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想到昨晚邵亦彬送她回家,她故意挑釁的吻他,他完全沒有生氣反抗,尹彩蘿就開心得想大聲唱歌,不過,她這個不久之前才從美國回來的人對現在的流行歌完全沒有概念,而最熟悉的旋律還是那首「Somewhereintime」。
「你今天心情不錯哦。」簡雲香直到午餐才看到女兒現身。
「沒有啊。」
「媽咪還會不了解你嗎?」
「媽咪為什麼會認為我心情不錯?」
「睡到中午才起床,而且一起床就哼你最愛的曲子,這都是好心情的跡象。」
「如果天亮才睡着,我當然會睡到中午才起床,還有,鬥志高昂的時候,我也會哼這首曲子,這是為了讓我的腦子不要有胡思亂想的機會,免得儲備好的戰力一下子又垮了。」頓了頓,她覺得有必要補充說明,「現在還不到中午。」
「不錯嘛,你的話又變多了,前幾天還懶洋洋的不愛理人。」
「有嗎?」她在飯桌旁邊坐了下來,「今天中午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牛肉吉士燴飯,還是意大利海鮮面?」
難得今天食慾大振,她就吃豐盛一點好了,「牛肉吉士燴飯,可以再請林嬸幫我煮一碗西紅柿海鮮湯嗎?」
「你想吃什麼都沒有問題。」這幾天寶貝女兒有吃跟沒有吃差不了多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只要她願意吃東西,當媽咪的都會想辦法滿足她。
「我要等多久?我肚子餓扁了。」
「我現在就讓林嬸幫你做午餐,我想十分鐘就好了。」簡雲香立刻跑進廚房。
十分鐘之後,尹彩蘿終於大口大口的享受她的午餐,這個牛肉吉士燴飯真是超級好吃。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日子訂在什麼時候了?」看到女兒胃口這麼好,簡雲香很自然的聯想到跟婚事有關。
「嗄?」嘴巴太忙了,她根本沒有把母親大人的話塞進耳朵。
「你今天早上有跟阿亦通電話嗎?」
「我剛剛起床,哪有時間打電話給他?」她就算一起床就打電話給他,他大概也沒有那種閑工夫陪她講電話,他在公司應該忙得昏天暗地吧。
「那你老爸有告訴你日子訂在什麼時候嗎?」
頓了一下,她的耳朵終於接受到母親傳來的訊息,「什麼日子?」
「你和阿亦結婚的日子啊。」
怔了半晌,她的神情轉為嚴肅,「媽咪,你把話說清楚。」
「你和阿亦結婚的日期已經敲定了,明年一月底那個周末。」
「這有沒有搞錯?為什麼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們就擅自決定結婚的日子?」
「你爸爸不是已經跟你說好了嗎?」
「我的婚事自己決定,用不着他多管閑事。」
微皺着眉,簡雲香顯得很困惑,「難道你不喜歡阿亦嗎?」
「我哪有不喜歡他?」
「那你不想趕快嫁給他嗎?」
「我想啊。」
答案令人滿意,可是……簡雲香覺得頭好痛哦,「你喜歡他,也想嫁給他,那你到底有什麼不開心的?」
「我剛剛不是說了,我的婚事自己決定。」
「這有什麼差別嗎?」
「你不會懂啦。」
「你這個丫頭不肯照正常的邏輯思考,你媽咪怎麼會懂呢?」
「我的邏輯哪裏不正常?我的婚事難道不應該由我自己決定嗎?」
搗住耳朵,簡雲香投降了,「我不跟你說了,你會害我的腦子爆炸。」
「我也不想說了。」放下手中的湯匙,尹彩蘿起身準備走人。
「小甜餅,你的番茄海鮮湯還沒有喝。」
「我沒有胃口了。」
忍不住嘆了聲氣,簡雲香真是哭笑不得,這個丫頭到底在鬧什麼脾氣?算了,她這個寶貝女兒原本就是個怪胎,結婚生子以後,她應該會正常一點。
換了衣服,尹彩蘿直接搭上出租車來到邵亦彬的辦公室,他一定不知道他們兩個的未來已經被那些大人決定好了,她大概不可能改變老爸的心意,這會兒恐怕只有他出面才可以阻止那些大人為所欲為。
這個時候應該是中午用餐時間剛剛結束,沒想到邵亦彬已經進入會議室開會了,不過,她又不想拖拖拉拉把這件事情延到晚上解決,只好在辦公室東摸西瞧打發時間。
一走進辦公室看見像只跳蚤到處跳來蹦去的尹彩蘿,邵亦彬卻好像沒看見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不過,在他低下頭翻閱手上的數據之前,他送上一句話,「我沒有時間陪你閑聊。」
「我不是來找你閑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尹彩蘿趕緊窩到辦公桌旁邊。
「是嗎?」他還是專心的看着手上的數據,似乎不打算理會她,直到解決掉手上的數據,他才拾起頭來,「好吧,長話短說。」
「你知道嗎?他們已經敲定好結婚的日期了。」
「是嗎?」
「你不想辦法阻止嗎?」
「阻止什麼?」
「難道,你真的要按照他們的意思在那天跟我舉行結婚典禮嗎?」
「如果結婚喜帖都發出去了,那也只能如此。」
「所以,現在你要趕快出面阻止啊。」
「我總是要結婚,何時結婚並沒有差別,而尹叔急着要你嫁人,早一點把婚事定了你也可以省得他嘮叨,我們按照他們的意思舉行婚禮對彼此都是一件好事。」
換言之,他同意這門婚事,她應該覺得高興,可是他把這麼重大的事情說得好象一場利益交換,這種感覺真的令人難過。
「每天晚上看着我躺在你身邊,你不會不開心嗎?」
「無所謂,我從來沒有期望過娶一個我愛的女人。」
聞言,尹彩蘿雙拳不自覺的握緊,「我很生氣!」
「這是你的事。」
「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待自己?你一定要幸福,這是你的權利。」
他的心激烈的震蕩了一下,他怎麼有辦法不愛這個女人呢?
「如果你告訴我,你是因為愛我才決定跟我結婚,我就同意這門婚事。」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她知道自己不該有任何期待,可是又忍不住……
經過了三秒鐘的空白,邵亦彬才淡淡的說:「你真的很好笑。」
「什麼意思?」
「你不同意這門婚事又怎麼樣?逃婚嗎?」
「我……對啊,我會逃到一個大家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我一定會找到你。」
「你、你才真的很好笑,你憑什麼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因為你是個小笨蛋。」
「我哪裏笨?」
「連自己哪裏笨都不知道,這不是名副其實的笨蛋嗎?」
嘴一噘,尹彩蘿不服氣的瞪着他。
「三點半我要參加一家IC設計公司的股東說明會,我沒有時間陪你閑扯了,你想待在這裏還是回家,你自己決定吧。」
隨即按下內線電話告知林維閔可以準備出發了,邵亦彬把剛剛那份翻閱的數據放進一個牛皮紙袋同時站起身,「出去的時候別忘了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看着他匆匆拿了衣架上的外套走人,尹彩蘿不能不懷疑一件事情,他到底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算了,改天再說好了,總而言之,以後切記不要在這種時候來找他,她在這裏看起來更像個廢物,也許她應該去便利商店打工,不過,先前她打工的那家便利商店不能去了,她沒有事先告知就打電話向人家辭職,這會兒她大概被列為拒絕往來戶了吧。
嘆了聲氣,現在的她一點自主權都沒有,還是別想打工的事情,先處理掉結婚的事情比較重要。
離開邵亦彬的辦公室之後,尹彩蘿並沒有回家,而是跑到好友公司附近的咖啡館等她下班,下班時間總算到了,好友一現身,她馬上嘰哩呱啦把一肚子的牢騷發泄出來,可是她說得口乾舌燥,那個女人卻像個餓死鬼一樣忙着把晚餐塞進嘴裏,真是令人泄氣!
「尹彩蘿,你不吃嗎?」康悅心終於注意到她的晚餐幾乎原封不動。
「我的胃口沒有你那麼好。」|
「你別再煩了,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你就開開心心的準備當新娘子,至於他在跟你鬧什麼彆扭生什麼氣,這些暫時拋到腦後。」雖然嘴巴忙着享受食物,康悅心的耳朵也沒有停止接收好友傳來的訊息。
「你不要說得這麼輕鬆,我明知道他心裏對我有怨言,怎麼有辦法開開心心的當他的新娘子?」
「真是奇怪,這種時候你應該很樂觀的這麼想——至少他沒有拒絕這門婚事,結婚以後,你更有機會擺平他啊。」
「如果我完全不顧慮他的感受,我的確會這麼樂觀看待結婚這件事情。」
「這個我就不懂了,他自己願意跟你結婚,又不是你強迫他娶你。」
「他不是真心想跟我結婚,他只是不想反抗長輩。」
哼了一聲,康悅心嗤之以鼻,「你不會真的認為,他是因為不想反抗長輩而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吧?」
「事情當然不全是這個樣子,反正他總有一天要結婚,既然有我這個現成的新娘子,他就把婚事辦一辦。」
怔了一下,康悅心誇張的狂笑起來。
皺了皺鼻子,尹彩蘿實在摸不着頭緒,「你在笑什麼?」
半響,她的笑聲才打住,「你真的很天才。」
「這是什麼意思?」
「除了你,難道他找不到其它的結婚對象嗎?」
「當然不是,他只要願意開口,以他的條件不難找到結婚的對象。」
「如果隨便一個女人都可以,他就沒有必要遷就你這個現成的妻子。」見好友還是一副很困惑的樣子,康悅心進一步說清楚講明白,「換言之,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你,他可以去找其它更順眼的女人。」
心跳加速,尹彩蘿緊張的咽了口口水,「你的意思是說,他喜歡我嗎?」
「你自己認為呢?」
回想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不管是小甜餅,還是尹彩蘿,他總是縱容她闖進他孤獨的世界,如果他不喜歡她,他又怎麼可以容忍她的任性?
「你一直在追究他到底為了什麼事情生你的氣,卻沒有深思他為什麼要生你的氣,如果你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他有必要跟你生氣嗎?,」
「是啊,我真是笨死了……他說我是小笨蛋,他還真的說對了。」
「現在,你可以放心嫁給他了吧。」
「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們應該快快樂樂的步上結婚禮堂。」
翻了一個白眼,康悅心忍不住潑她冷水,「現在你連他在生什麼氣都搞不清楚了,他怎麼可能當個快快樂樂的新郎?」
咬了咬下唇,尹彩蘿皺着眉頭道:「這件事情我快想破頭了,如果他不是隨便說說搪塞我,他真的不是生氣我編故事騙他,也不是生氣我偷偷闖進他的書房,那麼唯一的可能就出在於我是小甜餅這件事情。」
「你就是小甜餅,他的小戀人,他應該很開心啊。」
「不,我越來越確定他是因為這件事才改變態度。」
「等等,我想到一件事情了!」康悅心大叫拍了一下手。
「你不要這麼激動,有話慢慢說,什麼事情?」
「其實當初你去美國之前沒有向我道別,我真的很生氣。」
「可是,你不是主動打電話到美國給我嗎?」
「我本來是打電話罵你沒良心,可是你一聽到我的聲音就哭了,還說你有多想念我,你說,我怎麼可能還記得生氣的事?」
好像想到什麼似的,這會兒輪到尹彩蘿大叫了一聲,「對了,就是這個!」
「什麼?」
「我之前就一直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細節,就是這個,我在那種情況下去了美國,當然也沒有通知邵亦彬,所以,他有可能到現在還不清楚為什麼我會離開台灣。」
瞪大眼睛,康悅心半信半疑的道:「你是說,你在美國的這十幾年都沒有打電話給他?」
「呃,」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的小孩,「我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每天忙着適應當地的生活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有想到打電話的事,最重要的是,我很害怕聽到渴望聽見的聲音,我知道自己一定控制不住眼淚,還有……算了,事情都過去了。」
搖了搖頭,康悅心忍不住要嘮叨一下,「你真的很差勁,難道你不認為自己欠他一個解釋嗎?」
「我……這也不能怪我啊。」事情太多了,一下子全部湊在一起,她哪裏還有心思想到那麼久遠的事情?
「不管如何,現在問題找到了,你只要好好向他解釋,你們兩個就可以快快樂樂的步上結婚禮堂了。」
捏了捏好友的臉頰,尹彩蘿總算可以咧嘴笑了,「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我的大小姐,這很痛,你不要亂捏啦。」康悅心拍掉她的手,「你的晚餐到底要不要吃?」
「我吃,我現在胃口全開了。」雖然食物已經冷掉了,她卻覺得美味極了。
這一夜,尹彩蘿太興奮了,直到天亮了她還是沒有睡意,匆匆用過早餐,她便急急忙忙跑出門,她要快一點見到邵亦彬,當他明白她的心意,他們就可以快快樂樂的步上結婚禮堂,他們會很幸福很幸福,她至少要幫他生三個寶寶,保證家裏天天熱鬧得象菜市場,孤單會離他很遠很遠……
單是想到這個幸福溫馨的畫面,她背上的翅膀又伸展開來——她飛起來了!
按下電鈴,當大門開啟的同一時間,她揚起熱情燦爛的笑容,「早安。」
邵亦彬卻撇開頭。看到她的笑容,他會忍不住被她牽着鼻子走,「你來得正好,我正要過去接你,我跟珠寶公司約好了,我們可以在營業前一個小時慢慢挑選戒指。」
「我有話跟你說。」
「我們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忙,要去珠寶公司挑戒指,還有你在做婚紗之前必須量一下尺寸,有什麼事我們回來再說。」
不理會他,她強行推開他走了進去。
「好吧,長話短說。」對她,他最終只能投降。
「我知道了,你在生氣我當初去美國不告而別對不對?」
「這就是你一大早衝到我這裏的原因嗎?」
「對不對?」
「這件事情的確讓我很生氣。」
「對不起,我也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爸媽強行送上飛機,到了美國之後,我害怕自己撐不住,根本不敢打電話回來,後來時間久了,我更不知道如何打電話給你。」更後來就別說了,她竟然因為一場烏籠誤以為他結婚了。
「因為害怕撐不住,所以你不敢打電話回來,這就是你可以給我的解釋嗎?」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解釋讓他更不開心了。
「你試着體會我當時的心情,如果我打電話給你,我一定會哭得淅瀝嘩啦。」
「那又如何?」
「我不想在你面前變得這麼軟弱。」
「你認為我會在乎嗎?」
「也許你不會在乎,可是,如果我忍不住求你帶我回來,你會怎麼辦?」其實有一陣子,她經常夢遊跑去打電話,早上醒來,她會發現自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姑姑家的人被她嚇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我會告訴你,雖然現在不行,但是總有一天,我一定會飛到美國帶你回來,就象你想守護我的心情一樣,我也想當你的守護天使。」邵亦彬越說越激動,他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開心,因為他竟然沒有讓她產生過那麼一點點想依靠的感覺……他總是習慣關在自己孤單的小小天地裏面,他不曾向她證明自己可以為她遮風擋雨……原來,他在她面前是那麼自私自利的一個人,這種感覺真是不舒服。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沒想到,她的解釋反而更傷了他的心。
「事情都過去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這麼做反而讓你更難過。」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最好快一點去珠寶公司。」
「你告訴我,你是真心想娶我嗎?」
「我們兩個結婚的日子已經訂好了。」
「那又如何?如果不是出於真心,結了婚還是可以離婚,我不要你勉強自己跟我結婚,就是半點勉強也不可以。」
「我又不是小孩子,沒有人可以逼我走進結婚禮堂。」
對啊,他這麼說,她應該放心了,可是,她就是感覺不到他要當新郎的快樂。
「如果你真的是自願走進結婚禮堂,我們一年以後再結婚。」雖然一年的時間不足以彌補錯失的歲月,但是她必須為他們之間做些努力。
「你不要鬧了。」
「我很認真。」
「我爸和尹叔不會贊成。」
「你剛剛不是說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你自己可以決定不是嗎?」
「我做事不喜歡拖拖拉拉,既然已經着手籌備婚禮了,那就儘快完成。」
「婚姻不是交易,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當然知道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我們可以走了吧。」邵亦彬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外套和鑰匙,強行拉着她走出公寓。
前往珠寶公司的路上,尹彩蘿看着專註開車的他,心中的想法益發清楚堅定了,不可以,她絕對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嫁給他,她應該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