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衝突
第五十五章衝突打狗看主人
太子妃卧床不起，六娘還是每日早晚去一趟。
今兒碰到寧安公主也在，六娘多等了一會兒才被告知太子妃已經歇下了，回去的時候，天邊已經只剩下最後一絲亮光。
兩個丫頭提着燈走在後頭，也只照亮了昏黃的一小片。
“什麼東西？”花桃護住六娘也叫嚷起來。
黑乎乎的一團，繞着六娘幾個打轉，時不時凄厲地叫一聲，跳起來就往人身上撲。
花香連連驚叫，兩個小丫頭被撓了幾下，燈籠也落在地上滅了。
“都站好，站成一圈，護住小主。”花香臉上火辣辣的，勉強叫道。
六娘護着肚子，只覺得腳下發軟。
園子裏的婆子被驚動了，舉着燈籠過來，一齊把那東西制止了下來，卻是一隻發了瘋的野貓，被人用棍子按住還拚命掙扎嚎叫。
六娘嚇了一大跳，覺得肚子隱隱作痛，也顧不得怎麼處理，先叫花桃送自己回去，請了太醫來診脈開安胎藥。
“小主，院子裏有下人私下傳言，太子妃娘娘身子骨不成了，太子爺要找人幫太子妃掌管後院，說您生了小皇孫，就上摺子立您為側妃娘娘。”安紋跪在六娘床榻前道。
六娘動了胎氣，遵太醫囑咐，要卧床休息。
“什麼時候開始有種流言？”六娘問。
安紋低着頭道：“有半個月了。”
實則更早，從太子妃倒下，後院就人心浮動。
“那你在做什麼？”六娘怒問。
安紋嚇得一哆嗦，道：“奴婢以為這並不是壞事，是以沒向小主稟報。”
“你是七竅玲瓏心，還是認識各個主子肚子裏的蛔蟲，你認為是好事就是好事！”六娘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道，“以後你不必來我跟前伺候，看你認為有多少事是好事。”
安紋拉着六娘的袖子開始哀求。
“反了天了你，驚擾了主子肚子裏的小皇孫你擔得起責任嗎？還不快下去。”花香喝道。
安紋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待花桃伺候六娘用晚膳的時候，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太子在書房聽暗衛彙報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揮手叫人下去，吩咐道：“小喜子，去本宮庫房挑幾樣珠寶和補品給蕭小主送去。”
小喜子應了一聲，去支應管事。
“府里看着西邊小門的婆子用晚飯的時候偷偷喝了一點兒酒，當值的時候居然打起了瞌睡，叫野貓跑了進來，本宮已經把人都發落了，你好好養身子。說來，你進府也有一年了，本宮叫人給你父親帶了個話，這兩日叫你母親來看看你。”太子坐在床榻邊道。
六娘面上驚喜萬分地道謝。
就算野貓是湊巧跑進來的，那為何專圍着六娘主僕幾個發瘋？六娘一行人恰恰剛從太子妃院子出來……
太子又跟六娘說了幾句話才離開。
“爺，去哪裏？”小喜子問道。
“去側妃那裏看看。”
“喳！”
太子剛拐上往王側妃院子的路，花園裏突然傳來一陣樂聲。
那廂王側妃身邊的二等丫頭守在路邊，眼睜睜地看着太子被引了過去。
王侍妾使人往花樹上都掛了彩色紙糊的燈籠，伴着蕭聲在燈火花叢中舞了一曲，身上穿着拿那種會在光下閃閃發光的絲線繡的紗裙，衣袖飄飄，眉目精緻，仿若花仙兒一般。
太子當晚就歇在王侍妾處。
且不說被截了道的王側妃與王侍妾如何不對付，六娘這裏一門心思準備接待大太太。
大老爺得了太子口信，晚上回去也跟大太太商量此事。
“你帶五姨娘和九娘一起去，給六娘求個生子符，如今劉家正謀划著再送一個姑娘去太子府，太子妃身子必定是不大好，我們六娘要能一舉得男，說不定會有大造化。”
大太太應了，又說要給翠姨娘提份例，哄得大老爺只贊大太太賢惠。
這邊，花桃正為安紋求情。
“你把她叫過來吧。”六娘淡淡地說。
安紋兩隻眼睛腫的桃子一般，跪在六娘腿邊就認錯。
“我千挑萬選的帶了你們兩個進來，這闔府，最親密的就是你們兩個，要你真是個越長越蠢的，明日大太太來，趁早叫她在把你帶回去，省得壞事。”
安紋哭的話也說不出。
“安頌會理花草，安音學了廚藝，安昕擅針線，我瞧中你的就是那份機靈勁兒，你要用不對地方，自作聰明，我還留了你做什麼！”
“姑娘，您在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以後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
“好，就看在你是我帶來的人份上，且再看看你辦事。”六娘道。
安紋一連磕了好幾個頭。
“你好自為之，看看先前的劉嬤嬤，姑娘是怎麼處置的，這回真是姑娘留情，可別再犯錯了。”花桃把安紋送到房間勸道。
安紋眼睛腫的幾乎睜不開，連連點頭。
“我叫廚房給你送兩個熱雞蛋過來，你自己滾一滾眼睛，別叫下頭人看了笑話。”
“謝謝花桃姐姐。”
大太太和翠姨娘申時過半就來了。先去給太子妃磕頭見禮，然後才被領到六娘這裏來。
六娘身子已經好全了，只還在床上躺着做樣子。
“給小主請安。”
“母親，姨娘，快起來。”六娘道。
花桃和花香各扶起一個。
“母親，坐。”
大太太半邊屁股落在椅子上坐了。
“小主身子可還好，太醫怎麼說？”大太太問。
“用了幾天安胎的葯，已經沒事了，過兩日就能下床走動，勞母親記掛。”六娘視線從翠姨娘臉上掃過去，又道：“母親是尊長，可別叫六娘主子，六娘怕折了福氣。”
翠姨娘臉上平和紅潤，想必日子過得不差了。
“阿彌陀佛，沒事就好，這是我去大覺寺求得生子符，六娘戴着，保佑我們六娘一舉得男；這裏是你姨娘幫你抄的佛經，已經在佛前供了一百日，你放在屋子，讓佛主保佑你平平安安。”大太太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
六娘叫花桃把東西都接了下去，少不得又問家裏和兄弟姐妹們的情況。
拉完家常，大太太才朝六娘使眼色。
“我想跟我母親和姨娘說說私房話，你們都下去吧。
“是！”
“老爺囑我打聽太子爺可有意向給你提位份？”大太太輕聲問。
翠姨娘也關心地望着。
六娘搖搖頭，道：“母親回去與父親說，叫他慎言，天家的事，我們少去思量，盡好本分，太子不會虧待我的。”
大太太點點頭。
三人在屋裏說了一盞茶的功夫，大太太識相地起身說要更衣，留了翠姨娘和六娘單獨說說話。
“你可是真的好了？”翠姨娘上前拉着六娘的手問。
“姨娘放心，我身子骨強壯，本就沒什麼大事。倒是姨娘在府里過得可還好？”
“只要你好好的，誰人敢動姨娘，姨娘好好的。太太本來還要帶九娘一起來，叫我攔了，九娘年歲還小，規矩上不大懂，要是衝撞了貴人可不得了。”翠姨娘道。
“姨娘就是太小心，叫九妹妹來了就在我的院子裏，還能出什麼事！”六娘嗔怪道。
“好孩子，這是什麼地方，還是仔細些好。”翠姨娘叮囑道。
翠姨娘又與六娘說了些彬哥兒和九娘的事。
原要留大太太和翠姨娘用過午膳再走，兩人都不肯，叫六娘好好休息，酉時就告辭離開了。
太子妃身子骨一直不見好，六娘休養了一陣子，又開始早晚去太子妃院子一趟。
“寧安公主殿下。”六娘有些吃力地曲下腿行禮。
“呸，你不必每日作態，挺着肚子在本宮母妃面前晃悠，是誠心想氣死本宮母妃不成？”
寧安公主今年才四歲，說出這樣的話，只能是下頭人教唆的了。
六娘只覺得小腿慢慢酸軟，垂着頭道：“妾身不敢，妾身並無此意。”
“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叫您進去。”王嬤嬤出來道。
寧安公主哼了一聲，“噠噠”跑了進去。
“小主還是回吧，太子妃娘娘沒精神頭見你。”王嬤嬤把六娘扶起來道。
六娘在正房外頭行了個禮，才由花桃和花香扶着往回走。
“小主，咱們以後還來不來？”花香擔憂地問。
“來，怎麼不來？只我這身子日益沉重了，太子妃娘娘也要休養，以後就不日日親自來求見了，我記得花香是太子妃娘娘院子裏的老人，以後花香就領着這件差事，每天晚上來一趟，要是太子妃娘娘有空，再回來與我報信。”六娘道。
花香心裏七上八下地應了。
“小主，太子妃娘娘夜裏又咳血了，太子爺從宮裏求了太醫院醫正過來，也只說要靜養。”安紋一面幫六娘捶腿，一面道。
六娘點點頭。
“小主，奴婢無能，求小主恕罪。”安音進來，“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捂着臉道。
跟着安音的兩個小丫頭也進來跪在後頭。
“怎麼了？”六娘問。
安音是從大廚房把六娘的午膳領過來的時候出的事。
六娘懷了身子，太子妃給她提了份例，午膳要好幾個丫頭才能一次提回來。
安音和兩個小丫頭都灰頭土臉的，臉上明晃晃的幾個巴掌印子。
“奴婢幾個怕小主點的東西又被拿走，特意早早守在灶台邊，小苗嬤嬤領着四個丫頭過來，說公主殿下想用……”
“安音姐姐不過略辯解了幾句，奴婢三人就都吃了教訓！”
六娘身子越發重，口味也變了許多，不愛府里精心烹制的複雜菜式，單想吃前後小戶人家才有的東西，例如吃魚專想吃魚頭、吃雞就愛吃雞翅膀或者野地里的各色野菜，這些府里當日菜單子裏沒有的就要主子們自己掏錢來點，只十回里有八回六娘掏了銀錢都沒能吃到嘴裏。
太子妃如今身子骨越發不好，一日醒着的時候都不多。
寧安公主身邊幾個嬤嬤恃寵而上，背後教唆着公主與府里幾位主子為難，不止六娘，王側妃幾個也吃過瓜落，只沒六娘這裏多。
“先不論事情緣由，與公主殿下身邊的人爭什麼，革你們三個月月錢，罰你們閉門思過半個月，可服氣？”六娘道。
安音立即磕頭應了下來。
後頭兩位小丫頭還想說什麼，也咽了回去，一併磕頭認罰。
等三人出去后，六娘給苗嬤嬤使了個眼色。
苗嬤嬤追到三人房間給三人分析起來。
“你們幾個也別有怨言，這事兒你們就是占理，只要公主殿下鬧起來，遭罪的總是我們做下人的，小主先把你們罰了，別人就不好再出手，明白嗎？”苗嬤嬤拿了藥膏子給三人擦臉上的紅腫道。
安音點點頭，道：“勞媽媽費心了，奴婢知道小主苦心。”
“你是個通透的！”苗嬤嬤贊道。
“給太子身邊小喜子公子帶個話，晚上請太子爺得空過來一趟。”六娘動筷子之前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