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七九
此方時間碎片,您已誤入其中。請安心等候歸彥扛着胡天來解鎖……易箜同晴乙起身見禮,胡天也是翻了個身坐起來。
胡天去問那個小沙彌:“小師父,你還好吧?”
小沙彌看一眼胡天,躲到主持身後去。
胡天撇嘴,下嘴唇翻上,對着自家鼻孔吹了口氣。
兩廂落座,菩回問:“胡施主可好些了,有無損傷?”
這也是一樁奇處,降魔塔九層磚瓦傾倒壓下,胡天竟然也無大損傷。
其中緣由,胡天倒是清楚明白的。
榮枯畢竟八階高手,一身皮囊早就成了精鋼。縱然現在體內住戶換了個,但房子還是結實耐用的。
胡天卻道解釋不清,乾脆什麼都別講,便道:“勞大師掛心,我沒什麼問題,挺好的。”
“也不可大意了。”菩回從袖籠里拿出一隻玉瓶,“此是十方立妙院平日療傷的一些藥品,胡施主可拿去用。”
胡天也沒客氣,接了謝過。
一時房內便靜下來。菩回端坐。胡天瞪着玉瓶瞧,拿在手裏搖一搖。
易箜傻在一邊,晴乙也就更不講話了。
半晌,主持咬咬牙:“胡施主,方才來時怕也聽了院裏的一些傳言。”
不提還罷,一提此,易箜先就不樂意:“主持方丈,貴院的降魔塔到底怎麼回事。為何當時不將胡前輩送出,害他遇險。”
主持皺起眉毛:“這也是貧僧不明白之處,現下院內傳言紛紛,與我十方立妙院百年聲譽很是不妥。故而貧僧特來請教,還請胡施主將當時情形複述一二。”
原是來調查事故原因的。
胡天卻是有苦說不出。為什麼降魔塔不把他送出來,他也是滿心疑惑,想不出個緣由。然則蝰魯畢竟是他帶進去的,他此時心虛得很。
主持見胡天不語,叫來小沙彌:“你且把前番情狀說一說。”
小沙彌便講,他拿了衣服進了地宮,聽到胡天說話還叫“大大王”,等下了地宮,才發現是個山羊角的魔族。
小沙彌:“就是這樣了。都怪他這個魔頭!”
這就是要給胡天定罪。
胡天心裏千頭萬緒,但說他是個魔族,他卻是不認的。
胡天平心靜氣:“我要是個魔族,現在還不逃?你們有什麼測試魔族的玩意兒,豬狗兔子胡蘿蔔,不如也給我測測。”
“就是!”易箜對胡天頗多維護,“你見過哪個魔族長成胡前輩這般落拓洒脫的!”
胡天怪不好意思的:“臉其實有些殘,從前更帥的。”
主持一時也是懵了,轉向菩回:“大師,那萬佛逐魔咒您最是清楚不過。困的是妖與魔,人族定然困不住。活人怎麼會不出來!”
“阿彌陀佛。”菩回看主持,“我與胡施主也曾是舊識,胡施主自然是人族。至於塔為何不將他送出去,方才我等進來時,胡施主不是已然說過?”
此話一出,眾人愕然。
胡天有點懵,心道我剛才說什麼了?
不過就是易箜問“你是個死的”,胡天答“活的死的有什麼分別”。
想到此,胡天毛骨悚然。
菩回對主持和小沙彌講:“萬事皆是苦,胡施主如此,定有他的苦處。爾等何必咄咄逼人?至於他的心性,自有我作保,無須多疑。”
此時菩回發了話,主持和小沙彌也不好再多爭辯,便是悻悻告退離去。
晴乙也拉了拉易箜衣袖。易箜恍然,站起來:“大師,我我我……”
“我”了半晌,沒編出個理由。
胡天:“你餓了,去吃飯。”
“對對對。”易箜起身告辭。
剛走到門口,又聽胡天喊:“你等等。”
易箜立刻轉過頭。
胡天:“給我帶兩豆腐餡的包子來。”
菩回笑起來。
胡天扭過頭,對菩回說:“十方立妙院的豆腐包子真是一絕。”
菩回道:“胡施主若是喜歡,可在十方立妙院多住些時日。”
胡天盤起腿,聞言抬頭看菩回:“我怕是留不得了吧。多謝大師剛才替我解圍,我也不好再給你添麻煩。”
胡天只當菩回心善,剛才那番說辭是為他解圍。
菩回卻道:“胡施主,我方才未曾打誑語。貧僧前世記憶恢復需些時日,但近日已是想起,貧僧曾與你有過一面之緣。只是你變了裝束,改了名姓,性情也與舊時大不相同。故而一時未曾認出。但此時貧僧已能篤定你是個人族。”
這次輪到胡天結巴了。
怎麼也沒想到,會遇到榮枯的熟人。
胡天心中各種推脫狡辯的說辭翻滾,手裏握着玉瓶,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是,萬佛逐魔咒卻是不會出錯。”菩回見胡天不語,猶豫片刻,才又問,“就只有那一個解釋了,胡施主……”
“我是個死的?”
“至少軀殼已無生機可言。”菩回嘆氣,“貧僧修為不到,卻也能看得修士魂魄了。但說奪舍,貧僧斷然不信的。胡施主雖是三魂未顯但七魄具全,與身體契合無可挑剔,全然是天生如此的。”
說者無意,聞者有心。
菩回此言好似一根悶棍,砸在了胡天腦殼上。那時神魂里叮叮噹噹的響動,又回到耳邊來。
胡天看向菩回:“大師,你知道寸海釘嗎?”
“寸海渺肖塔的寸海釘?”
胡天心裏又是一驚,他點了點頭:“就是那個。”
菩回凝眉:“胡施主緣何提起那等邪物?”
胡天心跳得厲害,砰砰砰地響:“寸海釘是個什麼東西,寸海渺肖塔又是怎麼回事?還求大師教我!”
“寸海渺肖塔,便是由寸海釘組成。”菩回嘆氣,“胡施主當知,寸海渺肖塔是嫁術法器,找人替死的邪物。”
胡天自然知道。蝰魯還曾推測過,他便是榮枯用寸海渺肖塔找來的替死鬼。可惜沒死成,不知怎麼魂魄鑽進了榮枯的身體裏。
菩回不知胡天此時所想,繼續說道:“那邪物施法之前,其主會先行選好替死之人。便將一顆寸海釘釘入修士身上。他日寸海渺肖塔主人施法,便是將事先釘入寸海釘的可憐人拉入塔中了。”
“寸海釘便是替死嫁術的引子。”
胡天一時怔忪,又不明白。這樣不對,他雖然是個替死鬼了,但那些釘子分明釘在了榮枯身上。
“大師,一顆釘子是引子,那九百九十九個釘子呢?”
“九百九十九個?”菩回愕然,“若如此,當真大手筆。若是一顆寸海釘,那便是嫁術引子。若是九顆以上,便是鎮魂材料。可用寸海釘,將魂魄固定在一處。可九百九十九顆,這是用在何處?”
胡天苦笑:“全釘在身上啊,哪哪兒都是。”
菩回悚然:“這是……難怪魂魄與軀殼看上去渾然天成。怕只有用上品歲時盤測齡才能……”
菩回忽地不再講話,胡天也不出聲。
榮枯的身體是個死的。胡天的魂魄在榮枯的身體裏。身體和魂魄上釘了九百九十九顆寸海釘。
胡天從沒想過,所謂的“沒死成”,是被人用九百九十九顆釘子釘在了一具榮枯的身體上。而且細緻極了,菩回都看不出軀殼和魂魄是兩個。
估計這樣才能騙天道,把仙劫雷砸在胡天的魂魄上。
再多真相,胡天已經不想深究,只覺得自己滿身枷鎖。
不過又想,變了個樣子回去,爹媽多半把自己當成神經病。但胡諦腦子向來清奇非常人,卻是不怕她不認。
遙想當年,胡天還是個小屁孩。某天,他同一群小夥伴掉進水溝里,被人撈上來,各個都是水草浮萍滿身淤泥,臭氣轟天分辨不出面目。又都穿着校服,更難辨別。
別人家長來了都喊名字,誰知胡諦騎車路過。胡天躲了絕妙好位置,還是被她一眼掃出來。胡諦打身後提起胡天,看一眼,當街哈哈哈大笑。拖回家時,還差點被誤會是來搶孩子的。然後回家胡諦就把胡天按在水桶里狂揍了一頓。
比胡爹還兇猛狠惡。
胡天此時想起屁股都疼,卻又莫名其妙鬆了口氣。
菩回卻似乎還有些疑問。
胡天擺手:“大師,我這個殼子大概是你舊識,但我從前是不認識你的。變成這樣,也是被人坑。其中曲折,我講不清楚明白。”
更多是不想再說。誰知下一個遇見的是不是蝰魯第二?圖惹禍端,太蠢了。
胡天想想又緊張起來:“我沒惡意,您就別斬妖除魔了。”
菩回嘆了一口氣:“胡施主性善,從未有過惡意。還望你也能看開,軀殼表象……”
菩回未說完,轉頭向門口看去:“何人?”
“是……是我。”此時晴乙從門中穿過,進了屋來,“胡前輩恕罪,大師恕罪。小女不是故意偷聽。只是我同易箜一直在尋鎮魂材料,所以方圓百里,如若有修士說到一些材料,我會更敏銳一些。”
胡天感嘆,敢情這姑娘還能給自己聽覺設關鍵詞提示。
胡天也沒什麼好怪的,倒是好奇:“你也要鎮魂材料?”
晴乙剛點了點頭,易箜提着個食盒撞進來:“晴乙晴乙,你跑那麼快……”
晴乙道:“方才聽到胡前輩提及寸海釘,就跑來了。”
易箜頓時蹦起來:“寸海釘!!!胡前輩有?”
滿身都是。
“有,不過都用了。”胡天伸手要食盒,“哪天我去了寸海渺肖塔,給你掰幾個回來。”
易箜乖乖把食盒遞上去:“胡前輩又說笑了。寸海渺肖塔在天啟界,哪裏是說去就去的。”
胡天撬開食盒,一手一個包子舉起來:“我總是會去的。”
說完,胡天狠狠一口咬在了包子上。
胡天卻道解釋不清,乾脆什麼都別講,便道:“勞大師掛心,我沒什麼問題,挺好的。”
“也不可大意了。”菩回從袖籠里拿出一隻玉瓶,“此是十方立妙院平日療傷的一些藥品,胡施主可拿去用。”
胡天也沒客氣,接了謝過。
一時房內便靜下來。菩回端坐。胡天瞪着玉瓶瞧,拿在手裏搖一搖。
易箜傻在一邊,晴乙也就更不講話了。
半晌,主持咬咬牙:“胡施主,方才來時怕也聽了院裏的一些傳言。”
不提還罷,一提此,易箜先就不樂意:“主持方丈,貴院的降魔塔到底怎麼回事。為何當時不將胡前輩送出,害他遇險。”
主持皺起眉毛:“這也是貧僧不明白之處,現下院內傳言紛紛,與我十方立妙院百年聲譽很是不妥。故而貧僧特來請教,還請胡施主將當時情形複述一二。”
原是來調查事故原因的。
胡天卻是有苦說不出。為什麼降魔塔不把他送出來,他也是滿心疑惑,想不出個緣由。然則蝰魯畢竟是他帶進去的,他此時心虛得很。
主持見胡天不語,叫來小沙彌:“你且把前番情狀說一說。”
小沙彌便講,他拿了衣服進了地宮,聽到胡天說話還叫“大大王”,等下了地宮,才發現是個山羊角的魔族。
小沙彌:“就是這樣了。都怪他這個魔頭!”
這就是要給胡天定罪。
胡天心裏千頭萬緒,但說他是個魔族,他卻是不認的。
胡天平心靜氣:“我要是個魔族,現在還不逃?你們有什麼測試魔族的玩意兒,豬狗兔子胡蘿蔔,不如也給我測測。”
“就是!”易箜對胡天頗多維護,“你見過哪個魔族長成胡前輩這般落拓洒脫的!”
胡天怪不好意思的:“臉其實有些殘,從前更帥的。”
主持一時也是懵了,轉向菩回:“大師,那萬佛逐魔咒您最是清楚不過。困的是妖與魔,人族定然困不住。活人怎麼會不出來!”
“阿彌陀佛。”菩回看主持,“我與胡施主也曾是舊識,胡施主自然是人族。至於塔為何不將他送出去,方才我等進來時,胡施主不是已然說過?”
此話一出,眾人愕然。
胡天有點懵,心道我剛才說什麼了?
不過就是易箜問“你是個死的”,胡天答“活的死的有什麼分別”。
想到此,胡天毛骨悚然。
菩回對主持和小沙彌講:“萬事皆是苦,胡施主如此,定有他的苦處。爾等何必咄咄逼人?至於他的心性,自有我作保,無須多疑。”
此時菩回發了話,主持和小沙彌也不好再多爭辯,便是悻悻告退離去。
晴乙也拉了拉易箜衣袖。易箜恍然,站起來:“大師,我我我……”
“我”了半晌,沒編出個理由。
胡天:“你餓了,去吃飯。”
“對對對。”易箜起身告辭。
剛走到門口,又聽胡天喊:“你等等。”
易箜立刻轉過頭。
胡天:“給我帶兩豆腐餡的包子來。”
菩回笑起來。
胡天扭過頭,對菩回說:“十方立妙院的豆腐包子真是一絕。”
菩回道:“胡施主若是喜歡,可在十方立妙院多住些時日。”
胡天盤起腿,聞言抬頭看菩回:“我怕是留不得了吧。多謝大師剛才替我解圍,我也不好再給你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