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現在來發考卷。”數學老師是個五十齣頭的冷笑話高手,大名李英,由於天生毛髮稀疏,四十歲不到就頂上無毛,學生給他取了個綽號叫“禿鷹”。

他話一出口,全班女生慘叫。“不要啦~老師,成績單不是過不久就要寄發,到時候就看得到數學成績了。”

“對啊!現在發是二度傷害。”

“哪有那麼便宜,你們造成我心裏更嚴重的創傷,二度傷害算輕傷了,在改你們考卷的時候,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柔腸寸斷?”話一說完又一片哀嚎聲。“好了,別吵!這次的分數……抱蛋的人還真不少,誠所謂:德不孤,必有‘0’,我真是敗給你們了。”

“首先,依照往例,我們先發進步最多的前五位同學,第一名,冷紅冠同學。”一宣佈,所有人都轉頭看數學“放牛組”組長冷紅冠。

“怎麼可能!”

“組長,你怎麼可以背叛我們~”

李英頗欣慰的看着前來領考卷的她。“恭喜你!你終於可以不必仰賴開根號乘以十才能及格了,冷同學考了七十二分!拍手鼓勵。”

七十二分?!冷紅冠瞪着上頭的分數久久無法回神,直到回到座位她還在傻笑。

呵呵呵……原來被風映藍那惡魔調教一個多月後,她真的進步了很多。

那傢伙在幫她上課的時候真不把她當人看!他從沒辱罵過她,可像他那種渾身冷透,活似剛從冷凍庫走出來的人,不用什麼威脅恐嚇就足以叫人很害怕了。

在教她時除了解題他幾乎不講廢話,偶爾冒了幾句也是給她“提神”用的。

例如——

“專心點,你在看哪裏?”明明語氣淡然得像白開水,可奇怪的是卻像摻了汽油,只要一點點的小火苗就足以一觸即發。

“這題目的類似題之前講解過了,你再想想看。”冷冷的眼由試題轉向她,等着她“恢復記憶”。

“預習的功課自己要做足,不會的挑出來問,這樣才能事半功倍。”又是冷冷的一眼,可她心臟很脆弱啊。

“這題目之前你就做錯,為什麼老錯在同一個地方?”

風映藍的用詞都是很斯文有禮的,但還是讓她深刻的感覺到自己受到嚴重的“語言暴力”。

也許正是拜活在這樣前所未有的強大壓力下所賜,加上她有時候還會解題解到兩點多,終於……嗚……她真的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了!

她興奮的緊捉着考卷,心裏對於風映藍先前的“惡行惡狀”已經完全不計較了。呵呵呵……她很慷慨喔,希望能和他分享她的快樂。

明天就是結業式,今天其實是來學校混的,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放學后她要買一堆小吃、零食回家慶祝!嗯……咳咳……好吧,她承認風映藍是她的貴人啦!沒有他,也許她的數學成績還是慘兮兮。

慶功小吃除了老管家,就多算他的一份吧!

坐在她旁邊的死黨李秀瞳湊過來。“臭丫頭,你的數學成績真是非昔日吳下阿蒙,嘖嘖嘖,七十二分哩,也不罩一下,我才考二十七。”開根號乘以十大概五十分左右,“你遇到什麼名師了嗎?”

“是有人教我,可是不是什麼名師。”

“喂,問他願不願意多收一個名額,我去當伴讀好了。”她家境優渥,老媽花大錢給她請家教、上補習班,結果每回成績單一寄回家,老爸總要來一句,“怎麼補的,越補越大洞!”

“我勸你不要,那個男人粉恐怖的。”

“男人~”李秀瞳眼睛發亮!“老實招來,你是不是像少女漫畫那樣,遇到了帥哥家教,為了不讓心儀的男人看到會讓自己顏面盡失的成績,所以發憤圖強?”

“噗~‘李秀逗’!你是不是漫畫看太多,中毒了?”厚,為了心儀的男人而發憤圖強?她會不會想太多?

“等一等,教你數學的那個人長得粉高,對不對?”也許因為她嬌小,李秀瞳很在意男生的身高,一七五以下不列入考慮。

“是啊,有一百八以上吧。”

“他長得很帥,對不對?”

“很帥。”撇開他那生人勿近的冰面具不講,她可從來不否認他是美男子。

“那就對啦。”

“你知道他是誰?”

“管他是誰,有好貨先吃了再說!”

“他就是我的監護人。”李秀瞳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因此她家發生的一切事,她都知道。

而且她還見過他一次。

“嚇?風、風映藍?”那部恐怖的“冷氣機”!

那個人真的很、很邪門吶,明明長得很稱頭,說他是頂級美男都沒人會反對,但只消被他看一眼,不用刻意,只需要淡淡、淺淺、不經意的一記眼神,那種感覺活似在冬天吹冷氣——

由腳冷到頭。

“他數學可強了。”而且他講解的方式深入淺出,即使數學底子再差,也有鹹魚翻身的機會。

“是喔~”

冷紅冠對着她擠眉弄眼。“你方才不是說要報名伴讀?我想對於有心向上、勤奮好學的學生,風先生是不會拒絕的。”

“不要!那男人讓人很有壓力,我的心臟很脆弱的。”

冷紅冠笑了出來。

的確!沒有人在面對他是很輕鬆的吧?可最近她好像慢慢適應了,果然吶,再恐怖的人相處久了,也不這麼恐怖了,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每天相處,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半小時,她卻發現,彼此越來越有家人的感覺……

如果他是她的家人,她該叫他什麼?

風映藍在達人街上的別墅她算第二次來。

一個多小時前冷紅冠和老管家在公寓吃蚵仔煎、燉土虱、烤雞翅……兩人在大快朵頤之前,她將每一種食物分成三等份。

“其中一份是留給少爺的嗎?”老管家看着分量最足的那一份。

“嗯。我成績進步,他功勞可大着。”

“他今天可能不會過來了。”

“他很忙嗎?”

“重感冒。前天就不舒服,正值你考試,他要我在你問起時,就說他有重要應酬。”即使是路邊小吃,老管家還是很有規矩的拿着瓷盤一樣樣的盛着。

其實少爺除了感冒外,還得了嚴重的過敏,而這過敏原因……

他還是不要多嘴得好。

“他今天還是不舒服嗎?”她坐下來喝了口湯。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好心情好像有點受影響了。

“我今天打電話去別墅,傭人說還在發燒。他生病的時候幾乎不看醫生,脾氣很不好,又倔又拗的,因此沒什麼傭人敢接近他。”

“不看醫生?”冷紅冠訝異。“那怎麼會好?”想了想,其實如果真的只是感冒不看醫生那也還好,因為她也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型的人,感冒的時候她都是喝一種中藥熬的湯汁,很臭、很苦,可還滿有效的。

“少爺有時候性子一來,沒人管得動他。”

她露出古怪的表情。“我以為他只是冷冷的,沒想到脾氣像個孩子。”她開始進攻烤雞,然後蚵仔煎……

每樣東西都吃了幾口后,她像下定決心似的用餐巾抹了抹嘴巴。“管家爺爺,你有沒有達人街的通行證?”那裏的警衛和一般的不一樣,是真的有在做事。

“你要去看他?”老管家一怔。

“做人不可以沒良心,風先生雖然從沒給過我好臉色,可他畢竟還是對我不錯的,我還是去看看他好了。”

“少爺不會在意這些的。”

“就因為他不在意,我就更要在意,不是?”

老管家深深看了她一眼。“別墅一到了晚上九點就只有他一個人,傭人都住後頭的小屋,加上他生病的時候脾氣真的很不好,你真的要去嗎?”

“生病的時候還沒有人在身邊不是更危險?”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一到了晚上,少爺不喜歡有其他人在屋子裏走動。”

“為什麼?”

“等他身體好些,你自己問他。”他離座回房,不久拿出通行證和一串鑰匙。“我叫司機過來載你。”

“好。”

這棟別墅無論白天看、晚上看都一樣大到粉恐怖,而且比起其他棟別墅,他家除了入口處的照明和台階左右兩排燈,主屋還真的是烏漆抹黑。

走上了台階,她先用遙控解了警報系統,免得她探病不成,反而先到警局報到了。

一連通過了兩道電子鎖,到了第三道她才用得到鑰匙,門一推開,熟悉的乾淨舒適的味道撲鼻而來。

來到了曾造訪一次的豪華大廳,冷冷的氛圍一下子將她團團圍住。“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地方,怪不得越來越像假人。”櫥窗里的模特兒看過沒,就是那種帥帥、酷酷的,擺着很不可一世的跩樣,頂着一張萬年不變表情的那種!

她藉由有限的光源,成功的找到那天她玩了好久的藝術燈,拍了一下,昏黃的色調頓時讓冷冰冰的客廳溫暖起來。

對了!她記得廚房是在左邊轉角,她背包里有些東西得先處理。

半個小時后她用托盤端了一堆東西上樓。只是……房間很多間呢,他到底在哪一間?

第一間,沒人住;第二問,好像也是客房之類的。

好煩耶!這些有錢人一定要把住家弄得像迷宮一樣才甘心嗎?又推開一扇門——

哇噢!不得了,這裏是圖書館嗎?好奇心驅使下,她放下托盤走進去。

這間房間他一定常使用,因為裏頭放了一些當期的財經雜誌和報紙,走到落地窗前的書桌一看——

冷紅冠的臉紅了,一股滿滿的感動湧上心頭。

書桌上放了好幾本不同版本的高三數學,風映藍一個大公司頭頭不可能用得着這些書,他是為了教她數學。

任他數理再強,高中數學畢竟離他太遠了,就算想教也不知道如何入手,因此為了教她,他得撥時間重溫高中舊夢。

以前爸爸開的公司只是小公司,他都常常因為忙碌而忘了三餐正常了,像風映藍這樣的跨國集團大老闆就更不用說了,而他每天還得撥出一個半小時的時間陪她這數學阿斗……

一個只是被半強迫接受她的人,居然可以為她做這麼多,冷紅冠的眼眶忍不住紅了。

桌子的一角放着一疊她慘不忍睹的數學成績單,最經典的當然是那張九分的。

真沒面子的分數。

她收起那疊如今想起來都羞愧的考卷,換上今天要給風映藍看的成績,這才又端起托盤繼續“狡兔三窟”的遊戲。

她推開某間房的一點門縫,裏頭就有東西砸出來,“砰”的一大聲正中門板,她嚇得倒抽了口冷空氣,差點尖叫。

“誰?站在門口的是誰?!咳咳……滾出去!”

冷紅冠被那恐怖的狂吼聲嚇得魂不附體,猛吞了好幾口口水,一顆心像是隨時要跳出胸口。

是那個平常雖冷漠但有禮的風映藍!方才那破口大罵的狂吼聲,她以為是哪只脾氣特壞的野獸發出的。

她將托盤放下來,深呼吸一下,這才試着叩門。“叩叩叩……”

“砰!啪啷!”又有東西擊中門板然後碎裂的聲音。“滾!”

脾氣真的很野獸耶,這一回她雖還是嚇了一跳,可已經沒之前那麼懼怕了,而且越挫越勇。

這回她沒叩門,直接隔門叫陣。“風先生,我是冷紅冠。”

“滾!咳咳……”

又是滾?她偏不要!“我聽說你生病了,所以來看看你。”咦。沒聲音?表示可以進門了嗎?正要伸手推開門,裏頭又傳出怒吼聲——

“咳咳……滾!”

“……”原來是“ㄎㄟ”到,不利發音。

生怕一開門就有東西飛過來砸中她——這也不是不可能。

她可不想成為第一個因為探病被病人砸死而上社會版新聞的人,隔着門板還是安全些!

她提高音量說:“你這麼凶不利病情,都已經是快三十的人了,還這麼任性,真是教壞了我這孩子!你呀……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忽地“屏障”不見了,一陣陣急促的熱氣吹在頭頂上,冷紅冠一抬頭對上一雙粉恐怖的怒眼。

“你、你夠了沒?!”

“哇!”

“你到底想怎麼樣?!來這裏幹啥!”風映藍鐵青着一張火氣甚大的臉,如果可以,他真想將這丫頭的脖子擰斷,誰要她這麼多管閑事了?

她嚇了個扎紮實實,驚愕的看着他像是着了火的模樣,不及細想一回身就拚命跑。

看到她嚇跑了,風映藍方才那一吼像是用儘力氣似的,無力的靠着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沒想到冷紅冠不是嚇跑了,一眨眼她又跑了回來,這一回她手上多了個東西。

他垂下的頭又抬起,一看到這不怕死的丫頭還在他更氣了。咬着牙努力撐着不適的暈眩感,他用力的在臉上抹了一把,再度要發狠,“你到底……”

她一雙大眼布着驚恐,淚水就這樣啪答啪答的直落,然後將手裏的成績單舉高。

“我考……我考了七十二分,特地拿來和你分享的!”

風映藍眯着眼看了她好一會兒,強烈的暈眩感讓他的記憶變得瑣碎而片段,彷彿……彷彿連幾分鐘前才罵過她都忘了……

他像是不確定她是誰,“冷紅冠?你是冷紅冠?”

“嗯,我是。”

他微微的喘着氣。“你今年幾歲?”

“十七。”又補充,“快十八了。”

“最弱的科目是?”

“數學。”奇怪,他好像不認識她,需要一再確定她的身分,“你忘了?你每天都得花一個半小時教我數學。”

風映藍的濃眉皺了皺,彷彿極力在忍耐什麼,在確定眼前的人是冷紅冠,他的防禦突然崩塌了,長腿微曲起來,他背貼着牆滑坐下來。“冷紅冠……你真的是冷紅冠……你的數學真爛……”

“……”他一定要這樣說她嗎?“喂,不會吧?你打算在通廊睡嗎?”很冷欸!這種天氣正常人都要穿衛生衣、蓋厚棉被才睡得着覺欸!

她一蹲下來想搖醒他,不意聽到他的囈語,低低的、喃喃的——

“求求你們……不要放棄我……我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冷紅冠一怔,感覺上這不是風映藍會說的話,他還正常吧?

猶豫了一下,她伸出手推他。“風先生……”手才觸及他,她嚇了一跳。

怎麼這麼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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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婚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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