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94.第九十四章

左煜抱着司玥還在繼續往下滾。樹全被暴風刮斷了,又被厚厚的雪覆蓋,幾乎沒有阻擋他們滾落的東西。但是,山上的雪卻比他們快。司玥聽見崩塌的聲音越來越近,感覺山體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崩塌的雪很快就要追上他們,將他們覆蓋、掩埋。

凹凸的地勢還是讓滾落的兩人停了下來。然而,他們的身體一停下來,身後的雪就離他們越來越近。左煜站起身來,牽着司玥拔腿往山下跑。

他們身後不斷傳來尖叫呼喊聲。是龔梨和黃仁德的。魏閆早已經放開了龔梨,他一路連跑帶滾,因為腿上有傷,落後於司玥和左煜幾米之外。

“魏閆,快點!”左煜拉着司玥跑在前面,黑暗中,左煜回頭衝著後面喊。

“司玥!司玥怎麼樣?”魏閆在身後跑,但又摔了一跤。

左煜和司玥聽到了一聲悶哼。“管好你自己!”左煜大喝。

“我在!”司玥氣喘吁吁地開口,“魏閆,你能行嗎?跑快點!”

司玥也摔了一跤。左煜趕緊把她拉起來。而魏閆已經追上左煜和司玥了。黑暗的夜裏,他們此刻倒能看到彼此黑黑的身影。魏閆朝司玥的身影伸出手去。“抓住我!”魏閆說。而左煜已經拉着司玥又衝到前面去了。魏閆忍着腿疼,又竭盡全力跑。此時此刻,他的確照顧不了司玥。

雖然看不清路,但司玥記得左煜跟她說過的地形。左煜帶着她跑的方向是有能抵擋崩落的雪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個依山的山洞,他們可以在那裏面暫時躲避,因為他們的速度不及雪崩的速度,雪很快就會把他們掩埋。而即使要去那個山洞也必須抓緊時間。

“三十米之後右拐,五米之後左拐,再一直往前二十米!”司玥朝身後喊,她在提醒魏閆。她知道地形,魏閆不一定知道。

“知道了!”魏閆明白司玥的意思,那邊有藏身之處。

“三十米……”魏閆也向身後喊,黃仁德和龔梨在他身後幾米。而他的話還沒喊完就聽到龔梨的尖叫聲以及黃仁德的呼喊。他看不到他們兩個,但他知道龔梨和黃仁德被雪掩埋了!聽聲音,快速崩塌的雪就在魏閆身後一米多了!

魏閆強忍着腿疼,拼了命地跑。漸漸地雪在他身後咫尺,而他追上左煜和司玥了,因為司玥的體力有限,她已經跑不動了。

“快!快!快!”魏閆焦急地喊。還有將近十米就到司玥說的那個地方了!

司玥和左煜已經感覺到了咫尺之後的崩塌。但是司玥已經跑不動了。還有八米多!司玥覺得來不及了。她被左煜牽着,她迅速抬起另一隻手,用力推左煜。而左煜的手死死地握着她,她再用力都推不動他!他不允許在R島的事再一次發生,他不允許她推開他!

“教授,不要管我了,我跑不動了!”司玥急得紅了眼,如果她逃不了劫難,她不能連累他,她要他好好活着。

左煜鐵青着臉,一言不發地拉着她繼續跑。司玥摔了一跤,她感覺到她的腳動彈不了了,有東西把她的腳給蓋上了,她知道是雪。崩塌的雪掩埋了她的腳,還在迅速往她的身上蔓延。

“快!”魏閆一邊往前跑,一邊回頭,焦急地催促。

“不要管我了!不要管了!”司玥聲嘶力竭地喊。

左煜用力把司玥從雪堆里拉出來,迅速橫抱起她拚命跑。“跑!”左煜發覺魏閆停下腳步想回頭來幫忙,不由得喝了一聲。

還有一米就到那個山洞了!但飛落的雪打在了左煜的後背,下一秒,雪就會越過他們的頭頂。左煜大步起跳,進了那個山洞,魏閆也跟着鑽了進去。雪從他們頭頂蓋了過去!他們站在洞裏,洞頂為他們擋住了雪。

——

雪還在下,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季和平接到司玥的電話后就穿衣下床出門找人。而他匆匆出門,在雪地里摔了幾跤,腳被扭傷,走得很慢。就在他艱難地爬了十幾米的山時,山體劇烈搖晃、震動,低處的雪因為山的震動搖晃紛紛往下落。季和平反應過來是雪崩。他匆匆折返回去,拚命往回跑。

司玥出門后報了警。但這樣的天氣,道路都被雪封了,出警很慢。

——

那個山洞的寬度能容納下兩個人,深度倒是能容納下三個人。洞口已經被雪掩埋了,裏面黑漆漆的。

他們都精疲力盡。左煜抱着司玥坐在地上,他低頭,臉貼在司玥的臉上,氣喘吁吁。

“教授。”司玥心有餘悸,聲音還有些顫。

“我在。”左煜轉臉,對上她的唇,吻着,安撫她,也安撫自己,他們逃過了一劫,他們還在彼此身邊。

司玥迎合著左煜的吻。接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彼此的存在。

魏閆背對着他們坐在地上,他看不到他們,但兩人安撫的接吻聲他聽得一清二楚,心裏一抽一抽的感覺。除此之外,他還感覺他的腿像斷了一般疼,輕輕挪動一下都錐心,他咬着牙才能不哼出聲來,也不知剛才是怎麼堅持那麼快跑下來的。

外面震耳欲聾的聲音還沒停止。因為震動,洞頂有泥土和小塊岩石掉下來。魏閆偏頭,頭頂躲過掉下來的東西,身上還是沒能躲過。左煜彎着腰吻司玥,司玥在他懷裏,掉下了的東西都砸在了左煜的背上,司玥毫髮無傷。

“魏閆,你的腿還好嗎?”司玥和左煜結束了接吻,她穩了穩心神,感受魏閆的影子,雙眼看着那個影子的方向問。

“沒事。不要擔心我。司玥,你還好嗎?”魏閆強忍着疼。

“我也沒事。”

司玥覺得冷,她的身子在發抖。左煜觸到她愈發冰冷的臉,伸手摸了摸她的手,也是冰涼的。他把自己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給她穿上,自己只穿了一件薄毛衣。

“你也會冷的。”司玥要脫衣服。

“我受得住,不怕冷。”左煜阻止。

要不是有魏閆在,司玥就會拉開衣服,讓她和左煜的肌膚相貼。愛人的身體會因彼此而變得溫暖。

“等雪崩停止,我們就得想辦法出去。”左煜說。

“得把堵住洞口的雪給弄開。”魏閆聽着聲音,望着眼前的黑暗。

但震耳欲聾的聲音和晃動的山洞讓人覺得山洞也要塌了。堵住洞的雪湧進來,魏閆不得已往後退,洞裏面的空間越來越狹窄。

好在雪崩停止了。左煜和魏閆開始把湧進來的雪和洞口的雪鑿開。而外面的雪已經堆積了許多,他們沒有工具,只有雙手和石頭,不是一下兩下就能鑿開的。司玥也撿了石頭去幫忙。

外面的天漸漸亮了,雪還飛飛揚揚地下着,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山被雪完全覆蓋了,山上除了雪,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也看不到司玥三人的藏身之處。

龍灣村裏的房子也被雪覆蓋住了。還有人被埋在雪裏。警察終於把車開了進來。季和平與警察們一起尋找被雪埋葬的人。

季和平爬了幾十米,發現前面的雪在動,有東西在雪下面。他立即就往上爬,一邊喊“左教授”、“師母”,一邊忍着扭傷的腳疼。

季和平還沒爬到那邊,雪被推開,冒出一個人的腦袋,是魏閆。左煜接着出來,拉着司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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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仁德和龔梨也被找到了。他們的身體埋在雪裏。黃仁德死了,但龔梨在他懷中,一息尚存。龔梨被送往醫院緊急救治后,沒了生命危險,但緊接着被警察帶走了。

古墓也被埋葬了,但左煜從雪堆里一出來就依照幾天前的考察初步推斷出古墓的年代是兩晉時期。季和平問左煜這個古墓會不會開挖。司玥在門外聽到左煜對季和平說要上報,但是不開挖是對文明最好的保護,能不主動挖掘就不挖掘。司玥在左煜身邊這麼久,聽左煜說過,如今的考古很多都是搶救性發掘,不是主動發掘。考察隊那些開挖的墓,很多是已經被破壞過的,為了不讓那些具有文化價值的東西被繼續破壞才會去挖掘。但有些古文明要挖開才能探索清楚,是要考慮怎麼挖掘的。

司玥腦海里忽然就想起左煜津津有味地對她說的這些話。她推門進去,坐在椅子上說話的兩個人同時轉過頭來。季和平喊了聲“師母”。司玥點頭,眼睛看着左煜,“還不走嗎?”

“這就走。”左煜站起身來,走到司玥面前,和司玥一起往黃家大門走。季和平跟了出去。

幾個人坐巴士去機場,再飛回家。在巴士上,魏閆跟司玥說到了機場他就直接飛他的家所在的城市。又要分道揚鑣了,司玥和魏閆都有些感慨。一路幾個小時,魏閆和司玥敘着別離。左煜閉着眼睛。和魏閆說話的間隙,司玥側頭喚了一聲“教授”。左煜緩緩睜開眼睛,對司玥說他先休息一下。他們在雪洞裏呆了一晚,出來后,司玥他們都休息了,左煜配合警察調查,四十幾個小時了一直沒有休息。司玥就對左煜點了點頭,又和魏閆說話了。坐在他們前面一排的魏閆偶爾插一下話。魏閆說起了自己的家鄉,是個美麗的地方,有許多圖書館,有許多花卉,邀請司玥去他們的家鄉。司玥笑眼彎彎說她才不喜歡去圖書館,或許叫左煜去,左煜會非常樂意。魏閆就笑着說當然也歡迎左煜去。

五個小時后,到了機場,航班都是和汽車班次銜接的。他們一下了巴士就直接辦理登機手續。魏閆的航班比司玥他們的早十分鐘。但魏閆一直站在司玥面前和她說話。廣播裏面一直在催促登機。後來,廣播裏面直接念魏閆的名字了。左煜站在司玥身邊終於淡淡地開口了,“你再不走就要誤機了。”

魏閆笑道:“誤機了還可以再坐下一個航班。”

魏閆一副對司玥依依不捨的樣子,左煜沉了沉臉。魏閆嘆息一聲,問左煜,“我可以和你的妻子擁抱一下嗎?”

魏閆覬覦左煜的妻子還這樣明目張胆,左煜也非常乾脆地說:“不可以。”

“我沒有非分之想,只是一種作別的禮儀。”魏閆看着左煜說。

左煜淺淡一笑,“你沒有非分之想我跟你姓。中國幾千年來都沒有擁抱作別的禮儀,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間。”

“現在很尋常好不好?”魏閆瞥了瞥眼,轉眼看着司玥,“玥玥,你丈夫的思想真保守。”

玥玥?左煜又睨了魏閆一眼,他一下子就改了個司玥親人才叫的稱呼,他都沒這麼喊過司玥。司玥對稱呼卻並不在意,左煜不這麼叫是左煜自己不叫。只是聽魏閆說左煜思想保守,司玥忍不住笑。

“好了,趕快走吧。廣播裏面都念了好幾遍你的名字了。”司玥對魏閆說。

魏閆點頭,“玥玥,你怎麼總是遇到這麼多危險,總讓人放心不下。”他的餘光看到了左煜沉着的臉,心裏很有些高興。左煜會因他對司玥的感情而情緒變化證明他還是挺有魅力的,讓左煜覺得受到了威脅。

機場廣播裏再一次念了魏閆的名字。魏閆終於悵然地對司玥說:“玥玥,珍重。”

“嗯,我會的。你也是。”

魏閆看向左煜,張開雙臂倒是和左煜擁抱了一下,“左煜,你也珍重,好好照顧玥玥,不要再讓她遇到危險了。”

左煜還沒和男人擁抱過,但還是和魏閆來了個男人之間的擁抱。他點頭,“會的。保重。”

魏閆從大海里救起司玥,又在東帝汶的時候照顧司玥,左煜心裏是感激他的,一生都感激。而魏閆擁抱了左煜后卻蹙了蹙眉,“你……”

左煜淡笑,“我沒事。趕緊坐你的飛機去。”

魏閆又和左煜身後的季和平禮貌地招呼了一下,轉身去他那個航班的登機口登機。

司玥和左煜、季和平也在隨後登了機。

——————————————

到司玥和左煜的那棟小別墅時,天色已經黑了。大門口站着司玥的外婆和母親,以及司焱。

司玥想起她去龍灣村前接到司焱的電話說外婆知道R島上發生的事了,隨後又接到外婆的電話,義正言辭地讓她再考慮考慮婚姻的事。

左煜自然也是想起了司玥跟他說外婆知道她出危險的事,他早打算好好和外婆他們談談。

幾個人進了客廳。左煜把行李箱放下,讓司玥去燒點開水,他則坐在長輩們面前,直接跟他們談話。他不想司玥在旁邊幫他。

“外婆,媽,司焱,對不起。”左煜說,“想必你們都知道了R島上的事和龍灣村的事。司玥跟着我總是吃苦,還發生了這麼多危險,是我對不住她。”

司焱在左煜和司玥從R島回來時就來找了左煜,此刻便只在旁邊坐着不說話。司老夫人聲色俱厲地教訓着左煜。

司玥從廚房跑出來,板著臉。左煜抬眼,對司玥搖了搖頭,司玥才沒開口。

等司老夫人和司慧如義憤填膺地說完,左煜恭恭敬敬地說:“您們教訓得都對,但有我在我就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司玥。”

“那要是你沒命了呢?”司老夫人說。

“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因為,我會辭去考古所的工作,大學教授工作我也會少做。”左煜語氣緩緩。

司玥卻震驚不已,“教授,你說什麼?”

左煜嘴角掛着笑意,“這個決定不是違心的決定。”

曾經,司玥覺得在左煜的眼裏,地下的那些白骨都比她重要,而漸漸地,改變了許多,但至少,她認為左煜是珍視他的考古事業的。

“你說的話當真?”司老夫人問左煜。

“是的,外婆。所以,請您們能給我照顧司玥一生的機會。”

“你能說話算數才好。”司老夫人的臉色好了一些。又說:“那麼,你可以在司家的公司任職。”

左煜笑着謝絕,“我想着書立學。”

司玥也算鬆了一口氣,婚後左煜也漸漸地把工作偏向著書立學了,這也是他的理想。

“只要不在出去考察,隨你做什麼。”司老夫人說。

司玥的親生父親也是考古學家,司慧如曾深愛着司玥的父親,但是造化弄人。自從知道她誤會了司玥的父親后,她有過追悔,有過感慨,有過淡然。對於左煜的人品,她是欣賞的,也在心裏希望司玥和左煜能一生幸福,不走她和司玥父親的老路。此刻,聽左煜這麼說,知道左煜為了司玥放棄了很多,心裏對左煜讚賞。

司焱是無論左煜做什麼,只要他這個妹妹不覺得委屈。

司玥走到左煜身邊,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手臂下落時,她的手指無意間觸到左煜的臉,頓時一驚。她趕緊抬手摸左煜的額頭,眉頭霎時深鎖,“怎麼這麼燙?教授,你發燒了!”

“沒事。”左煜抬頭對司玥微微一笑。而他剛說完身子就倒在了沙發上。

“怎麼了?怎麼了?”司老夫人和司慧如異口同聲。

司玥連忙從沙發旁邊繞到左煜的面前,焦急地把左煜扶起來。她扶他的時候,摸到他的手,他的手也滾燙得很。

司焱過來幫忙,把左煜扶在他背上,對司玥說:“我們趕緊去醫院。”

司玥跟你司焱身邊,側頭一看左煜,他閉着眼,嘴角卻掛着笑意,是剛才那個笑還沒收回去。

——————————————

左煜去醫院打了針就醒了。是因為在雪洞裏衣衫單薄的呆了一夜,又一直沒休息好才發燒的。司玥這才知道在從龍灣村的巴士上他閉着眼睛開始他就在發燒。

“我竟然沒發現。”司玥坐在左煜的病床前自責地說。

“你當時正和魏閆說得興緻勃勃。”左煜平靜地說。

左煜沒事,司家的人就放心地離開了。

司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再緩緩俯身,把唇貼在他的唇上。“這是我的錯。教授,我接受你對我的任何懲罰。”

“好。”

左煜出院的那天晚上說要罰司玥。司玥期待地看着他,“罰什麼?罰什麼?”

“給我念書,我寫。”左煜說完,拿出厚厚的一沓書,都是古書。

司玥撅着嘴,不情不願地翻開書。左煜彎了彎唇,說到懲罰時,也只有她的腦子裏才會只有那種事。

——

翌日,左煜帶着學生們在實驗室做了最後一次測定。在雲南的一個村莊發現了獸骨和人的牙齒的化石。左煜讓學生們測定獸骨和人類牙齒的年代。

司玥在家裏睡午覺,但她這一個午覺就睡了一下午。左煜回家,走進卧室把她從床上拉起來。

“怎麼這麼懶?”左煜說。

“教授,我今天好睏好睏,你說我是不是懷孕了?”司玥坐在床上懶懶地說。

“你那個是上個月十八號來的,今天才十二號。”左煜說,“是你懶。”

司玥不以為然,“你不在嘛,我無聊得很。”

“司玥,你有沒有想做的事?”左煜見司玥這麼無聊,看着她柔聲問。

“有啊。”

“給我說說,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司玥立馬翻身跨坐在左煜的腿上,勾了勾唇,笑得異常妖媚,貼在他耳邊說了一個字。然後說:“我在花園裏搭了一個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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