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曾經她為愛瘋過、傻過、執着過,那麼,再瘋一次、再傻一次、再執着一次,很難嗎?況且,裴易行不值得她這樣做嗎?
當辦公室的人一個接着一個離開,最後只剩下她一人時,她默默流下了眼淚,但眼神卻透露出更純粹的堅持。
「我沒有錯,我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她對自己說。
擦去眼淚,她關上公司的燈,再將門鎖上,看了腕上的表一眼,距離她的幸福還剩不到五分鐘。
淚痕未乾,她便等不及地露出微笑,等待了好久,那道屬於幸福的曙光終於要照到她的身上了!
她笑着,含淚笑着,快步朝她的幸福走去。
夜深了,現在時間是半夜兩點。
原本應該在房間裏熟睡的郝詠嫻,此刻卻站在公司附近的飯店大門旁,眼神空洞地等着。
為什麼不打通電話問清楚?
為什麼稍早前看他們在一樓餐廳共餐時不去打擾?
為什麼不把自己的擔心說給他聽?
為什麼……
那瞬間,當親眼在玻璃門外,看着他們兩人愉悅地用餐完畢,廖語敏手勾着他的手臂走向櫃枱,跟櫃枱人員拿了鑰匙,兩人相偕進電梯時,她忽然懂了心跳停止是什麼感覺。
到底是她看不清楚,還是他戲演得太好?
她怎麼有辦法繼續肯定他還是愛她?
然後,到底她留在這裏等什麼?
等他出來,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們之間早就結束了,這樣嗎?
還是等他出來解釋?
但要解釋什麼?該解釋的、想說的早就跟她說過了。剩下的,不是他不想說的,就是,她不相信的。
最近覺得時間過得愈來愈慢、愈來愈久,為什麼不快一點讓她結束這種等待的折磨?
她很怕,來不及等答案的揭曉、來不及聽他的解釋或分手的理由,她會在那之前先崩潰。
陣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連天氣都這樣忽好忽壞,跟郝詠嫻的心情沒兩樣。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當郝詠嫻的腳已酸到不行,飯店大門剛好感應到裏頭有人要出來,自動打開。
天際微露曙光,那微微的亮光打在從飯店出來的兩人身上,真的好刺眼。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來,忽略了等在飯店大門旁的她,郝詠嫻看不到廖語敏的表情,但她挺直的背脊明明白白告訴自己:這場愛情的戰爭,她贏了!
不,不能說是戰爭,因為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上場打過仗。
她就像被告知待在營區里隨時等着遞補的後備兵一樣,除非廖語敏陣亡了,否則輪不到她上場。
走在後頭的裴易行步伐看來輕鬆,不像過去的日子裏總是顯得沉重而無奈。
想必除了事業成功有望之外,戀情也步入了新的里程碑了吧?
她要不要繼續在這裏自取其辱?
「小行。」她輕聲喊出未來再也不會叫的兩個字。
廖語敏和裴易行同時回頭,裴易行還沒任何反應之前,廖語敏已踩着細尖的高跟鞋大步地朝郝詠嫻走來。
走到她的面前,廖語敏露出得意的微笑,沒有特意壓低音量地說:「憑你?怎麼斗得過我?」
郝詠嫻沒正面回應她,只是面無表情地微微偏過頭,看向後方的裴易行。
那位據說跟她交往很久很久的男朋友,此刻臉上並無任何一絲虧欠的樣子。
她非常確定他聽到廖語敏說的了。他為什麼不反駁?
所以,真的是……就到這邊了嗎?
為什麼一定要讓她這麼痛?
為什麼不能早點跟她說明白?
這些日子,她在等的就是這個結果嗎?
再給他五秒鐘,或許他只是反應不過來,還在想怎麼跟她解釋,要拿什麼證據告訴她他和廖語敏沒什麼……
「好了,該走了。」
五秒鐘還沒到,只聽見裴易行淡淡地這麼說。
廖語敏又對郝詠嫻笑了一下,才與裴易行一起離開。
好累喔,好想哭,可是郝詠嫻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哭。
她不想這樣回家,她該怎麼回家?
小行,你要離開我,也得先幫我想好怎麼跟爸媽交代啊!
以往,你什麼都幫我想好、做好,現在要放手,不能先知會一聲嗎?
有氣無力地從包包翻出手機,打開聯絡資訊,發現這麼多年來,她的世界原來都只繞着他轉。
一下子,他不見了,她該往哪裏去?
找不到人,放棄。郝詠嫻乾脆傳了通讓家人安心的簡訊后,就近在旁邊的一家小旅社登記住了下來。
她需要好好睡一覺,睡多久都不管,反正天塌下來了,有沒有醒都一樣。
「為什麼不解釋清楚?」
裴易行的車停在廖語敏家門口前。她下車,沒有馬上關上車門,站在車外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跟詠嫻之間有一定的感情基礎,什麼時候解釋都是一樣的。」
他沒下車替她開車門,也沒送她進門,只是坐在車裏,手放在方向盤上,雙眼透過車子的擋風玻璃望向前方。
「這麼有自信?」
「這一陣子以來,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
廖語敏忍住眼淚。
是,她真的很清楚了。這一陣子她使盡招數,最後甚至高調地訂了飯店房間,在在都以為他肯定是她的了,但沒想到……
「為什麼?既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對我動過心,為什麼還要答應今晚陪我?」
她是心急了,這一陣子他的表現,她無法判定自己能有幾成把握,總是若有似無又似無若有,所以新系統一確定成功上路,她馬上邀約他晚上一起吃飯,也明顯暗示他可以共度春宵。
那時,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她還以為他對她也動了心。
「我想讓你從今以後都死了這條心。」裴易行回答她。「我們可以是生意上的夥伴,但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關係。」
此刻,廖語敏真的有些恨起他了。但他說得沒錯,沒到最後她是不會放棄的。
「呵,你也真傻,就為了讓我死了這條心,你拿詠嫻對你的愛來賭?」
「沒有賭,我從來不會拿我和詠嫻之間的感情來做賭注。我懂她、了她,就像她懂我、知我一樣。我們之間,只要解釋清楚就什麼事都不會有。」裴易行非常篤定地說。
可惜,廖語敏這一陣子以來對他可是用了全部的心神在留意,所以他那語氣里的一絲絲不確定、一點點慌張,都無法掩飾。
「你知道嗎?你是個很有自信的男人,可是愛情里是容不下一粒小沙子的,只要有一點點的猜疑、一點點的不確定,都可能讓你和她這段感情終止。」她的語氣比裴易行還要更肯定。
她彎身探進車子裏頭,靠近地問他,「你知道愛情,會因為什麼而毀於一旦嗎?」
「什麼?」
廖語敏輕笑一聲。「就是,對自己失去信心。」
「對自己失去信心?」
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她非常樂意繼續解答他的疑惑。
「是的,對自己失去信心。我們最近鬧得滿城風雨的那些流言蜚語,加上今晚最致命的一擊,我跟你說,不管你們之間的感情再怎麼堅若盤石,我敢保證詠嫻對自己絕對已經失去信心。
「只要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不管你拿出多少的證據證明我們之間是清白的,你跟她之間仍像出現裂痕的鏡子般,再怎麼破鏡重圓都不可能完美無缺。她心底會一直有個聲音,遲疑的問:『你,真的還愛她嗎?』」
良久的沉默。
忽然,裴易行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抬起頭、挺起胸,信誓旦旦說道:「不可能!我跟她之間,不若一般人禁不起考驗!」
裴易行沒發現,他自信的面具已經瓦解了一角,現在是裝腔作勢居多。
廖語敏本想再多說什麼,但轉念一想也夠了。
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男人,卻也讓這個男人吃了苦頭。為了讓她死了這條心,他甘願花一整天的時間,賭女朋友對他的信任,跟她耗在飯店房間裏頭。
當她使盡渾身解數誘惑他時,他只是冷冷地回她,「別浪費力氣了,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這個房間,今天晚上唯一的功用就是讓你盡情的哭,哭完,我送你回去,之後我們的關係就僅止於生意上的夥伴關係。
「或許以後等我退休,有可能可以成為朋友。但目前,我們還是單純一點的好。我愛的人,從頭到尾始終只有詠嫻。」
多絕情的一句話。
一開始,她不能接受,於是他再度淡淡地丟出威脅,「早在開發案上路之前,我就已和幾位廠商私下聯絡並套好交情了。如果對於我剛才說的事你有意見的話,我勸你最好接受,不然,恐怕新系統對貴公司會變得一點用處都沒,你這一陣子的努力會變成做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