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長發整個濕透,發梢仍滴着水,不知是剛剛那個吻的連鎖效應還是受涼的關係,頭微微暈眩,她擔心明天真的會感冒生病,在角落找到插座,飛快將頭髮吹乾。
等她整理好自己,已經是十分鐘之後。
這時,顧騰鈞去而復返,他身上的濕衣服已經換成一套黑色運動服,他邊走進活動中心邊拿着毛巾擦着頭髮。
「好了,那我關燈睡了。」他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坦然自在。
林紫夏卻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拿着吹風機朝他走過去,把吹風機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她對他說:「顧騰鈞,剛才的事就當是一時意外,我們彼此都別放在心上。」
他已經放在心上了。
「為什麼?」他冷着臉質問。,
「我是有婚約的人,不能做對不起未婚夫的事。」
他冷哼一聲,擺明不信,「林紫夏,就算你想拒絕我,也麻煩找個足以說服我的理由。」
「我沒說謊,有婚約是事實。」
「如果你有婚約,為何獨自一個人來台灣度假?你受了傷,住院期間怎麼不見未婚夫來探病?你獨自跟我來山上義診,孤男寡女的,難道你未婚夫沒意見?」
「我——」她頓時語塞。
她和未婚夫殷正澤鮮少聯繫,兩人並沒有任何感情存在,婚姻是基於商業利益,他們已經達成共識,不論婚前婚後互相不干涉彼此生活,更甭提關心了。
「睡吧,今天夠累的了。」瞧她一臉掙扎的,顯然被他堵到無話可辯駁了。
他逕自走去關了燈。
林紫夏悶着頭走回角落,她慢慢地窩進睡袋,然而明明感覺很累了,她卻輾轉難眠,方才發生的插曲,他的吻、他的男性氣息、他那咄咄逼人複雜的目光……依舊干擾着她。
至於顧騰鈞,他雖閉着眼,呼息均勻看似已經睡沉,其實腦海里揮之不去她的身影。
他以為只要報復似的回敬她幾次,曾經被戲耍的那口怨氣得以宣洩,那麼以後便可以徹底跟她劃清界限。
然而,方才擁吻那一幕,她柔軟的身軀是如此契合的貼着他,她那純真而甜美的氣息,她從抗拒轉變為下意識的回應,在在證實她心裏仍然受他吸引,而他也不得不承認,來山上義診之前,他早發覺自己對她的感覺仍舊存在,經過一整天的相處下來,她對山上居民和善的態度讓他另眼相看,方才那意外的吻更催化了他想擁有她的渴望,一切一切的感覺益發強烈……
整個晚上,林紫夏幾乎是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清晨六點鐘,聽見輕巧的聲響,她轉頭看着顧騰鈞從睡袋裏起身,迅速穿上鞋子朝外頭走去。
當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后,林紫夏驚跳起來,「顧騰鈞,你要去哪?你不能丟我一個人在這裏,萬一有野豬跑進來怎麼辦?」
若有黑熊闖入,她還能裝死,但她怕死了野豬。
「我去晨跑,你如果有力氣就跟上來。」顧騰鈞腳步一頓,回頭看着她一臉明顯睡眠不足的疲憊樣。「我就在外頭繞圈跑,沒跑遠。如果真有野豬闖進來,你像昨晚一樣大聲求救就行了,我會馬上趕到,我很樂意英雄救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害她失眠的罪魁禍首還這麼囂張,她窘得又縮回睡袋裏。
顧騰鈞離開了,活動中心空蕩蕩一片,晨光從玻璃透進來,明亮的光將室內變得溫暖。周遭不再黑漆漆一片,夜裏囂張的狂風也靜了下來,蟲鳴鳥叫聲讓林紫夏緊繃的情緒整個鬆懈下來,她緩緩閉上眼,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當她再度清醒過來時,已經是滿室燦亮的陽光,清冷的空氣中漂浮着咖啡香氣。
她揉着愛睏的眼眸起身,轉頭看見顧騰鈞已經換上格子襯衫牛仔褲,他坐在桌前愜意的喝着咖啡,吃着吐司。
顧騰鈞看她醒來,比了比空了大半的咖啡壺。「只剩下一杯,你要嗎?」
「當然要。」她需要咖啡醒腦。
簡單的到外頭洗漱過後,她一臉清爽的坐在桌前,桌上的半條吐司只剩下兩片,還有一盒小奶油及一杯咖啡,份量不多卻足夠她填飽空空的胃。
喝了一口熱咖啡,胃暖腦袋也更加清醒,她露出滿足的微笑。
「這咖啡你煮的?味道真好。」她盡量用自然的態度面對他,昨晚的意外當作沒發生過。
「喜歡的話,我可以天天煮給你喝。」他嘴角噙着笑意,眼光不再是銳利逼人,多了分柔和。
釐清了自己對她的感覺之後,他改變態度蓄勢待發,非得將她追到手不可。
這樣好說話的顧騰鈞讓林紫夏很不習慣,他的氣勢不再是咄咄逼人,嚴酷的眼神表情多了幾分溫柔,卻讓她心慌慌。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索性不答腔,垂着眼眸避開他的注視,一個人靜靜地喝着咖啡。
顧騰鈞也不進逼,反正來日方長,他的追求計劃不急於一時。
看看錶,離義診開始的時間只剩十分鐘,外頭已經有幾個老人家聚集,他站起來先去準備,林紫夏喝完咖啡后飛快收拾桌面。
這時,老族長一臉焦急的沖了進來,「顧醫師,後山好像有人誤踩捕獸夾還摔進坑洞裏,這兒沒有年輕人可以幫忙,你行行好,能不能跟我去救人。」
顧騰鈞二話不說,開着吉普車載着老族長緊急出門去救人。
林紫夏沒能幫得上忙,只能在活動中心裏等,她先幫幾個老人家量血壓和體溫,稍微了解一下身體狀況,幾個先來排隊候診的老人看來情況都還好,不需要緊急救治,他們圍着聊天,對於義診時間往後延沒有一句抱怨,還讓她到裏頭找時問多休息,要不等義診開始又有得忙。
在等了一個小時之後,顧騰鈞終於把傷者帶回來,那人有些眼熟,就是昨天看日出時偷拍她照片的年輕人,趙雨森。
趙雨森渾身泥土,看上去有些狼狽,但意識清楚,經過顧騰鈞仔細的檢查之後,除了一些擦傷及被捕獸夾夾傷腳踝之外,身上並沒有太嚴重的傷口。
「幸好你腳上穿的是厚實的登山鞋,捕獸夾並沒有夾碎你的腿骨,連摔下山谷都只受輕傷,算你命大。」顧騰鈞動作迅速的處理着趙雨森的傷口。
林紫夏走過來,她跟趙雨森打了聲招呼后,轉頭問顧騰鈞,「需要我幫忙嗎?」
顧騰鈞掃向年輕男大生,只見他發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不用。」顧騰鈞繃著臉。「去整理藥品,別擋在這裏。」
怎麼變臉變這麼快?林紫夏摔恃然退開。
不出十分鐘,顧騰鈞已經將趙雨森搞定,「好了,你可以走了,下山後記得先到醫院去照X光。」
趙雨森傻眼的看看左腳腳踝,包成這樣根本沒法穿鞋。「那個顧醫師,我聽說你今晚就要離開,我能不能搭你的便車順道一起下山?」這消息是剛剛在車上從族長口中聽來的。
「不行。」他頭腦有洞才會給這小子機會接近林紫夏。
「可是我這個樣子……」
「你找族長幫忙去,別煩我。」說著,他走到外頭將老族長找進來,低聲交代族長務必飛快將這小子弄走。
老族長見顧騰鈞臉色很難看,不想得罪顧醫師,只好照辦,不出十分鐘,趙雨森已經被送下山。
林紫夏不清楚眼前到底發生什麼事,怎麼傷者一下子就被族長架走,而且走得相當匆忙。
不過她並沒有將心思放在那男孩身上,她走到顧騰鈞身邊,擔心的問:「你的襯衫破了,手臂滲着血絲,不要緊嗎?」
顧騰鈞這才發現,自己在攀爬時左手臂受傷了。
「你擔心我?」他轉頭盯着她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憂心目光,緊繃的臉色瞬間和緩許多。「很好,繼續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