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知道娘看見爹爹納妾很傷心,但爹爹也有可能是身不由己,娘或許覺得過問會顯得你沒有容人的氣度,但女人終究是女人,都想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不是良人,娘可以問爹爹,我相信爹爹會給娘一個解釋的。」
「我的煜兒怎麼一夕之間長大了?」安若怡輕撫著兒子的小臉蛋,好笑的道。
兒子除了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以外,長得和華磊都不像,他承襲了她小巧精緻的臉型、直挺的鼻、略顯紅潤的雙唇,讓人看了他現在的樣子,就能知道長大會是什麼俊俏的模樣。
也因為他與華磊的不相像,最後成了她不貞的佐證,唯一相信她的,只有那個被笑話的華磊。
「娘,煜兒擔心你。」
「沒事的,你還是個孩子,用不着那麼快長大。」
「娘不要煜兒擔心,那就爭氣一點,挺起背脊,想想你開鋪子的時候有多精明能幹,一個從小養在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家千金,鬥不過你的。」
「你啊!」安若怡伸出食指,輕輕戳了下兒子的額頭。「小小年紀的,你知道什麼叫斗?」
「娘不要小看煜兒,煜兒可以當娘的軍師。」
「好好好,娘有需要定當跟軍師你請益,希望到時你別倒戈,心都偏向了你姨娘才好。」說到這裏,安若怡的心情有些凄然,這個孩子會不會像前世一樣,最後讓蘇霏雪收買了?可是一看到兒子沒了笑容,她立刻打起精神,「娘開玩笑的,不是不信任你。」
「煜兒不孝,的確不值得娘親信任。」華煜低下頭,若有所思。
「好啊,你們母子倆也真大膽,居然在廊道上就聊起怎麼宅斗姨娘了。」
聽見這個聲音,華煜重又露出了笑容,回過頭看去。
安若怡也立即認出聲音的主人,正是另一個與她搶夫君的女人。
「小姐,這不就是玩笑話嗎,別當真了。」玉顏對宋裊裊福了福身,才轉而向安若怡介紹道:「夫人,這位是將軍的義妹。」
既然是義妹,就該是宋裊裊向安若怡見禮,但或許跟着一群大男人在戰場上多年,宋裊裊的個性完全也不拘小節,她走上前,豪爽的道:「我聽義兄說大嫂個性溫順,以為是一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想不到這麼有個性,大嫂,衝著這一點,我喜歡你。」
宋裊裊這般熱絡,讓安若怡有些驚訝,宋裊裊的父親是前朝的官員,雖然改朝換代后她與一般平民已無異,但還是自視甚高,上一世安若怡覺得她看不起自己,所以才不喜歡她,可如今,安若怡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逆來順受,任由蘇姨娘欺負,你便不喜歡我?」
「當然,我最討厭唯唯諾諾的女人,真是丟我們女人的面子。」
安若怡終於忍不住掩嘴笑出聲來,原來……是如此嗎?這是宋裊裊討厭她的原因?可是她終究會與自己搶夫君啊!思及此,她又笑容頓失。「總不會你討厭蘇姨娘,是因為她要跟你搶男人吧?」
宋裊裊的笑容因為這句話猛地一僵,隨即露出嫌惡的表情。「大嫂,不要說這麼噁心的話,義兄就像我的親哥哥,喜歡他就像是搞亂倫……」說到這裏,她還打了個冷顫。「真的好噁心!」
宋裊裊真的不是對華磊有意?想到「夢中的煜兒」也曾對她說她是被設計,誤信了華磊及宋裊裊有染,難道也是真的嗎?
安若怡無法立刻相信這件事,畢竟她連自己為什麼重走一次人生都不明白,怎麼可以輕信了夢中的那個聲音。
她可以讓自己不對宋裊裊存有偏見,但她不能不懷疑她。
「好,我不說了,希望你要記得自己的話。」
「當然,大嫂你想想,如果我真喜歡義兄,義兄怎麼敢把我安排到纖雲閣來專司看護你的身子,不怕我下藥毒死你還是說話挑撥你們嗎?」
這一點安若怡倒是真沒想到。「我果然是婦人之見了。」
「婦人之見?光憑你剛剛在將軍府大門還有大廳里的表現,你這婦人之見可謂之令人驚艷啊!」
安若怡再次勾起微笑,前世任何時候她對宋裊裊的笑容,都沒有此時來得真切。「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唯恐天下不亂。」
「當然,我是混世女魔頭啊!」
「混、混世女魔頭?」安若怡聽她這麼自稱,是真的發傻了。
倒是華煜笑得可開懷了。「娘,裊姑姑好有趣啊!」
「呿!什麼姑姑,我才大你九歲,這麼叫把我叫老了,叫姊姊,裊姊姊。」
來到正廳里,纖雲閣里負責伺候的奴僕已經排成一列等着拜見主子,待安若怡稍事整理后,再回到廳里,由總管秦保負責向安若怡一一介紹那些她早已非常熟識的奴僕。
看見一屋子的箱子,她熟門熟路的打開其中一隻,拿出一個小木盒,一打開,裏頭滿滿的金瓜子。
這金瓜子是皇帝賞給功臣的,據說只送出二十盒,華磊就拿到了三盒,一盒給了華老夫人、一盒給了安若怡,一盒則留着備用。
前世的她真是窮怕了,由於婆婆強烈反對由她來掌家,最後華磊依了母親,但他堅持絕不能讓妾室地位凌駕正妻之上,所以最後掌家的人就成了婆婆。
婆婆掌家的第一把火就燒向了她,這一廳的箱子都是華磊派人扛來的,裏頭全是要送給她的禮物,但她才剛把每個箱子看了遍,就被婆婆派來的人扛回去了,就是秦保,標準的趨炎附勢之徒,當時玉顏為了阻擋他,還被他推倒在地。
她沒有錢可以打賞是其次,婆婆當家,吃的穿的常常「忘了」送來纖雲閣,每月的用度也是東扣西扣之後剩下的,連維持要給僕人們的月餉都不足,最後,她多年來開鋪子賺的,原本存着要給華磊返鄉可以做個小生意的錢都拿出來墊了。
反正他貴為大將軍,是看不上那筆小錢了。
漸漸的,當那筆錢用了過半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坐吃山空,所以她退了不少僕人回大宅,說她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才勉強維持住纖雲閣的用度。
不久后蘇霏雪辦了一場賞花宴,邀請不少朝中官員的家眷前來,當時的她不知道蘇霏雪是不是有意的,但如今的她當然明白蘇霏雪居心叵測,她以妾室的身分辦賞花宴,已經削了她正室的面子,沒想到花賞着賞着,還把那些家眷帶進她的纖雲閣,要她們看看纖雲閣里的那座大花園。
由於遣回了不少僕人,纖雲閣的大花園沒人整理,哪裏還有什麼爭妍的花兒,只維持了如茵的草地不生雜草而已,連那座中央立着石雕的大池塘也抽幹了,眾人看了難免笑話她一個將軍夫人怎麼住在這麼寒酸的院落。
這件事讓華磊成了笑柄,而後對她發了一頓脾氣,即便事後他一再解釋當時他是因為心疼她如此苛刻自己,她都沒再相信他。
將軍的面子要維持,但婆婆依然每月苛扣她的用度,她能怎麼辦?只好又偷偷做起頭面生意,還真攢了一些錢銀。
只是將軍夫人竟然做起了生意來,這又讓她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最終傳入了華磊的耳中,在一次她命玉顏去送貨的途中,被華磊逮個正着……
「娘!娘!」華煜看着發獃的母親,搖了搖她的手臂。「娘,你怎麼捧着一盒金瓜子發獃啊?」
安若怡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她給了每個奴僕幾顆金瓜子,秦保的身分不同,她給了他一錠金元寶,還另外給了他一隻玉鐲子。「這玉鐲子就送給秦總管的夫人。」
「這、這怎麼好意思。」秦保嘴上推拒,但雙眼可是晶亮晶亮的。
「好了,你先回大宅去忙吧。都散了,我喜歡安靜。」
秦保帶着所有奴僕離開。
安若怡再由箱子裏取出一個精美的小荷包,在裏頭塞滿了金瓜子。「玉顏,這隻荷包給你,如果你有家人,就讓他們過得好一些。」玉顏當然有家累,只是現今的她和玉顏還不熟,所以不能明說。
前世她曾發現玉顏在縫補舊衣裳,問了才知道她那身衣裳已經穿了很多年了,她有爹娘及三個弟弟兩個妹妹要養,平常她的月錢都送回家,自己過得去就好。
「這……這太多了,不行。」玉顏捧着清冊的手背在身後,不肯收那些金瓜子。
「我給的就可以,我相信你會是我最忠心的身邊人。」
安若怡堅持,連宋裊裊都開口了,玉顏才勉為其難的收下。
但安若怡還沒送完,她回頭又從另一個箱子裏拿出兩匹布料,那兩匹布料只能算中等,本就是華磊準備着讓她打賞僕人用的。「還有這兩匹布,你拿去做兩件新衣裳,以後除非是三年內的衣裳,否則不許補了再穿,知道嗎?」
「可是……」
「還可是,讓人笑話我寒酸,我唯你是問。」
玉顏一聽攸關夫人的顏面,再不敢推拒,乖乖的收下。「是,夫人。」
安若怡轉而拉着宋裊裊的手,招呼她一同坐到主位,由另一個箱子裏取出一隻木盒,她記得這東西她當時看了就喜歡,只可惜沒在她手上留太久,不久后她便在蘇霏雪的頭上看見了。「裊裊,這簪子雖然不是鑲着多珍貴的寶石,但你信我多年來的經驗,這絕對出自名匠之手,這簪子送你當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