誰也看不清快艇上到底是什麼情況,不知道在這樣密集槍聲里的秦洛是個什麼狀況,只聽見快艇還在“突突突”地不斷前進。

沒有情況,就是最好的情況!是嗎?

秦洛已經麻木了。

之前醒來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身上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痛,大概正因為這樣,所以反而不知道是哪裏痛了,反而……痛得麻木了吧?

他潛進這裏數日,把每一個地方都摸得極熟,卻獨獨不知道這個密道,也不知道這密道通到河邊,可是,他卻早早地在河邊又密又高的水草里藏了一艘快艇,以備不時之需。

他不知道自己昏過去多久了,也不知道禿鷹他們逃了多遠,只聽見零落的槍聲,表明他們還在這條河裏。

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他站起來的時候,鼻子裏熱乎乎的,有東西正流淌出來,嘴裏也一股一股地往外吐液體,黏糊糊的不舒服,他用手一抹,滿掌都是紅色……

短暫的眩暈,他逼着自己站穩了,一步步朝他藏快艇的方向走去,起初還有些勉強,後來適應了便跑動起來,邊跑邊能感覺到鼻子裏的血在往外冒,當他快步疾奔起來的時候,便感覺不到痛了,只有滴滴答答往下淌的鼻血,很是礙事,他邊跑邊抹。

就如此刻,他駕着快艇最大馬力在河中疾馳一樣,他眼中只有前方那條船。子彈落在他周圍的水面,激起水花四濺;或打在船舷上,噼里啪啦鏗鏘直響;肩頭一震,他似乎聽見細微的“噗”的聲音,大約是沒入他皮肉里的吧?反正也感覺不到痛……

終於近了!

禿鷹和蠍子站在船頭,兩人都執了槍,朝着緊逼而來的快艇上那個人射擊,只聽見突突突突槍聲一片,子彈盡數打在那個人身上。

一直關注着快遞和行船的寧時謙等人也愣住了。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快艇超越了自己朝禿鷹的船衝過去,也眼睜睜地看着所有的子彈都射向了快艇上那個人……

“啊——”蕭伊然跪倒在地上,壓抑而嘶啞的尖叫細細的,如蚊音一般,淹沒在槍聲里,泛青的手指陷入泥土裏,地面的草隨着她手指的力度扭曲、掙扎。

痛得,連名字都叫不出來了……

“起來!”寧時謙將她一把拎起,用力向前一推。

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摔了個嘴啃泥,可她倒是聽話,一聲不吭又爬了起來,連嘴裏的草和土都顧不上吐掉,跟着他繼續跑。

可是,就在此時,河面的情況卻發生了變化。

禿鷹和蠍子乘坐的船突然往前傾斜,與此同時,秦洛的快艇也撞上了船身,兩船相撞,快艇體積小,頃刻便被撞翻,可禿鷹的船也遭到創傷,傾斜得更加厲害,船頭已經沒入水中。

河水漫延,船下沉已是必然。

如此一來,倒是給寧時謙他們爭取了時間,與船的距離又近了些,貝貝跑得快,已經下坡朝着水裏沖了。

禿鷹和蠍子自知船將沉沒,慌亂間,棄船跳水,各自往岸上游。

然而,黑影一閃,只見貝貝一口咬住了禿鷹的手腕子,手中拿着槍捨不得扔的禿鷹吃痛,槍脫手,沉入水裏。

貝貝狠狠咬着不鬆口,禿鷹便在水中與貝貝纏鬥起來,已經游遠的蠍子見狀,舉槍對準了貝貝。然而,禿鷹和貝貝一直在動,蠍子舉槍不定,遲遲沒辦法瞄準,此時,另一聲槍響,卻是寧時謙他們也已經下水游過來,蠍子槍還沒開出去,那邊已經朝他開槍了。

一時,蠍子調轉槍頭自保,一邊游泳逃命,一邊回頭射擊。

寧時謙帶着人在水中追蠍子,蕭伊然、段揚和另一名男警則游向禿鷹。

水中施展不開拳腳,三人擒一人倒是輕鬆,不多時,禿鷹便被段揚和男警制服了,在水中動彈不得。

只是蕭伊然像是入了魔怔,一張滴着水的小臉泛着清白,雙眼直瞪瞪的,拳頭、槍身,直往禿鷹頭上招呼,無論段揚跟她說什麼,她都彷彿聽不見,禿鷹很快被打得頭破血流,頭腫脹如豬頭。

段揚也是鐵着一張臉,倒並不是反對蕭伊然的行為,而是在這河裏,體力消耗極大,此刻的蕭伊然實在讓人擔心!

先把人弄上岸再說!

他和另一男警剛把人拖到岸邊銬住,蕭伊然一腿就飛了過來,禿鷹如同沙袋一般被蕭伊然的拳打腳踢揍得砰砰直響。

段揚站在一旁,牙關咬得緊緊的,只看着,直到蕭伊然青着一張臉槍口頂在了禿鷹太陽穴,段揚才大喊一聲,“蕭伊然!”

蕭伊然握着槍的手在顫抖,眼前全是禿鷹的槍向快艇上的人射擊的畫面,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在咆哮:我答應過的!我答應過秦洛的!一切很快就會結束!很快就他X會結束!你他X現在終於結束了啊!

“十三!”段揚死死抓緊了她的手,“別衝動!別衝動啊!”

禿鷹被另一男警壓住,目睹這一幕,卻猖狂地獰笑,“你開槍啊!有種你他X開槍啊!”並隨之各種帶生殖器的辱罵。

蕭伊然紅了眼,握槍的手眼看段揚都快把控不住,情急之下,段揚將她整個人都給緊緊禁錮在懷裏,同時一腳踹向禿鷹的臉,大吼,“你他X給老子閉嘴!”

雙臂卻更加用力,一點一點蕭伊然挪遠,安撫,“不要衝動!十三!把槍給我……給我……”

不能……

蕭伊然也知道不能……

她只是恨!

心裏滿滿的,全是恨!

“啊——”她在段揚的禁錮中悲鳴,終於還是掙脫,槍口朝天,連續開了數槍。

數槍之後,便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她跌坐在地。

段揚無言,河岸邊,寧時謙等人押着蠍子也過來了,河面已經恢復了平靜,若非那飄着的破船殘骸,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就像,不曾有人駕着快艇馳騁過一樣。

目光掃過茫茫河面,再沒有那個人的蹤跡,可那綿密的槍聲、發動機的轟鳴,分明還在耳側,久久迴響,難以散去。

所以,叫人如何不恨?

寧時謙已經走到了面前。

默默地將禿鷹和蠍子銬好,而後聯繫指揮組,報告這邊的情況,得知,後援已經趕來。

果然,遠遠已經看到他們的蹤跡。

終於正式結束了!

卻沒有曾以為的歡喜,沉悶的氣氛,如這熱帶雨林的天氣,憋悶得讓人幾欲瘋狂。悲傷、低落,壓在心頭,甚至不敢去看戰友的眼睛,只怕一個對視,眼神便能扎進心裏去。

蕭伊然坐在地上,一身濕透,頭髮凌亂,髒兮兮的衣服混着血和土,無望的樣子,像遭人遺棄的小孩。

可是,第一次,寧時謙不敢上前擁抱她,不敢上前給她安慰……

眼神移開之時,卻猛然發現另一個問題,“貝貝呢?”

段揚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從他和蕭伊然幾個擒禿鷹的時候,是貝貝咬着禿鷹的手腕,之後,便再也不見了貝貝的蹤影。

聽見“貝貝”兩個字,蕭伊然的眼神才活了起來,四處張望,一張青白的小臉,瞬間比紙還難看。

“來了!在那!”不知誰喊了一聲,指着某個方向。

大家這才看見貝貝呼哧呼哧吐着舌頭過來了,渾身的毛也是濕漉漉的。

貝貝飛速朝着蕭伊然衝過來,蕭伊然眼眶發熱,正要抱抱它,它卻低着腦袋咬蕭伊然的褲管。

這是要她跟着它走?

“你們待在這裏,看好這兩個!我去。”寧時謙拍了拍貝貝的頭,大步跟着貝貝走了。

貝貝急得很,似乎是嫌棄寧時謙沒它快,呼哧呼哧咬他褲管。

一狗一人,跑到河邊泥濘的草叢裏。

草叢掩映處,躺着那個血糊糊一身泥漿奄奄一息的人……

貝貝吐着舌頭一臉求表揚的樣子蹲在一旁,好像在說,“看,我把他從水裏拖到這裏來藏着的!我還一直守着他!”

寧時謙摟着狗脖子,用力地蹂躪了一把狗頭,那一刻卻是真的哭出聲來,“好寶貝!以後再也不跟你搶吃的了!全是你的!”

喜極而泣,再次聯繫指揮組,一向沉穩的寧大隊長也沉穩不起來了,操着一副破鑼似的嗓子孩童般任性地吼,“你們倒是快點啊!快點啊!救人啊——”

喊完,跪在秦洛旁邊,堂堂男兒,竟是淚如雨下。

段揚那邊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恐自己猜錯,喊起來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是不是?是不是?”

連是不是什麼都不敢問清楚。

貝貝在那邊“汪汪汪”地叫了好幾聲,好像在替寧時謙回答,直到寧時謙用力揮着手告訴他“是,是秦洛”,一顆心才算落了下來。

若不是腳下還看着禿鷹和蠍子,只怕振奮得要互相擁抱!

蕭伊然捂住嘴,無聲地哭泣,眼淚更是大顆大顆地墜落。

禿鷹和蠍子卻是恨極了那個被稱做秦洛的人!秦洛!阿郎!那個駕着快艇來追他們的警察卧底!他們分明對着快艇一通掃射,可快艇到面前才發現,快艇上的根本不是人!就是一根木頭披着件外衣!而快艇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下了水!潛上了船!幹掉了開船那個蠢貨!把船給弄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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