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番外 少年

102 番外 少年

?慕家不愧是屹立於中原早有許多年歷史的世家,整個慕家宅院極大,雖然早年因為慕疏涼不在的關係,慕家在旁人看來早已經沒落,但進入內中,雲衿才發覺旁人看到的皆是表象。

在慕疏涼不在的日子裏,慕家恐怕一直有人井井有條的打理着,而打理着這一切的人,自然就是方妄。

想到此處,雲衿也不得不往方妄多看去一眼,難怪慕疏涼對方妄能夠如此信任,而也難怪方妄對慕疏涼如此忠心,這兩人主僕之間的感情,恐怕也非是旁人三言兩語能夠道清的。

方妄自然不知道雲衿的思緒,他帶着對方在這宅院當中逛了一圈,甚至連慕疏涼的住處也去了一遍。雲衿走進慕疏涼住處,才發覺此地被收拾得十分乾淨,彷彿隨時都在迎接着慕疏涼回來居住一般。

而房間的柜子當中,還擺着許多小玩意兒,似乎是鑄造出來的小鐵劍,還有些奇怪的小木偶,有的看起來歪歪扭扭的,有的卻十分精緻漂亮。雲衿一看便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便忍不住站在櫃旁認真打量起來。

方妄在旁笑道:“這些都是少爺小時候做的,還有不少東西,都被少爺收起來了。”

雲衿也是一笑,一路跟隨着方妄往外走去,又聽他開始毫不顧忌慕疏涼的面子,說起了對方小時候跟慕家老爺頂撞的事情,還有他從前的許多糗事。

雲衿知道慕疏涼幼時頑皮,也曾經有過想像,但聽到真事又是另一回事了,聯想到如今渾身上下穩重得挑不出一絲毛病的慕疏涼,雲衿又覺得更是有趣。

兩人走了一段,終於到了慕家人練功的密室外,方妄將人帶到此處,卻是不再往前走了,只搖頭道:“這裏是慕家的禁地,除了老爺與少爺,旁人不得入內,我自然不敢進入,不過雲衿姑娘你不同,我想少爺將這裏的事情告訴你,裏面定有少爺希望你看到的東西。”

雲衿微微頷首,與方妄說了幾句之後,轉身進入了密道當中。

這密道喚起了雲衿在瀛洲島上的記憶,此處果然與慕疏涼那時候所形容的一般,與瀛洲的密道同樣狹長而幽暗。

雲衿沿着密道一路往前,只看得見四周石壁上沿途偶爾亮起的一盞燈火,牆上的石紋均勻而漂亮,看起來已有許多年歲。雲衿便這般走着,聽着自己腳步在密道內回蕩的聲音,彷彿又回到了許多年前與慕疏涼一道走在密道里的夜晚。

不知走了究竟多久,雲衿終於在昏暗的燈火下來到了密道的盡頭。

盡頭處有一間石室,與密道的昏暗相比,那處顯得要明亮許多,雲衿沉默着踏入其中,因為習慣了黑暗,面對屋中明亮的燈火,雲衿只得微微抬手遮擋。

然後她聽見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微微有些熟悉,卻又似乎不大一樣,她聽見那聲音調笑着道:“讓我猜猜來的是誰,是慕疏涼還是慕家的後代?”

他說完這話的時候,雲衿的雙目已經習慣了這般光線,於是雲衿放下了遮擋的手,看清了房中的一切,還有房間裏說話的人。

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後,雲衿不由得怔住。

這處房間看來十分眼熟,不過一眼,雲衿便將其認了出來,當初風遙楚第一次出現在空蟬派,將雲衿帶到了慕疏涼留在空蟬派的密室當中,並且告知了她慕疏涼從前的事情與秘密。後來雲衿便開始在密室當中調查十洲的事情,並且利用那裏與幾名內應聯絡,時刻知曉這中原當中發生的事情。

雲衿有時候會連夜待在那裏看慕疏涼留下的書信與旁人傳來的消息,所以對於雲衿來說,那是個十分熟悉的地方。

而如今出現在眼前的這個房間,與慕疏涼當初在空蟬派里留下的那間密室,屋中的擺設與構造,竟是一模一樣的。

看到這裏,雲衿已經立即明白了過來,想來是慕疏涼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房間,所以當初在設計空蟬派密室的時候,才會將那處設計成這副模樣。

然而讓雲衿驚訝的來源卻不是這間房屋,而是開口說話的人。

因為方才說出那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慕疏涼。

年紀不過十歲左右的慕疏涼。眉目熟悉無比,卻猶自帶着稚嫩,精緻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

雲衿頓時僵住了身形。

而同時驚訝的,還有那個十歲的慕疏涼,他滿臉詫異的盯着雲衿看,直直地瞪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平靜下來,隨後才挑眉笑到:“原來是你啊。”

這個笑容,與雲衿所熟悉的慕疏涼十分相似。

聽這個慕疏涼話中的意思,他是認識雲衿的,而雲衿也曾經見過這樣的慕疏涼,就在五十多年前,在空蟬派後山的紫煙洞當中。那時候兩人短暫的交談了一會兒,然而因為開啟空蟬派護山陣法的關係,紫煙洞已經不在了,雲衿本以為那個慕疏涼所幻化出來的慕疏涼也已經不在了,卻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她竟在這個地方,再次見到了他。

於是雲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聲應道:“是我。”

“好久不見了。”那幻象在密室里找了處椅子坐下,接着與雲衿打招呼。

雲衿卻是又笑了起來,認真道:“我與師兄卻是經常見面。”

幻象動作一頓,頓時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一般,當即又重新站了起來,盯着雲衿道:“你說……我還活着?”

“嗯。”雲衿點頭低聲道,“發生了很多事情。”

雲衿並未立即說出來,只是心中有所不解,不明白為何當初自己在紫煙洞分明見到那幻象已經消失湮滅在破碎的山洞當中,此時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裏。

幻象很快解釋了這個問題,隨手指了一個方向,又指了指自己道:“當初慕疏涼所製造的幻象自然不止一個,我這個人很怕無聊的,練功的時候沒人說話多無趣,所以自然每個地方都有一個幻象聊天解悶。”他攤了攤手,因為慕疏涼就是他,他又不全是慕疏涼,所以說話的時候顛三倒四,有時候會顯得十分混亂。他也絲毫不在乎,接着道,“紫煙洞有一個我,慕家也有一個我,紫煙洞的我沒了,那裏的記憶自然就到了這個我的身上。如果我們都不在了,那麼我們的記憶自然是回到了慕疏涼的身上。”

說完這話,幻象神情古怪的看了雲衿一眼,眨眼道:“能懂嗎?”

雲衿:“……似懂非懂。”

“算了。”幻象擺了擺手,接着問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最後怎麼樣了?我為什麼沒死?!”

雲衿與這幻象又開始說起了這五十年來發生的點點滴滴,而也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知道慕疏涼當初究竟為何會弄出這麼個幻象來陪自己聊天解悶。

十歲的慕疏涼,實在是相當聒噪。

當雲衿說到她與慕疏涼在十洲島上與十洲眾高手戰鬥的時候,幻象幾乎是屏住了呼吸,認真盯着雲衿仔細聽着,一直到聽到轉折,才忍不住長舒一口氣,挑眉笑到:“我就知道我肯定有辦法對付他們。”

說起慕疏涼真實身份乃是神界北極紫微大帝的時候,幻象更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雲衿道:“我是天神?我竟然是那種玩意兒?我竟然那麼厲害?!”

雲衿:“……”

當初見慕疏涼恢復身份,雲衿心中詫異,卻也覺得慕疏涼平靜得有些不同尋常,如今看幻象這副反應,雲衿大概也能猜到慕疏涼恢復成神的時候,內心究竟經歷了什麼。

幻象聽得停不下來,纏着雲衿繼續講,兩人又說到了後來的事情,幻象似乎已經完全投入在了故事當中,幾乎忘了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等聽完了兩人重逢的那段之後,他才終於緩過神來,眨眼看着雲衿道:“所以說……”

雲衿不解的看着他,輕聲問道:“怎麼了?”

幻象指着雲衿,又指了指自己,終於問道:“所以我們兩個應該是……在一起了?我們成親了嗎?”

雲衿不知為何,面對着十歲的慕疏涼問出這個問題,不禁面頰微紅了起來,她搖搖頭低聲道:“還沒成親。”

幻象依舊沉浸在驚訝當中,隔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雖然隔了那麼久,不過沒想到慕疏涼真的實現了……”

“什麼?”雲衿聽清了那幻象的話,不禁又出聲問道。

幻象趴在一旁密室的桌上,從裏面翻出了一個冊子道:“我記得,慕疏涼剛知道自己活不過三十歲的時候,先是生氣,後來氣完了,也改變不了什麼,就開始想活着的這些年應該做些什麼。”

幻象很是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冊子,“當初我定下的目標,如今可都實現了。”

雲衿實在沒有想到慕疏涼小時候還有這種故事,只是想到對方當時尚且年幼,又剛得知那樣的消息,不覺又有些心疼。想像着小時候的慕疏涼一筆一劃的在冊子上記下自己人生的寄往,想到那就是他將來要走的路,不覺心中又生出幾分心疼。

雲衿看着那本冊子,低聲問道:“我可以看看這個嗎?”

幻象當即點頭,得意的笑到:“你是我將來的娘子,給你看當然可以。”

雲衿被他這話說得面頰又是微紅,旋即接過冊子,低頭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

裏面所寫的第一條,便是天下安寧,中原太平。

雲衿記得慕疏涼曾經說過,這是慕家的責任,也是空蟬派大師兄的這人,慕疏涼從前的許多年,一直在為此而奔波,直到現在亦然。

但在這一條之後,便只剩下了一些十分瑣粹的小事,比如一定要去空蟬派星霜湖裏面游泳一次,一定要在哪天趁梅染衣睡着在他的臉上寫字,要在靳非煙的煉丹爐裏面放一捧火藥進去,要把暮深院夫子念的書換成艷芳錄等等。

雲衿看得不禁失笑,待見到最後一條時,才終於明白了幻象方才所說的那話的意思。

最後一條寫着,要在有生之年遇上喜歡的姑娘。

當時的慕疏涼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似乎是猶豫了一陣,又將姑娘兩個字用墨劃掉,然後多塗了幾個字上去,改成了“漂亮姑娘”。

雲衿:“……”

少年的心思,果然是複雜而敏感的,尤其是她這個師兄。

另一邊,慕疏涼本就是神魂在身,雖然胸口被捅了兩劍,但修養過後,好得也是極快,如今便已經可以不必旁人照顧,自己起身活動了。

所以他自己閑逛着,便到了劍池的旁邊的小屋旁。

魏灼在小屋外面種了不少藥材,此時正在低頭觀察着那些葯,見了慕疏涼過來,忍不住也道:“你身子好得倒是快。”

慕疏涼不置可否,與之閑談了幾句,說起雲衿的行蹤,魏灼才道:“我見庚長老傳信說雲衿原本今日就該回來了,不過她好像在十洲遇上了你家下人,所以先送人回了慕家,現在應該還在慕家待着吧。”

聽到這話,慕疏涼才應了一聲,正欲再說些什麼,轉念想到某事,卻忍不住僵住身子,輕輕嘆了一口氣。

魏灼看他模樣,忍不住關心到:“你怎麼了?”

慕疏涼憂慮道:“我覺得……師妹恐怕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魏灼:“???”

十歲的自己,的確是個不該看的東西,慕疏涼在心中嘆道,此時只盼着自己不會亂說什麼奇怪的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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