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化指柔
第三章化指柔
劉雲飛見撲過來的青年大概二十三四歲年紀,頭上油光滑亮,臉上紅光滿面,腳下皮鞋更是鋥亮照人,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但‘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這話放在他身上合適不過,一身名牌紅西裝穿在他肥矮的身上有些不倫不類,似一隻蛤蟆披了皮紅布。
聽着這把破鑼的聲音,再看這副賴蛤蟆的模樣,劉雲飛腦海里閃出了一個人—張文。
張文是他同一屆的同學,仗着家裏有錢,在學校里惹事是生非,稱王稱霸,連老師都怕他三分。雖然劉雲飛不和他在同一個班上,但因為張文經常到班裏來找坐在他旁邊的伍洋,並有一次和伍洋在教室里進行親密接觸時被劉雲飛撞見,所以記得是比較清楚的。但想不到四年不見,張文胖得都快讓自己不認識了。劉雲飛想打聲招呼,可是見張文對自己視而不見,也就作罷。
再看身邊被叫做‘滿秋’的美女,彎月眉擰直,杏眼射着冷冷的光,粉臉更是綳得緊緊的,似有一場冷霜落在頰上,明顯不歡迎張文的親熱。
“我媽叫你來的?”金滿秋一開口,話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可不知她此時已經是怒火沖頂了。這姓張的真是有能耐呀,竟然收買了我媽當眼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那可不是,我這不正好來邕州談單大生意嘛,剛談完有空就到這轉了一下,沒想到碰巧遇上了,趕早不如趕巧,坐我的車子回去吧。”張文討好地對金滿秋涎着臉說,並趨近一步準備接過她拉着的箱子。
那涎皮賴臉的下賤模樣落在金滿秋眼裏,見着就想嘔。落在劉雲飛眼裏,一向飛揚跋扈的張文對這位自己剛認識的美女,也是夠低聲下氣的,他們是情侶?
“我回不回去還要你管了?我是你什麼人呀,走開!”金滿秋半秒鐘都不想再見到他,氣呼呼地說完拉着小皮箱就走,也沒和劉雲飛打招呼,高跟鞋敲打在飄蟲紅的地板磚上‘叮嘟叮嘟’地煞是好聽。
張文伸出去的手落空,再聽金滿秋如此絕情的話,臉上神色就很惱羞,雙眼灼熱地盯着前去的美女纖腰翹臀看了好一會,才轉頭不屑地掃了一眼駐步下來的劉雲飛,剛轉過頭去沒走出兩步,又瞪起小眼扭過頭來,愣指着劉雲飛問:“你是——?”
“張文,我是劉雲飛!”劉雲飛知道他肯定認出自己了,只是一時叫不出名字來。
“嘿嘿,是你呀!有機會再聊!”張文嘿笑了一聲,趕蒼蠅似向劉雲飛地揮揮手,甩着兩條羅圈腿追着美女去了,還別說這兩條羅圈腿,當年可是學校足球隊的主力之一,腳下盤帶工夫曾讓很多女生傾迷過。
哎,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雖然有些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這位和自己初識的美女怕只是矜持罷了,張文家有權有勢,現在的女孩那個不現實。
劉雲飛想到這,就心煩意亂起來,默默地走到售票窗口前,排隊買了一張往防海市西城區的車票,然後到外面糕點店買了些麵包和水走進候車室,不由自主地張眼掃了一圈整個熙熙攘攘的候車大廳,都沒有‘滿秋’美女的身影,不由有些微微的失落。坐下來,咬着買來的麵包,感覺味同嚼蠟一般。
“喂,獃子,也不幫我買票!”劉雲飛正要咽下嘴裏嚼着的一塊麵包,肩膀便被人在背後重重拍了一下,一聲熟悉的鶯音在耳邊響起,不由驚喜地回頭,正是‘滿秋’美女,正笑意盈盈地着着自己呢。
“咳咳,怎麼是你,張文呢?”劉雲飛差點被她一拍噎着,喝了口水順過氣來才問。
“哼,怎麼不能是我,不歡迎呀,問他幹嘛!”金滿秋很不滿地嘟起紅紅的小嘴巴來,渾圓的下巴了也昂得高高的,像個好鬥的小蟈蟈。
“咦,你怎麼知道他叫張文?”金滿秋接着疑惑蹙眉地問。
“他,他是我的高中同學。”劉雲飛沒有隱瞞。
金滿秋呆了呆,慢慢拉着小箱子往前走,又轉過前面的行人路來到他身邊的長椅緩緩坐下來。
“你還沒吃吧,先吃一點,我幫你去買車票。”劉雲飛見自己一提起張文她情緒就不高,忙把手中剩下的兩塊麵包和小半瓶子水遞給金滿秋說。
“我吃過了,騙你的,票買好了。”見他老實巴交的樣子,金滿秋輕扯動嘴角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票說。
“哦。”劉雲飛一時竟然找不到要說的話,只好不停地咬嚼手中剩餘的麵包。
金滿秋也感覺有些無語,想想剛才在車上和小色狼談天說地多自在,都是張文,不合時宜地出現,破壞了所有的氣氛。
沒等多久,就到了檢票上車時間。二人放好行李上了客車,落座后發現劉雲飛在車尾金滿秋在車頭,兩人隔得遠遠的,劉雲飛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失望來,自己這是怎麼了?
汽車走了一半路程左右,劉雲飛有點暈暈欲睡的時候,卻見美女踩着小步走了過來,不看劉雲飛,卻笑容可掬地向坐在劉雲飛身邊的中年男人笑問:“帥哥,你好,請問可以和你換個位置嗎?我坐在車頭前面感覺要暈車了。”
五十歲左右鬍子拉碴的大叔被這聲鶯唱般的‘帥哥’迷得暈呼呼的,抬起屁股忙不迭地點頭說‘可以可以’,那一下子煥發出來的激動,好像年輕了二十歲不止。
劉雲飛忍不住睜眼笑出聲來,見美女落座的同時,那大叔一步三回頭地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過來。
“喂,笑什麼?”金滿秋見他笑時露出六顆白白的牙齒,怨嗔了他一眼后,真實的笑容回到臉上,有點明知故問。
“沒笑什麼呀,帥哥何其多也!”劉雲飛小聲打趣了一句,竟然有這樣的心思,自己也覺得奇怪,這是美女的誘惑力所致嗎?
“哼,文縐縐的,好酸!”金滿秋坐在他身邊,心底有股說不出的快活,瞅着這頭小色狼,笑起來很燦爛很帥氣呀。
“對了,你叫什麼?”金滿秋睫毛如傘般張揚起來問。
“哦,叫我劉雲飛吧,還不知道您的芳名!”劉雲飛感覺到太失禮了,聊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對方的姓名,還要美女主動開口,那一下子的難堪別提多丟臉了。
“免芳,金滿秋,正式認識一下!”金滿秋利落地說,並把小手抬起來要握。
劉雲飛忙伸手和她握一下,感覺嫩柔柔的似乎無骨頭一般,手指也有些像蠶寶寶的樣子,但不乏修長。金滿秋則感覺到他手掌的綿厚寬大,比自己的大差不多大半個手掌,且指節勻均修長,指甲修剪得短而齊,一看就知道是個愛乾淨的人。
二人都趁握手前後這一分鐘打量了一下對方,坐得如此近,可以說一切都是收入眼底的。劉雲飛覺得迷人的還是金滿秋的一雙丹鳳眼,加上那如傘的睫毛,靈氣而多情,臉額豐滿秀潤,似上了一層珠粉一樣潔白無瑕,整個人骨肉勻稱,說是增之一分過肥,減之一分嫌瘦也不為過。而金滿秋打量劉雲飛,見他臉部雖然有點削瘦,卻顯得剛毅而堅忍,鼻樑隆挺若懸膽,耳珠垂肥,最出彩的還是一雙粗長的墨眉,配上那雙時而烏亮時而凝郁的眼睛,具有一種深邃無底的光彩。
“叮鈴鈴……”二人各自打量完丟開手坐正身子,一陣電話鈴聲便從金滿秋的小包里響起,她低頭拿出來掃了一眼,向劉雲飛歉意地眨了眨亮亮的大眼睛,睫毛便像傘葉一樣蓋了下來,接通電話小聲地問:“媽,又有什麼事?”
“閨女呀,你現在在哪?”電話里隱約傳出一個女人焦急的聲音,金滿秋有意捂得捂不住,清清楚楚地傳入劉雲飛的耳中。
“我已經坐車回防海了,今晚先到西城區姑媽家裏,拿點旅遊紀念品給表妹。”金滿秋快言快語地說。
“閨女呀,你怎麼就把小張甩在邕州呀,坐他的車回來不好嗎?怎麼這麼任性呢。”電話里的聲音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媽,我回來就行了,管我坐什麼車,你放心吧,沒什麼事就掛了哈!”金滿秋說完不等母親再出聲,就掛斷了。
掛了電話,金滿秋有些氣惱地咬着嘴唇,見劉雲飛沉默寡言地坐着,便隨口問一句:“你和張文是高中同學?”
“嗯,我們沒有同班過,不是很熟,你和張文也是同學?”劉雲飛想問具體一些的,但是又覺得不妥,只得曲迂地問了一句。
“不是呀,我們小時候是鄰居,他就憑着他父親的積下的一點錢財整天吆五喝六的,我媽不知道怎麼就上了他的鬼當,要我和他……和他好。”金滿秋窺見劉雲飛認真聽講的表情沒什麼波動,這才接著說:“我才不願意呢,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可他那人像條鼻涕蟲一樣粘乎乎的,又死不要臉的,真想一腳把他踹進車輪底下。”
說到最後有些惡狠狠了,想來恨到肚子裏都長牙齒了。
“我看他對你挺好的!”劉雲飛心底泛酸地說了這麼一句。
“好什麼好,要好你去和他好!”心直口快的金滿秋聽不出他含酸的話,嘴裏一下子就噴出火來了,讓劉雲飛好一陣尷尬。
金滿秋見劉雲飛臉皮又燒紅了,心裏先是想着這頭小色狼怎般臉皮子這麼薄,實在受不起‘色狼’這個榮譽呀。(也不想想這個榮譽是誰給的。)再想自己也的確有些過火,要劉雲飛去和張文好的氣話都抖出來了,兩個大男人怎麼個好法?難道……不敢往下想,更發覺自己的話不只過火而是過份了。
“對不起了,我說話沒遮攔,別往心裏去!”金滿秋很想拉拉他的大手,但不敢,只好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地道歉,這對一向要強的金滿秋來說可不容易。
“沒事,車下高速了!”劉雲飛強擠了一點笑容回說,他真是沒放在心上,只是此時尷尬未退,要他面如春風地笑實在不可能,臉皮還沒磨到轉變快如翻書的程度。
車下高速,說明到西城區汽車總站還有約半個小時車程了,望着車窗外艷陽炎炎,遠外樹木森森,近處藤草蕭蕭,秋日的景象充盈在每一處角落。又見水漫漫於低洼的田間地頭,高堤壩岸上洪災肆虐的過的痕迹還清晰可見。
“劉雲飛,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金滿秋憋到此時開口問真的很無奈,眼看快要下車了,劉雲飛這榆木疙瘩就沒有點主動,真是嫩得一無是處,盡叫自己辛苦。
“啊,電話號碼?我的是###!”劉雲飛沒想到金滿秋主動問他要電話號碼,愣了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說。
金滿秋見他反應如此驚訝,不由羞恨自己怎麼不知道矜持,難道是喜歡上了他嗎?怎麼可能呀!不敢也不願多想,忙低了頭存入手機里去。
但卻是怎麼也沒意識到,就要在這離別時,在漓城上車時的那份憤恨,一點點地消退,到現在漸變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怨是喜?只有自己的心知道。
聽到褲兜里的電話響,劉雲飛忙仰身掏出一台老舊的諾基亞手機來準備按接聽,金滿秋掛斷並搖了搖手機淺笑道:“是我打的。”
劉雲飛哦了一聲便把這組號碼存了下來,心裏渲開了溫柔。
二人又拉了一會兒話,很快車就到了西城區汽車總站。下了車,四周都是圍近來拉客的人力或機動三輪車,金滿秋拉着小行李箱過來,見劉雲飛剛從車廂底下搬出來的行李,已被一個肥壯的車夫搶抬到他的車上,他正無奈地站在一邊。
“劉雲飛,再見!”金滿秋淺笑盈盈地向劉雲飛擺擺手說,眼裏有絲依依惜別的光。
“再見!”劉雲飛手向上划揮了一下,原本他想再握一次,但又感覺孟浪,所以手伸到一半只能向上揮划。再見是還能再一次相見嗎?
金滿秋得了他的告別,上了一輛候在身邊的電動三輪車,車剛開動,又聽到她高叫了一聲:“記得有空給我電話!”
劉雲飛透過車尾散發出的一溜灰白煙氣中看到她作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后,又向自己揮着手,直到車拐上了外面的公路沒了人影他才回過頭嘆息了一聲,向一邊用黑乎乎的毛巾抹汗,一邊敞開衣襟來涼快的車夫報出了說:“大哥,麻煩到實驗學校!”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