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推波助瀾
凝妃回到毓秀宮時,瞧見正要回西配殿的淑美人。
“淑美人。”凝妃眸中閃過一絲狠厲,繼而輕喚一聲。
淑美人轉身一瞧,原來是凝妃喊她,她神色有些訕訕的:“嬪妾拜見凝妃娘娘。”
“美人進宮也有兩三年了吧,怎麼還只是剛入宮時的位份。”凝妃眸光淡淡的睨着她,雙手負於身前,鮮紅的蔻丹在她湘色衣裙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扎眼,恍如冰冷毒蛇的紅信子一般。
淑美人不解其意,想起方才正是她出聲斷定了萬飛揚的罪名,這才致使凝妃的協理六宮之權被奪,面上的笑意都顯得有些僵硬:“娘娘真是好記性,嬪妾愚笨,入宮三年也不能得陛下垂青,所以一直都是美人。”
“愚笨?本宮倒覺得美人一點兒也不笨。”凝妃的一雙丹鳳眼微微一睨,唇角牽出幾分譏笑,“美人方才可立了大功了,若不是美人出聲,如何能將謀害懿妃妹妹的蛀蟲給捉出來,本宮倒覺得方才該獎賞美人的,旁的不說,這位份也該晉一晉了。”
淑美人神色有些尷尬,低着頭小聲地說道:“娘娘謬讚了。”
凝妃揚了揚眉,眸中的譏諷不減,只是語氣稍有些惋惜:“方才陛下關心則亂,都忘了給美人賞賜了。說起來,本宮現在已經不是協理六宮了,不然一定提醒陛下晉一晉美人的位份,有功之人自然得獎賞的。”
淑美人的臉色驟然一白,凝妃眸光瞥見,知是目的已經達到了,不自覺的輕笑一聲。
“美人也別難過,想來賢貴妃娘娘一定是記着此事的,相信不日晉封的旨意便會下來了。”凝妃抬手輕輕扶了扶鬢邊的步搖,言笑晏晏道:“本宮就先給美人賀喜了。”
淑美人唇角扯了個僵硬的微笑:“承娘娘吉言了。”
“本宮有些乏了,不和美人閑話了。”說完,凝妃便帶着宮人回了正殿。
淑美人眼神複雜的看着凝妃遠去的身影,輕輕咬了咬下唇,亦轉身回了西配殿。
“梵姍,你說賢貴妃真的會去請陛下晉了我的位份嗎?”淑美人進了殿門,輕聲問道。
梵姍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凝妃娘娘說的確實有理,小主進宮也有三年了,位份卻半點不曾變過,說起來今日若不是小主作證,那萬飛揚真要打定主意不承認了。”
“只可惜我沒有一個有權有勢的母家,不然這後宮之路也不必這麼艱辛了。”淑美人輕嘆一聲,眉梢染上了些許愁色。
梵姍見她心情低落,不禁出聲道:“小主過兩日去關雎宮拜訪賢貴妃娘娘,探探口風也是可行的。”
“我又如何去探口風呢?”淑美人有些置氣的說道,“陛下不記得我也便罷了,一向公允的賢貴妃也未曾想起我,只想着為文昭儀謀利了。”
“小主慎言。”梵姍一驚,忙上前將殿門關了起來,復又壓低了聲音道:“現在宮裏最得寵的是懿妃娘娘,小主從前又是未央宮出來的,若是小主去求懿妃娘娘,奴婢想她應該不會拒絕幫小主的。”
淑美人抬眸,眼中滿是惱意:“你總是讓我去求旁人,這種低聲下氣腆着臉去求人的事,我可做不來。”
“我的好小主,現如今陛下眼裏哪裏還能看到小主,小主自己也說了沒有母家給小主添磚加瓦,更無子嗣傍身,小主若還是秉持着這樣的態度,這以後可怎麼辦吶!難道要做一輩子的美人麽?”梵姍苦口婆心的說道。
“縱然只是做一輩子的美人,那也是我自己得來的,若說去求旁人,哪怕是被封了貴嬪,這亦不是陛下珍視我才晉封我的位份,我要這又有何用?”淑美人面色稍有不霽,根本不理會梵姍的話,只一味的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
梵姍見說不動她,不由得嘆了口氣,“罷了,只要小主高興,就是做一輩子的美人,奴婢也會一直跟着小主。”
“好梵姍,我知道你忠心,我也從未拿你當奴才看,你和我情同姐妹,這深宮也唯有你,我是全心全意信賴的。”淑美人不禁握住了梵姍的手,神色懇切的說道。
毓秀宮的氣氛低沉,所有宮人皆不敢出聲,生怕一不小心便觸怒了凝妃。
越是戰戰兢兢,便越是容易出錯。
瀅心端着茶盞走進屋內,瞧見凝妃瞥了她一眼,頓時嚇得直哆嗦,手一滑便將手中的托盤摔了出去,霎時間,滿地的狼藉。
凝妃抬眸,眸光泠然,瞧着被茶水和碎片弄髒了的錦枝繁花地毯,淡淡道:“這地毯是本宮剛被封妃之時,陛下賜給本宮的。”
瀅心嚇得慌忙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連聲道:“娘娘饒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凝妃唇角牽起一絲輕笑:“故意?你當然不敢故意了。”
瀅心的心裏舒了一口氣,連忙道:“求娘娘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凝妃輕笑一聲:“你做事向來不仔細,本宮不敢再留你了,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瀅心一慌,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她是掖庭宮分過來的宮人,那不是要回掖庭麽?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連忙磕頭道:“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以後做事一定當心,求娘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
“本宮現在只是個空架子的凝妃,你們這些鳥撿望枝飛的奴才,以後更不會將本宮放在眼裏了,像你們這種人,還是趁早打發出去的好。”凝妃神情淡然,輕描淡寫的便將瀅心的去向落定了。
瀅心剛被拖出去不久,瀲陽便自殿外回來了,凝妃見她回來,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頓時,殿中侍奉的宮人忙低頭退了出去。
瀲陽見殿內眾人已經散盡,遂低聲開口道:“萬飛揚和蔣楓已經被杖斃了,奴婢去晚了,什麼也沒問到,不過奴婢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未央宮的宮人將蔣楓用過的東西處理掉,奴婢看着了一個有些可疑的東西,便帶了回來給娘娘過目。”
“是什麼東西?”凝妃抬眸問道。
瀲陽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牌遞給凝妃,凝妃接過定睛一瞧,只見上面刻着“青楓”兩個字,她不禁蹙眉道:“青楓?”蔣青楓麽?
瀲陽低聲道:“娘娘,奴婢曾在憐婕妤的腰間見過同樣的玉牌。”
“伯遠侯府的人?”凝妃大驚,她有過諸多猜測,卻獨獨沒想到蔣楓和伯遠侯府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勐然一拍桌子,眉目間滿是狠厲:“查,去查這個蔣楓究竟是何人,她和伯遠侯府又有什麼關係!”
瀲陽忙答應一聲道:“是,奴婢這就派人去查。”
“等等。”凝妃見瀲陽就要轉身出去,忙喊住了她:“你去信給琛弟,讓他去查蔣家,一定要快。”
“是。”
待瀲陽走後,凝妃蹙着雙眸,臉上滿是陰鬱之色,她原本在懿妃和賢貴妃之前猶豫不決,不知害她之人究竟是她們倆中間的哪一個,若是懿妃,她雖然差點沒了孩子,可終究只是差點,更何況協理六宮之權最終落到了她手中;若是賢貴妃,可剛一開始蔣楓明明是想將此事嫁禍給賢貴妃的,她應該不至於冒這麼大的風險,可是盛又的的確確從這件事中撈到了好處,所以究竟是她們倆中的誰,她還是有些猶豫,現如今有了這塊玉牌,她大抵能猜到害她之人究竟是誰了!
關雎宮內。
暮年自殿外匆匆走進,屏退了宮內伺候的宮人,低聲道:“娘娘,未央宮裏的人已經將盛青楓的東西全部處理掉了,奴婢去的時候,沒能找到玉牌。”
賢貴妃蹙着眉沉聲道:“未央宮的人手腳這麼快?”
“是,聽聞是懿妃吩咐的,懿妃聲稱一想到害她的人用過的東西還留在未央宮,便覺得不詳,遂下令將東西處理掉了,說是連盛青楓蓋過的被褥也皆被燒了。”
暮年想了想,緩緩說道。
“哼,她倒是機敏。”賢貴妃冷笑一聲道。
“娘娘,現在怎麼辦?若是盛青楓的玉牌被人拿走了,這後果可不堪設想。”
“查,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拿走了玉牌,必要時,取其性命也要將玉牌拿回來。”但願是哪個貪財起意的奴才偷了去,她最怕玉牌落到了凝妃的手裏,可是轉念一想,伯遠侯府的姑娘雖然人人皆有刻着名字的玉牌,可玉牌上並未冠姓,若非伯遠侯府的人,旁人也猜不到那便是伯遠侯府姑娘所戴的玉牌。
要不是盛寒安愚笨,將所有的事皆告訴了她,並還將玉牌給她看了看,不然她也不會知曉伯遠侯府的姑娘皆有這樣的玉牌。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是中秋之後。
天氣漸漸沒了夏日的炎熱,清晨和傍晚時分,涼意也漸漸襲人了。
自打凝妃被撤了協理六宮之權,宮裏的風向又變了,和以往的小變動不同,這次的風向宛若一陣狂風,將所有阿諛奉承皆吹去了玉槿宮和未央宮,而毓秀宮卻門可羅雀,再也不復往日的熙攘之態了。
凝妃正坐在羅漢床上,笑意盈盈的聽着嘉陽帝姬背書,嘉陽帝姬剛被完一段,凝妃便笑着誇讚了她一番。
嘉陽帝姬想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不禁問道:“母妃,最近六局送來的東西都不如從前的好了,是因為母妃沒了協理六宮之權了麽?”
凝妃笑意一頓,眼底快速劃過一絲狠厲,她抬手摸了摸嘉陽帝姬的頭髮,柔聲道:“熳兒你要記住,這宮裏慣是見風使舵的奴才,所以你誰也不能相信,你看,母妃剛一失勢,她們便怠慢於你。不過我們不急,母妃保證,等母妃以後一個一個收拾她們。”
嘉陽帝姬點了點頭,揚聲道:“那些奴才,狗眼看人低,母妃以後一定不要放過她們。”
凝妃笑着點了點頭,眼底卻浮現出一絲戾氣。
就在此時,瀲陽走了進來,凝妃見她進來,笑着對嘉陽帝姬道:“熳兒先和嬤嬤回去吧,將今天的大字寫完再來看母妃可好?”
“好。”嘉陽帝姬點了點頭,便和身後伺候的宮人出去了。
待嘉陽帝姬一走,凝妃唇角柔和的笑意瞬間了無蹤影,“可是琛弟來信了?”
“是。”瀲陽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她,凝妃接過書信展開看完,臉色陰鬱的彷彿能滴出水來。
只聽她恨恨道:“本宮猜的沒錯,果真是盛這個賤人。”
瀲陽抬眸看了看她的神色,輕聲問道:“蔣楓是伯遠侯府的人?”
凝妃冷哼一聲道:“不止,她就是伯遠侯一直養在齊魯的嫡出姑娘,盛寒安的胞妹,七姑娘盛青楓!”
瀲陽聽了,神色驚詫的道:“伯遠侯府不是年初就已經被查抄了麽?滿府的女眷皆入了教坊司為官妓,怎麼她卻沒進去?”
“伯遠侯府的女眷皆入了教坊司,無一例外,就算她遠在齊魯,大理寺的人也不可能放過她。”凝妃冷笑道,“可是唯有一種可能,教坊司中的七姑娘不是真正的盛青楓!反正她從小養在齊魯,京中根本沒有見過她的人,只需一招狸貓換太子,便可脫身。”
既然蔣楓就是盛青楓,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能手眼通天,幫盛青楓瞞天過海進宮,並且還在未央宮當值,能做到這件事的人唯有盛!
“盛!本宮和你鬥了十年了,你這一手可真夠厲害的!也怪本宮掉以輕心了,讓你有機可趁,咱們來日方長!”凝妃眼底溢滿了陰狠,喃喃道。
未央宮裏,早先便被釋放的華清從外頭匆匆走進屋內,他給蘇代打了個千兒后便站在一旁不說話。
蘇代抬眸淡淡瞧了他一眼,折顏忙會意退散了殿內的其他人,華清這才笑嘻嘻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玉牌被凝妃拿走後,她就讓人去冀州查了蔣家,奴才這些日子一直派人盯着瀲陽,發現她今天在宮后苑和人會面后便匆匆回了毓秀宮。”
折顏微微笑道:“看來凝妃已經知道了陷害她的人究竟是誰了,這下她忙着對付賢貴妃,應該無暇和娘娘作對了。”
蘇代神色淡然,唇角微微上揚,這渾水,她就是要讓它越攪越混,誰也別想脫身!(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