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等栗子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排隊正好也快要輪到了他們。
玉聽風把檀書往背後的小葯簍里一丟,又往後看了看,把小馬扎送給了一位老太太,又跑回來把周圍不小心散落的垃圾簡單收拾了一下,小跑着丟到一旁的荒野里,等再次跑回來,剛好輪到他們。
城門守衛大概是忙了大半天,臉色並不是很好看,大概掃了兩人一眼,粗聲粗氣地道:“路引呢?”
可是自己身上根本就沒有路引,玉聽風聞言有些緊張地伸手抓住了西門吹雪的衣擺,並不自覺地往他身上靠了過去。
察覺到衣擺被拽住,西門吹雪眸色沉沉地掃了她一眼,同時伸手從馬上的褡褳里拿出一份小冊子,遞給城門守衛,然後抬起下巴朝玉聽風點了點,淡淡道:“一起的。”
就算西門吹雪如今尚未步入劍神的境界,那一身氣勢也足夠壓制江湖上不少好手,更勿論本質還是個普通人的城門守衛。
原本懶洋洋略帶幾分不耐煩的臉色頓時變得恭謹而警覺起來,城門守衛雙手接過西門吹雪遞過來的路引,仔細查看了一番——
薄薄的一張路引夾在硬皮冊子裏,罕見的乾淨整潔,字跡清秀漂亮,所蓋印章清清楚楚,一個不落,半分問題都沒有。
守衛不由鬆了口氣——他們這些小卒子,最怕遇上江湖人鬧出什麼么蛾子,不管不行,可想管又沒能力管,難得這位武林高手沒有紕漏。
他合上小冊子,雙手遞還給西門吹雪,目光落到靠着白衣劍客、似乎有些怕羞而一直用他的袖子遮着臉的小姑娘身上,頓了頓,隨後一擺手:“好了,你們可以出城了。”
——只是一個小姑娘而已,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西門吹雪點點頭,接迴路引放到褡褳里,然後牽着馬、帶着玉聽風往城外走去。
*
這個過程中玉聽風始終拽着他的衣擺,亦步亦趨地跟着他,直到走出城門外近百米、基本看不到城門守衛的時候,方才呼出口氣,鬆開手。
西門吹雪雪白柔軟的布料上立刻顯現出一個濕漉漉的小手印。
玉聽風發現了這點,捂着嘴巴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抱、抱歉。”
西門吹雪也低頭看了一眼,難得的並不覺得嫌惡,便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然後牽着馬,繼續往前走。
玉聽風鬆了口氣,雙手搭在兩肋的葯簍背帶上,蹦蹦跳跳地跟在西門吹雪身邊,一邊走着,一邊仰着頭問他:“西門呀,那個路引——是什麼東西啊?”
西門吹雪一邊注意看着前路,一邊給分了點心神看了她一眼:“路引?”
玉聽風點頭啊點頭。
“是身份證明。”西門吹雪言簡意賅。
玉聽風眨眨眼:“那要怎麼拿到?”
西門吹雪略一蹙眉:“就是……”
西門吹雪說話簡短精鍊,玉聽風不得不反反覆復問了好幾個問題,總算徹底弄明白路引這個東西——
說白了,路引算是戶籍的一種衍生,是外出行走時合法身份的官方證明,所以在這個世界,但凡要外出行走,路引都是最重要的東西,不但一般規模的城鎮進出都需要出示路引,甚至於有些比較高大上的客棧入住的時候也要查看路引。
當然,這個檢查有時候也不是那麼嚴格,比如她上次進城的時候,就因為天有些晚了,又適逢知府家裏擺流水宴,城門守衛們多少有些疏忽,再加上她身上又沒帶行李包裹,又是個可愛而無害的小孩子,被誤以為是城裏的人出城歸來,也就未曾細查,要不然那天夜裏她是很有可能進不了城的。
但不管怎樣,整體來說,如果沒有路引,她在這個世界幾乎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玉聽風有些為難地皺起眉頭:“如果沒有戶籍,有辦法拿到這個路引嗎?我、我有銀子。”←她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懂得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嗯?”西門吹雪卻有點沒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我家在秦嶺青岩,但是我現在回不去,拿不到戶籍,也沒有任何身份證明。”檀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葯簍里爬出來爬到玉聽風肩頭,大尾巴掃過她的下巴,有些癢,她一邊撓着,一邊進一步解釋道:“那我還能拿到路引嗎?”
西門吹雪很宅,他每次外出的行囊都是山莊管家一力打理的,這其中就包括路引銀子什麼的,所以西門吹雪對這些日常瑣事並不是十分了解。
就連路引是由戶籍辦理而來這個結論都是玉聽風從西門吹雪的回答中總結出來的,至於沒有戶籍還能不能辦理路引這種高級問題他當然不可能知道。
看到對方聽到自己一句“不知道”而驟然黯淡下來的眼神,西門吹雪難得有些不自在,暗暗想着等見到了熟人便打聽一下,面上卻是不着痕迹地換了話題:“你去哪?”
去哪?這個世界沒有萬花谷,其實去哪裏都一樣。玉聽風心裏有些難過,臉上卻仍舊保持着笑容,反問了回去:“你呢?”
“塞北。”西門吹雪頓了頓,又道:“順便去京城。”
“哦。”玉聽風點點頭——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塞北和京城在哪裏:“那我——”她看着前方,微微眯起眼,說出了她唯一知道的一個地名:“就去萬梅山莊吧。”
“嗯?”西門吹雪不由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玉聽風也隨之停下,然後突然想到什麼:“是不順路嗎?”
西門吹雪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
這時天空突然又飄起雪花,而下一個城鎮暫時還比較遠。
西門吹雪握了握韁繩,然後翻身上馬,一言不發地朝玉聽風遞出手。
玉聽風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了聲謝,搭上他的手,而後借力一躍,穩穩地坐到西門吹雪身前。
小姑娘小小的,一隻胳膊就可以把她整個抱進懷裏,又軟又暖,西門吹雪不由抿緊了雙唇,一抖韁繩,沖開細雪疾馳而去。
*
等兩人到了第一處落腳的地方,已經是傍晚了。
直到看到不遠處層層疊疊的暖黃燈火,西門吹雪暗暗鬆口氣——若是再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恐怕就只能露宿野外。
而這個時候,玉聽風已經抱着檀書,縮在西門吹雪的懷裏一起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身上蓋着一件披風,背後是西門吹雪並不十分溫暖但也並不像看起來那樣冰冷的胸膛,整個人幾乎要睡成一個小火爐。
不僅如此,透過輕薄的衣衫,西門吹雪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軟的臉頰正緊貼着自己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出一股溫熱的氣流,在這大雪天讓他一點也不覺得冷。
馬兒漸漸接近那片燈火。
這是個小鎮子,鎮子裏的守衛們也都比較鬆懈,再加上風雪也比較大,他們只大概掃了一眼,連讓西門吹雪下馬的意思都沒有,一揮手,便准許通過了。
西門吹雪便這麼一路帶着玉聽風進了鎮子,四面張望了一番,最後選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拿披風把玉聽風一裹,西門吹雪抱着她直接下了馬。
不過雙腳剛踏到實地,懷裏的一團便動了動,玉聽風揉着眼睛從披風裏探出頭來,迷迷糊糊道:“……我怎麼睡著了——這是哪呀……”
西門吹雪道:“這是客棧。”
“哎呀天都黑啦我睡了這麼久呀。”玉聽風立刻清醒了,然後這才發現自己被人抱在懷裏,頓時臉色漲得通紅,趕緊用力掙了一下示意放她下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被抱着,多丟人啊!
西門吹雪倒也沒有猶豫,只是將她放后又給她裹緊了披風。
北風呼嘯而過,卻盡數被擋在了厚重的披風外面。
玉聽風頓覺十分感動,想到對方替自己整理披風時,那雙就算沒有碰到自己仍然能夠感受到絲絲的涼意的手,不由伸出手,拉住他的——
“果然好涼。”
突如其來的熱度自掌心源源不斷地傳來,西門吹雪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
然而玉聽風卻用力握緊了,然後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客棧,拉着他往裏走:“我們今晚就住這裏是嗎?那就快點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