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范敏兒真誠的道:「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蘇二不知該說什麼,但又不好意思盯着她那張花容月貌看,只能手足無措的站到另一邊去守門。
屋內的靳懿威清楚聽到兩人的交談,在他眼中,蘇二一直不聰明,但他認分努力,對他的命令不敢不從,沒想到范敏兒那張明艷動人的禍水容顏也會讓蘇二無力抵擋。
他從窗戶看出去,一個小小的身影確實輕輕顫抖着。
范敏兒才十五歲吧,比他想像中的還不簡單,她善於利用外貌上的優勢作出楚楚可憐之態,恐怕連最鐵石心腸的人都無法拒絕她的請求,只可惜他是一個連心都沒有的人,所以拒絕得了她。
此時,小小的身影靠近門板,接着,門上再度傳來輕敲聲,「我說些話,真心話,靳公子就隔着門板聽着吧。」她不確定他能聽到多少,可在此靜夜,聲音特別清楚,何況他若仍不願理會,她見面再說也是沒用。
「我想跟靳公子下江南,的確有一個一定要離開的理由,靖明王府的世子在我與靳公子悔婚後,數度糾纏,這幾日已找媒婆上門說親。」
這一席話對世子有欠公允,畢竟范敏兒是心甘情願被他糾纏的,甚至還刻意製造幾次相遇的機會。
同樣也是拜這身體的記憶之賜,她知道世子即使已經三妻四妾,卻依然滿口甜言蜜語哄騙范敏兒。她只在乎他是未來的王爺,光這個尊貴身分就讓她開心得想嫁了。
只是旁觀者清,范家長輩都是有心機、有手段的人,這麼積極的與世子合議婚事,范家內部暗潮湧動,處處可見摻雜了家宅爭鬥的算計,要不,這麼好的事,家中還有幾個嫡女待字閨中,豈會讓她這名庶女中選。
「靳公子,世子妻妾成群,我又是庶出,在那裏當側妃能如何?我不笨,何必好好的正室不當,去當側室,所以就算要我吃回頭草,我也吃。」
回頭草?她也說得出來!莫名的,門后的靳懿威竟然有點想笑。
「靳公子,我過去的確有眼無珠,膚淺短視,自負又任性,但人貴在懂得反省,有自知之明不是?」說完,她等了片刻,怎麼還是靜悄悄的?她垮下雙肩,眨眨眼,卻忽然清楚看到房內有一道身影緩緩移動到門前,果真,房門打開了。
「你承認自己有眼無珠,膚淺短視,卻沒意識到自己驕縱刁蠻,硬是杵在靳某門前,強迫靳某不得忽視。這就是你所謂的自省?所謂的自知之明?」
夜風拂來,她臉色微白,但仍勇敢的正視着因為背光,讓她看不清楚神情的靳懿威。不怕,不怕,內心強大就油鹽不進,如今能附體重生,她內心充滿了感恩,無恨無怨無懼,只想再進江南看看她掛心的家人過得可好。
外面真的太冷了,她搓着冰冷的雙手,主動跨過門檻不請自入。
莫名的,靳懿威發覺自己想笑,但原因不明。在他身邊敢這麼厚臉皮的女子,范敏兒是第一個。
「是,我是有眼無珠才悔婚,也有點驕縱刁蠻,或許靳公子打從心裏認為我和你的家人一樣,知道你入了皇上的眼,到江南任官亦是短暫,也許一年半載就會被皇上提拔回京,這才黏乎乎的巴着你,」她邊在雙手哈着氣,邊看着站定不動的靳懿威,「但我保證自己成為靳公子的妻子后,絕對會謹守一名妻子該有的責任與本分。」
她刻意住口,雙手輕扯裙子,屏息等待他回應點什麼,但他沒有,她只好打出最後的底牌,「如果我們到江南后,靳公子對我這個新婚妻子還是不滿意,要休了我,我也絕無異議。」她這樣夠有誠意了吧,就算他始亂終棄,她也絕無二話。
靳懿威一臉淡然,但腦海里卻有着愈來愈多的猜疑。她到底想做什麼?不惜把自己賠給他,也要跟着他去江南任職?
范敏兒期待的看着他,見他還是沒反應,知道自己得另想方法了。即使萬分沮喪,她還是開口說:「好吧,是我奢求了,那我們之間就剩一件事,幫我混進來的那名店小二,他的母親病重,我給他錢找大夫,他想報答我才幫我這個忙的。」
她想了一下,又歉然的道:「我先找人查了他的事,我承認我用了心機,但我想幫他的心是真的,想見你一面的心更是真的,如果你要怪罪,就怪我吧,請別為難那名店小二。」
靳懿威一雙黑眸由詫異轉為困惑,失態的盯着她發愣卻不自知。嬌蠻又傲慢的范敏兒何曾在乎過一個粗鄙下人!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興起個念頭,帶她走也好,父親跟那群巴着他不放的家人們,在他新婚燕爾時也不好糾纏不休,更何況——
他的黑眸迅速地閃過一道森冷精光,沒錯,她的同行也能為深埋在他心底的「那個秘密」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突然開口,「明日我會去一趟貴府。」
范敏兒已經行禮轉身步出房間,這一聽,飛快的回頭看他,一臉不解。
他又說:「第一份禮物是銀針,第二份禮物是你吧,我都收下了。」
她眼睛頓時一亮,拉起裙擺快步的又進門,自動為兩人倒了杯溫熱的茶水,把一杯遞給他,難掩興奮的將手上的茶杯與他的重重一碰,「一言為定。」
他蹙眉,看着她笑容滿面的又說了句「先干為敬」,而後直率的仰頭喝下。
「我先走了,謝謝,真的謝謝。」她開心的再度行禮,心情十分激動。成了,成了啊!
深怕他又後悔,她連忙拉起裙擺快步走人。
房間再度恢復平靜,靳懿威愣愣的看着茶杯,隨即仰首一口喝完,轉頭望着窗外的一輪明月,某些人事物終於要「再度」見面了,他真的是非常期待。
【第二章】
「你們聽說沒有?原本靳府與應遠侯府已經沒了的婚事又成了,時間就在兩天後。」
「怎麼可能,我聽到的是兩天後靳府庶三公子就要下江南任職了。」
「是真的,靳府大宅前都掛上紅燈籠了,有兩個老僕人忙進忙出的,說他家三少爺要成親了,只是這時間點尷尬,不可能大肆宴客,客人也極可能不會上門,所以成親完,夫妻倆就要直接下江南了。」
「這不對啊,我聽說應遠侯府與靖明王府的世子在談第一美人的親事,雙方很熱絡啊。」
天朗氣清,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館或客棧聚集了一堆興味盎然地交換着新鮮八卦的老百姓。
此時,一陣雜沓的馬蹄聲響起,還摻雜着憤怒的吼聲,「閃開,讓開!」
眾人紛紛順着聲音來處看去,就見靖明王府的世子溥堂騎着黑色駿馬,身後還有幾名帶刀的勁裝侍從策馬跟隨,一行人很快的穿街過巷,朝着應遠侯府而去。
「有好戲可看了。」
不少好事之人連忙起身移動,有的還抄小路快步跑去。
溥堂一行人已經來到應遠侯府的大門前,溥堂繃著一張俊顏,飛快的翻身下馬,抬頭看着大宅門廊上方掛着的大紅燈籠,壓抑住胸口沸騰的怒火,踏上侯府門前的石階。
侯府小廝已戰戰惶惶的打開大門,拚命哈腰行禮。
溥堂粗魯的一把推開他,帶着侍從大步走進去。
同一時間,大門外也已聚集不少探頭探腦的老百姓。
應遠侯范留松收到消息后,快步的從廳堂到前院去迎接,但全身冒火的溥堂直接越過他,像陣風似的進入廳堂,逕自撩袍往椅子上一坐,幾名侍從在他身後一字排開,陣仗驚人。
范留松額冒冷汗,不敢怠慢,示意奴僕快快送上茶水,他則拱手行禮,但話都還沒說,溥堂已經冷冷開口——「到底怎麼回事,敏兒姑娘怎麼又要下嫁靳懿威?侯爺是不是該給本世子一個交代!」
范留松吞了口口水,以袖拭汗,尷尬的看着龍眉鳳目的溥堂,「這、這……真的不知該怎麼說,敏兒她……」
瞧范留松吞吞吐吐的,溥堂更是一肚子火。他對擁有傾城之貌的范敏兒心儀已久,但她是庶出,無法任他的正室,要納為側妃,范家又稱范敏兒已許配予靳府庶三公子,直到靳府家變,侯府退婚後,他才有機會,如今眼見就要成事,卻又生變!
「本世子要見她。」溥堂直言。
「這……」范留松一臉為難,但看溥堂一臉鐵青,也罷,是女兒自己不安分,罔顧禮教惹出來的禍,世子的怒火合該由她自己承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