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借故
第六十二章借故但見淚痕濕
“只看姐姐想過什麼日子!所以才說跟姐姐聊聊將來呢。”
小王側妃摸了摸鬢角,前太子妃娘娘是個講情面的,颳風、下雨、天冷都免了問安,伺候了太子爺去晚了也道是情有可原,如今胡氏霸道,除非是病得下不了床了,日日早晚不落的要去問安,就這樣還挨一頓夾槍帶棒地奚落。如此折騰了一個多月,上回對着鏡子挑首飾的時候,小王側妃在自己鬢角居然發現了一根白髮。
“她可是聖上親自選的太子妃娘娘,又有封疆大吏的娘家,你能如何?”
“姐姐說得都沒錯,可我只看咱們爺的心思。”六娘耳語般道。
小王側妃盯着茶几上冒着縷縷熱氣的茶水,眼裏射出一絲嫉妒的視線。
六娘拍了拍小王側妃的手道:“姐姐是聰明人我才願意找姐姐,大王姐姐那裏,我可還沒去。”
“好,我應里你就是,不過我可說清楚,你可別想把我當槍使。”小王側妃咬牙道。
“姐姐放心,有姐姐這句話就好,只要姐姐心裏有數,孰親孰疏能分清。”六娘道。
說罷,,兩人又故意放了嗓音,品了一回茶水,說了兩句孩子經,六娘才告辭。
這一日,六娘照例在太子妃院子裏等着進去請安。
剛過了年關,立春過後來了一場倒春寒,院子裏花木上到處結着晶瑩剔透的冰晶,即使穿着皮毛戴着斗篷,抱着暖爐,在寒風中立着也夠嗆。
六娘手縮在斗篷了,輕輕摸了摸小腹,身子微微晃動往後方小王側妃身上倒了過去。
“娘娘,你怎麼了?”花桃驚叫起來。
安紋幫忙扶着六娘,衝著院子裏太子妃的人求了起來:“我們娘娘暈倒了,快來人啊,快來人去請太醫!”
太子妃那裏聽到動靜,有婆子出來看了一眼又回去稟報。
“又作得什麼妖?這都多少回了,請個安,以前怎麼不見暈倒。”胡氏把金鐲子拍在梳妝枱上道。
“娘娘,還是先請太醫瞧一瞧,要真是鬧么蛾子您再收拾她也不遲,省得又叫宮裏皇後娘娘有了把柄。”有嬤嬤勸道。
太子為了攏住太子妃娘家,只能做“好人”,皇後娘娘便是有顧慮,訓幾句卻還是行的。
胡氏“哼”了一聲,由着下人去安排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是已經有了兩個月身孕了。”
太醫來診脈,六娘就幽幽醒了過來。
胡氏當即把茶几上的茶具都掃到了地上。
兩個月應該是胡氏進門前後了。
“娘娘,您仔細手!”
“好呀,娘說得果然沒錯,都是些狐媚子,沒一個好東西,都兩個月身子了會不知道,偏來請安的時候暈在外頭。”
下頭人好一陣勸慰,胡氏才暫且咽下了這口氣,沒立即發作人。
太子得了消息,下朝後便來了碧安院。
六娘散着頭髮,粉黛未施,面色略有些蒼白,嘴唇發白,靠在床上在下人的伺候下用湯藥。
“別起身了,好好躺着?太醫怎麼說?”太子坐到床榻邊問。
“這兩個月忙忙亂亂的,是妾身大意了,”六娘道,“太醫只說要靜養,過了頭三個月就沒事了。”
太子應了一聲,又寬慰了六娘幾句,吩咐下人去庫房找了幾樣珍寶補藥送過來。
“殿下,側妃娘娘,太子妃派人過來了。”花音進來低聲道。
外頭已經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爺,您好歹疼一疼妾身。”六娘一手拉着太子的袖子,一手撫着肚子輕聲道。
太子爺微嘆了一口氣,抓住六娘的手,“你受委屈了,這幾日先好好養身子,本宮去跟胡氏說免了這幾日的請安。”太子道。
“爺與太子妃娘娘好生商量,不必為了妾身為難,妾身知曉爺是心懷大事的人。”六娘坐直了身子,湊到太子爺耳邊輕語。
太子拍了拍六娘的手出門去。
六娘靠在床榻上沉思了好一會兒才合上眼睛。
花桃輕手輕腳地過來把羊毛毯蓋在六娘身上。
用午膳的時候,太子妃身邊的嬤嬤過來施恩一般免了六娘一旬的請安。
六娘在床榻上拜謝了一回。
“嘶啦”一聲,胡氏手裏的絲帕又撕裂了一條大口子。
屋裏下人均噤若寒蟬。
這個月胡氏小日子推遲了兩天,迫不及待地就傳了太醫來診脈,太醫只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結果,兩日後,小日子如期而至。
偏這一年,各皇子府喜訊不斷,獨獨太子府時隔一年只六娘有了消息,聖上都有意無意提了幾回,皇后隔幾日就拿了這事兒敲打胡氏。
“娘娘,側妃和小主們過來請安了。”有嬤嬤小心翼翼地道。
“叫她們侯着。”
下頭嬤嬤為難地弓着腰沒出去傳話,“蕭側妃娘娘那裏?”
六娘升為側妃就有了遞牌子覲見皇后的資格,有博哥兒在,十回里有九回都是能進宮的。
胡氏揚手一個茶杯就扔了過去。
一行人在院子裏立了幾盞茶的功夫才進去。
“娘娘今日氣色看着真真好!”有人奉承道。
六娘坐在矮墩上在心裏默數。
“蕭側妃今兒覺得如何?可別回頭又嚷嚷着給本宮請過安就動了胎氣!”
六娘順勢站起來,扶着肚子道:“太子妃娘娘體恤,妾身正覺得身子不大舒服,今兒就先告退了,太子妃娘娘與姐姐妹妹們繼續敘話。”
胡氏滿臉陰兀地盯着六娘的身影。
“去請太醫過來。”六娘吩咐道。
花音瞭然地出去張羅起來,不一時,碧安院裏就飄出了藥味兒。
太子今兒在朝上又因為子嗣這等事叫幾個老學究規勸了一番,偏俱是朝上老大人,在文人中有一定聲望,不好頂撞,帶着鬱氣進了後院,腳一轉就來了碧安院。
“爺,妾身見識短淺,可也知道爺將來是掌管天下的人,就是行那合縱連橫之術,爺也是最尊貴的那一個,聖上絕不是想看爺垂垂頭。”六娘輕聲道。
太子面上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示意六娘添茶續水。
六娘上前,又說了好幾句軟話。
太子離開的時候摘了身上的一塊玉飾留了下來。
“這東西是北邊貢上來的暖玉,說是帶着能養身,你留着把玩把玩。”
六娘謝了一回,把太子送出門。
過了兩日,胡氏那邊專門送斷子湯藥的孫嬤嬤因為言語冒犯了太子爺,被攆了出去。院子裏湯藥都停了。
天氣好,六娘在院子裏選花剪了回去插瓶。
吳侍妾在一旁湊趣。
大王側妃聽着園子裏說笑聲,冷哼一聲,轉上了另一條路。
下頭丫頭覷着她的臉色,上前道:“娘娘很不必為了這等人煩心,太子妃娘娘娘家勢大,得罪了太子妃娘娘能有什麼好下場。”
“閉嘴,你知道什麼!”大王側妃用力把手裏的芙蓉捏碎喝道,“太子妃!哼,這後院,說來說去,太子爺才是天!”
下人們一時都面面相覷。
昨日太子宿在了劉通房處,她是跟着太子時間最長的人,總還有一兩份情面,一兩個月裏太子總會去一回。
胡氏便心氣不順,一早看劉通房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太子爺昨天晚上用了什麼?”
劉通房立在下方答了幾樣。
胡氏柳眉一豎,“太子爺何等尊貴的人,白菘野菜這等粗物也能入太子爺口,你好大膽子,就是這樣伺候太子爺的?”
劉通房“咚”得一聲跪了下來:“太子妃娘娘恕罪,婢妾是依着太子爺的喜好備的。”
“太子爺的喜好也是你能揣摩的?是不是居心不良意圖謀害太子!”胡氏一拍茶几喝道。
劉通房連連磕頭,哭道:“娘娘明鑒,婢妾絕無此意。”
胡氏還要發作。
六娘把茶杯放了下來,輕笑道:“太子妃娘娘是關心則亂,劉氏是在宮裏就伺候太子爺的老人,對爺的喜好略知一二也是常事。臣妾常聽老人說,這小娃娃呀都是有靈性的,爺膝下單薄,多少人盼着太子妃娘娘能給爺添個嫡皇孫,小娃娃要瞧着娘娘這番怒氣沖沖的模樣可不就嚇跑了!太子妃娘娘就放過劉氏這一着罷。”
胡氏頓了一下,狐疑地看了六娘一眼,沒繼續惡言惡狀地發作。
聖上身子一日好一日壞,京里宴會也都停了。
長公主五十歲宴會,原也不打算大辦,聖上卻親自發了話,道是活一日少一日,合該好好慶賀一番。
魏國公府不敢懈怠,早早就開始籌劃,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接了帖子。
長公主做事最是周全不過,藉著六皇孫、七皇孫的名頭,給太子府幾位側妃都下了帖子。
“娘娘,您看?”花桃拿着帖子問。
“去,如何不去!”六娘看博哥兒抓着毛筆在宣紙上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橫條,拍了拍手道:“博哥兒真厲害,都會寫字了。”
博哥兒就笑的“嘎嘎”直叫。
六娘坐着軟轎跟在胡氏後面,一行人進了內院才下地。
長公主兩位兒媳親自迎了出來。
互相見過禮后,胡氏微微抬着頭,扶着丫頭的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