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臨安大亂（中1）
理宗的臉色由紫金色逐漸轉為青白色，但是一時半會卻無法恢復正常。五位正在為理宗驅毒的高手都是滿臉嚴肅之色，王山月忽然說道：“王爺，不行了，毒性的猛烈出乎意料，我們只能選擇將毒全部逼入皇上的五臟，這樣皇上最多只能多活半日！”
趙讓只覺得一種要失去父親的悲痛湧上心頭，看着流露着痛苦之色的理宗，趙讓咬了咬嘴唇，說道：“你們再堅持一下，等御醫和太后他們過來再說。”他身邊另幾位高手也是站到他們身邊，隨時準備接手。
趙讓坐到一邊，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理宗他們，什麼也說不出來。蕭豆豆走到他身邊，輕輕的說道：“王爺怎麼了？你的表情讓人心疼。”
趙讓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說道：“本王可能會失去父親，不管是誰，也無法淡然處之。”
蕭豆豆說道：“這都是命，王爺也不要太悲傷了，皇上一定不會怪你的。”
長嘆一口氣，趙讓陷入了自責中：“我從來都是把他當做‘皇帝’或者‘昏君’來看的，可是我何曾想過，他也是一個疼我愛我的父親……”
這時候外面人聲鼎沸，很快，神情焦急的太后、謝皇后、賈貴妃和清妃在宮人和侍衛和簇擁下趕了進來。她們見到眼前的情景后，都想上前查看理宗的情況，卻被趙讓起身制止。
“父皇現在劇毒發作，情況萬分危急，這幾位高手正在用內力為父皇暫時壓制住毒性。因此，還要等御醫來后救治父皇。太后，還請稍安毋論。”
太後上前緊緊的握住趙讓的手，鎮定了自己的情緒，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讓指了指在角落裏的屍體，說道：“太后，原來那唐安安的真實身份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使毒高手鳳英，雖然她已經被孫兒和手下擊殺，但是父皇已經中了她的蠱毒……情況很不妙。”
眾人都是大驚失色，不過太后很快揮手讓大多數宮人出去，並叮囑她的貼身宮女碧珠，讓她吩咐這些人把緊口風，不准他們亂說話。
眾位高手頻繁交接，但是理宗的臉色始終沒有恢復正常。賈貴妃皺着眉頭，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不過趙讓和一眾人都在這裏，她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張揚，靜靜的站在一旁。
這時候，御醫們終於趕來了，目前他們的首領就是有“天下第一神醫”之稱的黃文靜。他匆匆向太后等人行禮，然後走到眾高手身邊，輕輕的翻了翻理宗的眼皮，摸了摸他的脈搏，臉色立刻昏暗了下來。
太后見狀，顫聲說道：“黃神醫，官家的情況如何？”
黃文靜跪了下來，無奈的搖頭道：“陛下……中的毒實在是世間罕見，而且已經幾乎劇毒攻心了。微臣只能用金針來延陛下一時三刻之命，來交代……後事……”說到後面已經是泣不成聲。
太后一陣眩暈，趙讓連忙忍住悲痛，扶住太后說道：“太后保重啊！”
“罷了，看來這都是命啊！黃神醫，就請你施針吧！”太后強自鎮定的說道，眼角卻是濕了。謝皇后和清妃抱頭哭泣起來，而賈貴妃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黃文靜取出數根金針，連續扎進理宗的幾處大穴，然後示意高手們收回功力，並一起把理宗扶到了床上。黃文靜解開理宗的胸衣，露出了那已經遍佈青黑斑點的胸口。他悲嘆一聲，開始為理宗扎針。
太后和謝皇后坐在一邊，神情都是異常的黯淡，趙讓緊握着清妃的手，用眼神安慰悲痛萬分的母親。這時候，賈貴妃卻開口道：“太后，皇后，現在皇上命懸一線，若真有遺命，無重臣在場，怕是會誤了國家社稷啊！”趙讓心道：“你是要去叫賈似道來給你助陣吧？哼！”
於是趙讓也說道：“確是如此，其他的重臣也該叫到！太后，還請您下旨。”
太後點頭道：“你們說得對，哀家剛才心亂如麻，險些誤了大事。來人啊！快去宣賈似道、吳潛、丁大全三位大人火速入宮！另外，再去把太子帶來！”立刻有數名侍衛奉命前去了。
賈貴妃忙說道：“太后，讓臣妾去把太子叫來吧！”得到太后首肯后，她急忙離開了。
趙讓也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他雖然悲痛，但是腦子很快就清醒了，知道理宗這次可能真的撐不過去了，那麼他的遺命會對自己產生巨大的影響。趙讓不知道理宗會在臨終前下什麼遺命，但是他必須為自己爭取到有利的形勢。為了自己，也為了母親和其他在自己身邊的人，趙讓不得不在這心如刀絞的一刻還要繼續算計、謀划。
時間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過去。賈似道、賈貴妃和趙恭三人是一同趕到的，他們身後，則是一樣神色匆匆的吳潛和丁大全。
他們都跪拜向太後行禮，太后揮手道：“起來吧！現在官家命不久了，你們這幾個做重臣的，就在這裏候着他的遺命吧！”
吳潛難掩悲傷之色，對太后說道：“臣等自當遵從太后之命，唉！”
丁大全皺着眉頭，對趙讓使了個眼色。趙讓知道他已經表示要支持自己，於是回以讓他稍安毋躁的眼神。他轉身望向吳潛，後者擦去眼角淚水，會意的微微點頭。
趙恭走到趙讓身邊，哭着說道：“王兄，父皇他真的不行了嗎？”
趙讓愛憐的看着她那梨花帶雨的小臉，說道：“別哭了，父皇肯定不想看到你哭！”
房間裏的氣氛異常沉重，王山月指揮着侍衛們，小心翼翼的把鳳英的屍體搬了出去，並讓蕭豆豆在屍體的地方撒下了驅毒的藥粉。
黃文靜把最後一根金針從理宗的身上拔出，理宗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看着圍在床邊的人，有些艱難的說道：“你們都在啊？那個賤人呢？朕中毒后她把自己的身份說了出來，當時朕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黃文靜跪伏在一旁，說道：“陛下保重！臣不敢欺君，陛下所中之毒實在無救，臣只能用金針暫時壓制劇毒。”
理宗臉色蒼白的楞了一下，隨即疲憊的說道：“那朕還有多久可活呢？”
“一刻鐘……陛下……臣等無能，救不了陛下……”
理宗閉上了眼睛，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也好，之前朕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還能多活一會，還可以……見你們最後一面，把後事交代清楚。”
眾人都是大哭，太后顫巍巍的握住理宗的手，說道：“兒啊，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們都聽着呢，一定會照你的話去做的！”
“母后，兒臣這是咎由自取，悔不該不聽母后和那些忠直之臣的勸戒，一味的貪花好色，廢弛了國事，最後總算是自取惡果。兒臣只有一件事，要請母後主持，此事關係到大宋江山和子民，茲事體大，兒臣把這件事交代了，也就死而瞑目了。”理宗說道。
理宗艱難的指着趙恭，說道：“恭兒，你過來，父皇要和你說會話。”趙恭跪到床邊，緊緊握住理宗的手，哭着說道：“父皇……”
理宗微笑着說道：“孩子，父皇對不起你，讓你從小就不能和其他孩子那樣享受童趣，把社稷的擔子壓到你身上。現在，父皇要把這副擔子交給你哥哥，你同意嗎？”
趙恭想也不想，連連點頭。而其他人都是驚詫莫名，趙讓心道：“父皇的意思是……”
賈似道第一個清醒過來，忙說道：“陛下，此事關係重大！還請……”丁大全連忙打斷他的話，說道：“陛下在和太子說話，賈大人怎可插嘴！”賈似道狠狠瞪了他一眼，閉上了嘴。
太后想了想，說道：“這很好，讓兒年紀雖小卻有雄主之風，當初哀家也是猶豫不決該選哪個做太子，今日看來，讓兒還是最佳人選。”
“就請母後主持此事吧，恭兒，你去做吳王吧，這兩年你的品性父皇也了解了，你實在是更喜歡讀書和音樂的，做個逍遙王爺也好。讓兒文武雙全，更難得是智計百出又成熟穩重，以前是朕看走了眼，差點誤了我兒。”理宗說完后連喘了幾口氣，對皇后和清妃說道：“別哭了，朕對不起你們，現在先你們而去了，你們要好好的照顧母后和孩子們，好嗎？”兩人邊哭邊連連點頭答應。
“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看來父皇早就知道了我在襄陽搞的那些事。奇怪，為什麼這對我來說算是大喜的事，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趙讓低頭心道。
賈貴妃跪到理宗身邊，哭着說道：“陛下，你就這麼忍心把我們的孩子廢了？他年紀還小，將來還會成長，你這樣對他公平嗎？”
理宗閉上眼睛說道：“朕這樣對他，是為他好！吳愛卿，你現在就去擬定朕的遺詔，一定要好好的輔佐讓兒，助他保我大宋江山！”
吳潛含着淚領命到一邊去擬旨了，理宗的遺命是：改太子趙恭為吳王，由楚王趙讓接替其為太子，並在理宗故去后立刻繼承皇位。
趙讓注意到趙恭沒有因為失去太子之位而有半點不滿，反而流露出一種解脫的表情，而丁大全是面有得色，賈似道和賈貴妃都是臉色陰沉，低頭不語。
“母后，和你們的話兒臣都說完了，”咳嗽了幾下，理宗的臉色很反常的紅潤了起來，說話也更加連貫了：“就請母后帶着眾位先退開幾步吧，兒臣還有幾句話叮囑讓兒。”
趙讓知道理宗已經是迴光返照了，上前扶起趙恭，輕輕的把她交給太后，然後跪到床邊，握住理宗的手，說道：“父皇，兒臣在這裏！”
太后帶着其他人暫時退開了，理宗挪動了一下身體，輕聲說道：“讓兒，父皇知道你有雄才偉略，所以你近來的抓權舉動朕也是明知而不問。其實父皇在你走後不久，就決定在適當的時候把太子的位置給你，沒想到天意弄人……”
“父皇，兒臣是在奪權，但是兒臣沒有半點謀逆之心……”趙讓連忙說道。
“父皇知道。父皇想做的事，是做不到了，只有靠你來做了。你比父皇強，一定能做到的。父皇之前讓你的權力擴大，也是在為你創造條件啊！想當年，父皇初登皇位，半點根基都沒有，完全聽那史彌遠老賊擺佈，父皇忍了那麼多年，忍到他死了，卻也把自己的雄心壯志給忍得沒有了。現在你比父皇好，你年紀小小，手段卻堪比那些混跡官場幾十年的傢伙，又是文武雙全，志向遠大。現在父皇為你打好了基礎，只望你能完成父皇的志願，收復中原！”理宗平靜的說道。
趙讓這才明白了，自己一直以為理宗糊塗，這是一個愚蠢的想法。理宗能忍史彌遠十幾年而重掌大權，這份政治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感動的說道：“父皇，兒臣答應您，一定完成您的志願，恢復中原，還要為我大宋開疆擴土！”
理宗滿意的閉上了眼睛，說道：“好，這樣父皇死也瞑目了。來，你把耳朵湊過來。”
趙讓把耳朵湊了過去，只聽到理宗的聲音在耳邊漸漸微弱：“好好的照顧你妹妹，父皇也是在你去襄陽后才知道她其實是個女孩的。不過，父皇希望你不要傷害她……”
“父皇放心，她也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兒臣，兒臣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妹妹，一定會照顧她一生一世的……”趙讓在震驚之後低聲回答。此刻他才知道為什麼理宗一定要傳位為自己了，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兒子。
理宗的臉上滿是安詳，喃喃說道：“那父皇也就放心了……”他的聲音漸漸變得低不可聞，胸口也不再起伏了。
趙讓起身，擦去眼角的淚水，轉身對眾人說道：“父皇，駕崩了……”
眾人大多痛苦着跪了下來，只有太後走到床邊，輕輕的為理宗蓋好被子，就像是為熟睡的嬰兒蓋被子一樣。
趙讓抱住痛苦失聲的母親，心道：“我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皇位了，我也失去了一個我一直沒有珍惜的父親。為了還活着的那些親人、愛人和朋友，我還要繼續走下去。父皇，你沒有選錯人，我會盡我的責任的。”他跪了下來，輕輕的說道：“兒臣恭送父皇！”
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似乎，十四年的淚水，都在這一刻迸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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