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才半天不見,就那麼想我啊
“所以,不管我怎麼做,都不能代替他一分一毫,是嗎?”方孜似乎向後退了一步,無奈地笑笑。
這些年,方孜為我做了那麼多,我早該察覺的,如果我早點跟他說清楚,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對不起,學長。”
“不用說對不起,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忘了,付出如果是為了得到回報,那也就不是愛了。”他輕輕地理了一下我的頭髮,淺聲說,“我不會再說些無謂的蠢話了,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吧。”
雖然我心裏很清楚,一旦明確了的心意,是不可能回到原本的平靜的,可是他已經退讓至此,我又怎麼忍心再去回絕:“嗯。”
我送他到外面,聽着他的車子遠去的聲音,身後有腳步聲,我知道是陸念北,沒動,也沒說話。
陸念北從後面抱住了我。聲音里有着一絲小心翼翼:“你生氣了?”
他一向都是那麼強勢霸道,可是這句話,卻明顯地透出他的不安,那是因為他太在乎,我懂。
我的身體放鬆下來,輕輕地靠在他的懷裏:“小野睡了嗎?”
“嗯。”他有些粗礪的掌心輕撫我的臉頰,“希希,今天的事,是不是把你嚇壞了,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去的。”
我了解陸念北,如果不是有非讓我去不可的理由,他絕對不會讓我去冒險,我想起他提起的那個名字,輕聲問:“暗月瓏……是個人嗎?”
他的手指,似乎微微顫了一下,轉瞬卻又變得波瀾不驚:“不是,你不用知道。”
我再想問什麼的時候,林楓和小童回來了,我知道林楓肯定有話要跟陸念北說,便先跟小童進去了。
陸念北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我知道再怎麼問也問不出來,原本還想從小童那裏旁敲側擊一下,可是很明顯,重要的事情,林楓也是瞞着小童的。
第二天上午,我們還是把小野送回研究所,我原以為小野會哭鬧,可是他竟然安安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說。
陸念北走過去跟他道別,他也沒吭聲,似乎還推開了陸念北的手。
我心裏才有些明白,他是還在生陸念北的氣。
陸念北大概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他的手機響了好多次,我對他說:“你有事先走吧,我在這兒陪一會兒小野。”
他也沒拒絕,只說中午會讓林楓來接我,便匆匆離開了。
“媽咪,我不喜歡爹地了,我想讓小房子叔叔跟我們一起生活,就像以前一樣。”小野可憐巴巴地拽着我的手臂。
我心裏驚了一下,握住他的小手:“小野,你怎麼會說這種話,誰教你的?”
我知道不會是方孜,方孜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小野忽然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反正我不喜歡爹地,他總是什麼都不許我玩。”
“爹地是為了你好,以後不許說這種話。”我揉着他的頭髮,眉心不覺蹙起。
也許陸念北的方式不對,可他那麼疼小野,不應該被這麼誤會。
大概是我多心,小孩子的心思千變萬化的,可能只是隨便說說,可我心裏,總是覺得有點隱隱的不安。
我獃獃地坐在小野的床邊,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知道他是睡著了,站起來走了出去,剛關上門,就聽到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是凌晨。
我還沒問他怎麼會來這兒,倒是他先說道:“不好意思,本來是想去家裏找你的,看到你們出門,就跟着小五的車到這裏。”
我明白,他是看到陸念北走了才進來的:“你找我什麼事?”
“出去找個安靜的地方談吧。”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我卻聽得出來,他似乎有些猶豫。
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凌晨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一直到侍應生把咖啡端上來離開,他才淺聲說:“我沒有冤枉小五,那天,就是他的人把我抓起來的。”
雖然有心理準備,凌晨會對我說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他一開口,卻還是把我嚇到了:“怎麼會?”
我記得林楓跟陸念北說凌晨被找到的時候,我在場,儘管後來陸念北讓我上樓了,可是,難道說那只是他們故意讓我聽到的?
但是因為這件事,陸念北跟陸曼寧幾乎反目,這對陸念北有什麼好處?
大概是看出我的疑惑,凌晨又說道:“我是說,開始抓我的人是他,後來那些人,我不認識。”
即使是這樣,我也還是不明白:“五哥為什麼要抓你?”
“我覺得,他不想讓我查真真的事。”凌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陸念北不想讓凌晨調查陸念真的死因?
雖然很想反駁,但是這些日子的相處,我也多少對凌晨有了些深入的了解,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如果只是簡單的猜測,他大概是不會特地跑來告訴我的。
林楓打電話來接我的時候,我正和凌晨走到咖啡廳的門口,他畢恭畢敬地跟凌晨打了招呼,然後扶着我上車,路上也只是跟我解釋了一下陸念北不能來的原因,其他的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我知道不應該去懷疑陸念北,卻還是不由自主去想凌晨說過的話,我才發現,其實有件事我一直都沒去想過,除了陸念真死的那天,陸念北曾經失魂落魄之外,這幾年,他好像對陸念真的事並不是很熱心,就算有時候凌晨提起,也都被他打斷了。
陸念北……他一定還有事在瞞着我吧?
晚上,他又很晚回來,我一直在樓下等着他,小童來催了我好幾次,我讓她先去睡了。
我按了一下手機上的報時鍵,聽到已經過了十一點,正想給陸念北打電話的時候,房門開了,陸念北的腳步聲從外面進來,大概是看到了我,他關門的動作頓了一下:“怎麼還沒睡?”
“等你。”我站了起來。感覺到他向我走過來,身上還帶着夜風的微涼,“你吃飯了,飯菜還熱着。”
陸念北抱住我,腦袋擱在我的肩上:“老婆真好。”
即使看不到他的樣子,我也能感覺到他很累,撫着他的背說:“先去洗澡吧,我把飯菜端出來。”
“一會兒再洗,我真餓了。”他拉着我去了餐廳,讓我坐下,自己把飯菜端到桌上,還給我也盛了湯,“再陪我吃點。”
我也沒拒絕。低頭喝着湯,心裏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我知道林楓肯定會告訴他,凌晨見我的事,按照他平時的性子,這會兒早該興師問罪了,可是他竟然一個字都沒提。
“公司那邊……麻煩都解決了嗎?”我還是沒忍住,打破了沉默。
他無所謂地說了一句:“麻煩每天都有,我已經習慣了。”
他肯定知道我在問什麼,但是他卻巧妙地避開了,連關於遺囑的事情,他都不想讓我參與了。
雖然我明白,他大概是不希望我再卷進任何危險里,可是這種感覺,真的有點不舒服,好像我是一個外人一樣。
之後,他問了我一些小野的事,我沒敢告訴他小野說的那些話,只說我想去多陪陪小野,他很快就答應了。
只是第二天,我做了小野愛吃的東西,準備去研究所的時候,顏離又來了。
小童跟她八字不合似的,她說什麼,小童都要嗆她。
我讓小童先把東西放上車,然後對顏離說:“上次的事。謝謝你,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如果不是她發現那個招領啟事,我們大概到現在還在傷腦筋。
她笑着說:“那只是小事啊,你借給我的錢才是幫了我的大忙。”
因為還有事,我也顧不上再跟她寒暄,直接問道:“你找我還有別的事嗎?”
“一點……小事。”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爸不是住在中心醫院嗎,他是心血管病,但是那個主治醫生是新來的,沒什麼經驗,我想幫他換一下醫生,但是找了院長好幾次,他說這是科里的安排。不給換,我聽說你們家陸先生跟院長認識,能不能請他幫忙……”
她沒說下去,但我也明白了,雖然這種事陸念北也沒辦法干涉,可是畢竟顏離確實幫過我們的忙,我想陸念北應該也不會拒絕的:“我會跟他說的,但是我們沒辦法保證能成功,醫院也有他們的考慮。”
顏離卻是連聲說道:“謝謝,謝謝,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我們出去的時候,我讓她跟我一起上車,我知道這邊別墅區不容易打車,但是她拒絕了。
車子開出門口,小童的身體轉了過來,動作有點大,所以我知道她剛才是一直看着後面,對我說道:“我發現,那個顏離,眼睛跟夫人好像啊,可惜那張臉太普通了,白瞎了一雙那麼好看的眼睛。”
聽到她刻薄的語氣,我笑了笑:“人家只有一雙眼睛好看,還被你嫉妒,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是啊。我就是覺得,要是把她的眼睛給夫人就好了,你的眼睛不就能看到了嗎。”小童說完,大概也意識到她的失言,忙說道,“對不起,我不是在說……”
我知道她是無心,淺淺笑道:“我又不是天生看不到,是視神經被壓迫了,就算她把眼睛給我也沒用啊。”
儘管我說得雲淡風輕,可我還沒忘記,之前醫生跟我說的那些話,失去那個孩子之後。陸念北也一直堅持讓我吃藥,這幾天倒是沒有什麼癥狀,但是想復明,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我們到研究所的時候,我聽到小童咦了一聲,便問她怎麼了,她說:“那好像是方先生的車吧。”
方孜也來了嗎?
果然,我們一進去,便聽到他在走廊正跟周所長說話。
我在一旁聽着,也沒去打擾。
周所長說,小野的情況現在還算穩定,但是還是要做很多項檢查,確定沒事才能用新葯。
“謝謝您啊。周所長,您忙吧,我再看看小野。”
我聽到他們告別的聲音,慢慢走了過去,方孜也看到了我,立刻說道:“小希,你來了。”
“嗯。”我感覺着他的氣息,站在離他稍微有些遠的位置。
他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我找到了新工作,離這裏不遠,所以路過來看看小野,你來了,那我先回去了。”
“謝謝學長。”我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以前還可以把他對我的好當成理所應當,可是現在知道他的心意,我怎麼都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對待了。
他也沒再說什麼,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小童大抵也是明白的,她輕聲說道:“夫人,我們進去吧。”
小野一看到我,立刻問:“小房子叔叔呢?”
他的語氣,分明就是一直在等着方孜回來,我走過去,摸到他的床邊,拉住他的手:“叔叔還有事,媽咪陪你。”
但是他卻根本不理我,抽回手說:“我不要,我只要跟小房子叔叔一起玩!”
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聽到這樣的話,我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失落:“小野,你連媽咪都不想要了嗎?”
之前是不滿意陸念北,現在對我也這麼冷淡,我真的不知道這短短的時間,他到底都想了些什麼。
“不是,”他的語氣軟了一些,“可是,小野真的很想跟以前一樣,在小房子叔叔家裏的時候,我覺得很開心。”
對一個只有四歲的孩子來說,突然換一個環境,可能真的很難適應吧,何況現在,還要面對那麼多的檢查,而我們又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
我輕輕地抱住他說:“小野,方叔叔有他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的,你還有爹地媽咪啊,我們都很愛你的。”
小野沒說話,雖然沒再拒絕我,卻也沒有表示接受。
我哄着他吃了一點東西,趁着他睡着的時候,我躲出去給陸念北打電話。想讓他抽時間過來陪陪小野,他越是不出現,小野就越對他疏離。
可是他的手機卻根本沒人接,第二遍鈴聲響到一半的時候,我就掛斷了,我想他大概是在開會,所以開了靜音。
但是一整個上午,他都沒有回過來,我心裏不覺就有點擔心,可我的快捷鍵里沒有林楓,只好讓小童幫我打過去。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林楓的手機也是沒人接。
“發生什麼事了?”小童的聲音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兩個人同時失去聯繫。肯定是有事發生了。
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突然想到什麼,連忙讓小童幫我找到凌晨的號碼撥了過去,響了沒幾聲,他就接了:“什麼事?”
“你知道五哥去哪兒了嗎?”我的聲音有些急切。
“我看到他跟林楓出去了,上車的時候還在打電話,應該是去見什麼人吧。”凌晨說完才意識到什麼,轉而問道,“怎麼了,你找不到他了嗎?”
我嗯了一聲:“他和林楓的手機都打不通了。”
雖然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解釋他為什麼不接電話,但是這麼久了,他們兩個人不可能都沒聽到吧。
“先別慌,我找人幫你查一下路上的監控。”凌晨的聲音仍然很沉穩。
我不想自己嚇自己,跟他說了謝謝,就掛了電話,慢慢等着。
又是很久過去,聽到手機的響聲,我連忙接聽:“找到了嗎?”
“找什麼?”那邊,竟然是陸念北的聲音。
我原本以為是凌晨,他一說話,我猛一下有點反應不過來,回過神來,忙問道:“你在哪兒,你怎麼不接電話啊?”
“我跟林楓出去辦點事,手機放在車上了,你擔心我了?”他笑得有點得意。
“才沒有!”我賭氣道。我心裏害怕得要死,他竟然還在開玩笑。
陸念北笑着說:“乖,等我一會兒,你還在研究所吧,我很快過去。”
我掛了電話,長長鬆了口氣,他沒事就好。
我轉身準備進去的時候,手機又響了,是凌晨打來的,我正想告訴他,陸念北找到了,他卻已經說道:“凝希,我知道小五去哪兒了,他去了落山監獄。”
落山監獄?他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凌晨問我要不要去找他,我忙說:“不用了,謝謝你。”
我靠在牆上,發了一會兒愣,我真的覺得,我越來越不懂陸念北了。
陸念北和林楓一出現,小童立刻就把林楓拉走了,陸念北走過起來,很自然地拉住我的手:“怎麼了,才半天不見,就那麼想我啊?”
“你去哪兒了?”我試探地問道。
“有個國外的客戶,非要去爬山,帶着手機不方便,所以就放車裏了。”他捏着我的臉說,“老婆,我發誓,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這些話,肯定是他提前準備好的,而且也絕對跟林楓交代過了,我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如果不是讓凌晨幫忙查過,我肯定就信了,但是現在,我真的不知道,我該不該揭穿他的謊言。
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最終也沒問出口,我寧願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因為我知道,他不想讓我知道,也是為了我好。
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都幫不到他,反而成為他的累贅。
那天之後,我們的生活一直很平靜,我每天都會去看小野,他已經在試用新葯,身體似乎有些排斥,總是會嘔吐。
我很心疼,但是我也明白,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所以也只能在旁邊默默地陪着他。
我還是免不了跟方孜見面。但是他像是真的忘了曾對我的那些告白,像以前一樣關心我和小野,卻又很注意分寸。
陸念北還是每天都在忙,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偶爾,我會在他身上嗅到血腥味,問他,他只說不小心擦傷了。
農曆七月份,天氣開始轉涼,我跟小童去商場,給小野買換季的衣服,正走着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我拿出來,還沒來得及問是誰,就聽到那邊傳來陸念北的喘息聲:“林楓,過來接我,我在……清水橋的地下停車場……”
聽到他虛弱的聲音,我心裏猛地就是一震:“你怎麼了?你在那兒別動,我現在就過去!”
他也是愣了一下,他肯定是想打給林楓,卻不知道怎麼回事打給了我,聽到我的聲音,他忙說道:“希希,別過來,危險……”
可我已經顧不上了。從他的聲音里就能聽得出來,他肯定傷得很重,而且林楓也不在他身邊,我怎麼能不管。
我抓着身旁的小童說:“帶我出去,快點!”
小童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我的表情,她也有點慌了,扔下手裏的衣服,緊緊拉着我就往外走。
從電梯下去,我們很快出了商場的門口,可我沒讓小童跟着我,我上了出租車,對她說道:“去找林楓。告訴他五哥有危險,讓他報警!”
小童還想說什麼,但是我已經讓司機開車了,可是這樣的速度實在太慢了,我從錢包里拿出所有現金給他:“師傅,麻煩您快點行嗎,我有急事。”
司機的聲音聽起來大概四十多歲,他哼了一聲說:“錢你自己留着吧,別說我欺負殘疾人,想快點還不容易,坐好了,別閃着你。”
他說著的時候,我感覺車子的速度比剛才快多了。我連忙抓緊了安全帶。
還好這個時間不是上下班的高峰,也沒怎麼遇到紅燈,大概十幾分鐘,就到了清水橋的地下停車場,司機停車說道:“姑娘,誰約你到這地方來啊,這還沒完工呢,哪兒有人啊。”
我沒理會他的話,滿腦子都是快點找到陸念北,推開車門下了車,摸索着就往前走。
應該真如剛才那個司機所說,這個停車場還沒開始運行,走進去的時候,聽到我自己的腳步聲回蕩在整個停車場,空空蕩蕩的感覺。
“五哥,你在哪兒?”我一邊摸索着向前走,一邊輕聲叫着,聲音稍微大一點,那些回聲都讓我感到害怕。
“呦,這不是陸夫人嗎,來得可真及時。”身後忽然有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譏誚地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