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3.2.1.1
【第六章】從此以後，自己怕是也要徹底淪為鏟屎的一員了。
“汪嗚……”
二狗的大爪子輕輕拍在了陸允風臉上。
大壞蛋。
它剛吃了葯，此刻正有氣無力地躺在寵物醫院的輸液台上，而陸允風半蹲在它面前，臉上看不出表情。他把那隻狗爪子從自己臉上拿開，淡淡地與二狗的藍眼睛對視。
“汪。”二狗又輕輕叫了一聲，它的身子下面正墊着陸允風從家裏帶過來的小被子，以免它在冰涼的金屬輸液台上再給凍着了。
陸允風看了它一會兒后便將自己剛剛一直握着的狗爪子放了下去，他站起來給二狗把身上幾處亂了的毛捋了捋，隨後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氣：“休息吧。”
剛剛在家裏給它測肛溫的時候對方一直拼力掙扎，也不知道它一隻狗懂什麼，又哪裏來的羞恥心，本來發燒精神就不好，那樣一通折騰最後乾脆直接昏睡了過去，在來醫院的這一路上都昏昏沉沉沒有意識，就那樣哼唧着躺在陸允風的膝蓋上。
39.2℃，還好不算高燒。
腸胃沒問題，也不是犬瘟什麼的，看起來多半是因為夜裏太涼，二狗又在外面受了驚這才引起的發熱。陸允風想起昨天半夜二狗那樣急切着往自己身上撲的樣子，也說不出是什麼感想。
他是不是對狗太凶了點？
過了一會兒他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畢竟有時候自己作死的事，也怨不得別人。
二狗看上去是真累了，剛開始陸允風站在它旁邊的時候它還總不時探着頭去看對方的臉看上幾眼，可是過了沒多久它便上下眼皮打架，哼哼唧唧地又陷入了淺眠中。
之所以說是淺眠，是因為它對身旁陸允風的行動特別敏感，哪怕對方動了一下走上兩步都要立即強撐着睜開眼怔怔地盯着他，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陸允風想：是在害怕我把它丟在這兒嗎？
二狗不讓他走遠，他也沒什麼心思再往遠處跑，旁邊放着幾把醫院專門給寵物家長準備的塑料板凳，陸允風走過去搬了一把過來后就在二狗的輸液台旁邊坐下了。在這個過程中二狗再次睜開眼睛看着他，直到陸允風坐定之後，它才咧開嘴，伸出舌頭在鼻尖上舔了一下。
陸允風露出一個笑：“也不嫌臟。”
二狗心想你們人類懂什麼，狗狗舔鼻子，那叫可愛。
不過陸允風說過之後它還是乖乖地將舌頭收了回去，閉上了嘴巴。
過了一會兒見它還睜着眼睛，陸允風又說道：“不睡覺了啊？”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就像是大人在哄小孩子，帶着一點笑意，又帶着一些調侃。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但是二狗卻聽出了這句話中不同的感覺。它慢慢眨了眨眼睛，然後注視着陸允風，小幅度地搖擺了一下頭。
不睡啦。
它從喉間發出輕快的哼聲，看着陸允風的眼睛濕漉漉、亮晶晶的。
陸允風先是因為這個搖頭的行為愣住了，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沒有忍住在二狗的頭上摸了一下，贊道：“二狗現在真乖。”
二狗動了動耳朵，有些不滿：我以前也很乖！
也就……一點點不乖而已。
旁邊陪着自家薩摩耶來輸液的主人看着這邊一人一狗的互動，也不禁笑道：“你這條哈士奇是真的聽話，我以前來醫院遇到的這種狗都一個個恨不得把醫院給拆了的架勢，別提多鬧騰了，每次那叫聲啊，都震得我耳膜疼……”
“是嗎，它平時其實也挺皮的。”陸允風一邊笑着應和，一邊掃了二狗一眼，某隻“挺皮的”的哈士奇立刻心虛地扭過自己的頭。
哼，我才不是那樣的！
那隻薩摩耶的輸液台與二狗就隔了不過五十公分，這種溫順又有些頑皮的雪白大狗天生對周圍事物有着好奇心，此刻見二狗一聲不吭地背對自己躺在台上，它歡快地叫了一聲，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
二狗立即往陸允風這邊挪了挪，眼睛裏滿是委屈脆弱。
它凶我，寶寶害怕！
陸允風：“…………”
也許是看它生着病實在太慘，陸允風最終還是伸出手在二狗身上拍了幾下，以示安撫。
“……汪嗚。”不夠。
“……”
陸允風作勢要板起臉，二狗這才作罷，委屈地縮回了原來的位置。
壞蛋，回去不給我梳毛毛，人家是不會原諒你的！
要梳三次！
………………五次！！
那邊的薩摩耶沒得到回應也不惱，很快它注意力又被旁邊輸液台上不斷聳動着的泰迪給吸引了過去……
同樣看到了泰迪的陸允風：……
二狗真的是太可愛了。
在寵物醫院又呆了會兒，燒漸漸退下去之後二狗的精神也慢慢地恢復了。只是不知道是又受了什麼刺激，在從寵物醫院到出租車的這一路上偏偏要陸允風抱着走，往陸允風懷裏躥了幾次陸允風不理它，它就倒在地上打滾，完全不理會自己的重量級，狗臉都豁出去了。
陸允風想了想，這種行為大概叫做蹬鼻子上臉，恃寵而驕。
陸允風：“醫院地上有跳蚤，你就待着吧。到時候跳蚤爬滿你的全身，把你皮都咬破咬腫，毛都掉光，你就是禿毛癩皮狗、醜八怪，我就不要你了。”
二狗沉默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陸允風又說：“生病的狗狗都是因為不聽話，你昨天不聽我話，所以今天就生病了。這次回去要是再不聽話我就送你過來打針，戳屁-股，一針戳不中就再來一次——你看到剛剛被戳屁-股的那隻狗了嗎？”他做出一個拿着針筒往二狗身上戳的動作。
二狗嚇得往後一閃，隨後才意識到陸允風是在逗自己，非常生氣。而且它總覺得陸允風這段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是又想不明白，最終只得鬱悶地嘟噥了一聲，不情不願地跟在陸允風身後往外面走去。
果然剛剛對自己那麼好都是騙狗的，這個人類還是那個戳我小菊花的大變-態！
帶着二狗回到家之後，陸允風首先將之前拿到醫院去的那床小被子鋪在了客廳里，“今天晚上你就睡這。”
陽台上入夜以後還是有些冷的，為了防止半夜又凍着就先讓狗睡在客廳吧，也方便自己多注意聽着一些。
二狗不出聲，沒有異議。
陸允風又走到廚房櫥櫃邊拉開了用來放狗糧的那個抽屜，平日裏二狗都是狗糧和配餐搭着吃，雖然先前薛淮叮囑過了二狗喜歡吃肉，但陸允風本着絕不慣着它的原則，依舊是按着營養搭配着來。他把狗糧拿出來之後仔細看了看後面的營養價值表，想了一會兒，走出去對二狗說：“喜歡吃狗糧嗎？”
二狗對着陸允風手上拿着的那袋狗糧喘着粗氣，怒目而視。
討厭！不喜歡吃！
陸允風笑了：“既然二狗生病了，那我們這幾天就不吃狗糧了。”
二狗興奮地搖起尾巴。
“吃粥。”
陸允風冷漠地轉過身，走到廚房裏把狗糧放了回去。
二狗：“……”
粥？！那是什麼東西！
不要，要肉！不要那個叫粥的！
然而它的抗議陸允風自然是不會聽到，它又不能像以前那樣氣憤大叫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因為可怕的陸允風剛剛才說過，要是不聽話就送自己去戳屁-股！
戳屁-股！想想就非常疼，怎麼這麼狠心！
可惡！想說話！想吵架！
陸允風一出來，就看到這隻狗呲牙咧嘴的樣子。
他哼了一聲：“怎麼，想咬我啊？”
二狗來不及收回表情，繼續呲牙咧嘴着。
“真不知道你以前的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能把你訓得這麼會氣人。”陸允風走到它旁邊上下打量着。
二狗動了下耳朵，往後退了一步。
陸允風說：“不過不管你以前是怎麼樣的，現在已經是我的狗了。從明天開始我要以我的方式來訓練你，反正你這麼聰明，我說什麼你都聽得懂。”
他走到陽台上從地上撿起那個被丟在那的脫毛梳，然後對着在原地不知為何顯得有些驚慌失措的二狗說道；“過來。”
二狗猶豫着不敢動。
陸允風無奈嘆了一口氣：“過來，你不是喜歡梳毛嗎？”
“今天在醫院地上還打滾，也不知道沾了多少毛回來，臟死了。過來吧，我給你梳毛。”
梳毛！！！
二狗一瞬間被戳中了興奮點！
它拋棄所有剛剛產生的複雜念頭，雀躍着跑到陸允風面前趴好，任由身後人動作。
陸允風長嘆了一口氣。
從此以後，自己怕是也要徹底淪為鏟屎的一員了。
真是讓人心憂。
陸允風沒有看到，在二狗背對着他的這段時間內，那雙一直以來都是純凈的冰藍色眸子漸漸地由淺便深，最終凝聚成墨一般的深邃，那兩粒細細的瞳孔慢慢向外發散，到最後竟已經不像是狗，反而像是人的眼眸！
二狗嗚叫了一聲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那雙眼眸卻又是與往常別無二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