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醒
第二十六章醒
劉雲飛聽林琳說他昨晚差點‘出事’,自以為是地認為‘出事’是和她發生的事,沒想到前面花三娘的事,惶恐的心收回肚子,對林琳一番言語感謝后,便向她辭行回學校。
心情複雜地回學校的宿舍,拿起放在抽屜里的手機開機,足足有十幾條未讀短訊,都是伍洋發來的,清楚地說明那天在‘南城大酒店’和尤興見面是迫於母親的壓力,她只應付而已,而母親對劉雲飛所說的並不是她的意思,她是愛着他的,矢志不移……。
不知怎麼的,劉雲飛感覺有點想笑。對於伍洋,他已死了那份心,或許在他的心底,對於伍洋,所謂的愛,不過是一開始對她身體食髓知味的迷戀罷了,精神層面的東西,似乎還沒有深入太多,所以面對她母親的勸說,細想自己的確和她不合適,再浪費時間和感情,對雙方將來都是更深的傷害。
有人說,人要在感情上失敗一次,選擇上失誤一次,事業上遇挫一次方能成熟和成功,自己開始知道不能夠做什麼,知道了怎麼取捨,那就算在走向成熟了吧?還是在開始變得無情?
應該是開始變得無情,他狠狠心打下‘我們分手吧’幾個字,遲疑了好一會才發了過去,然後死死地盯着手機,心裏百般滋味,過了足足有十分鐘,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有點怕卻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來看,只見伍洋回復的是‘隨你便’三個字,連標點都沒有。
以前的一切只不過是重傷,這三個字才是徹底把他打死的最後一記悶棍,一切都結束了。來得快也去的快,不像這場冬雨,纏綿好多天都不絕。
……
晚上的‘飲樂茶吧’,稀稀拉拉的客人不多,但依然是茶氣暗香浮動,管樂繞樑不絕。
收了薩克斯的劉雲飛,出來見外面的冬雨飄飄洒洒還在下,抬手看了看錶,差不多十點了,撐起傘準備下樓。
“我也要回去的,順着送你一程吧!”一身淡紅棉質旗袍的林琳跟在後面追出到門口說。
劉雲飛見她一副悠然的神色如常,便停了下來。林琳轉身向門口收銀台後的小梅她們交待了幾句,和劉雲飛一齊下樓去了。
劉雲飛撐開傘,護着她上了車,才轉身回到副駕駛位上,剛坐好,林琳扯了一張帶着香氣的紙巾幫他拭了拭肩膀上灑落的幾滴水珠,動作溫柔,眼裏含波,像一個妻子對待丈夫一般,劉雲飛心裏起了一陣不安。
林琳發覺他突然的拘謹,抽回手發動車子,臉脖子上有一絲羞紅。
車在雨霧中躥了出去,雨刮器不停地颳去前面的迷濛,車內近在咫尺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因為‘差點’出事,所以劉雲飛面對她,總是有一些難為情。
車停到了學校門口,劉雲飛扭頭剛要向她辭別,她也開口叫了她一聲,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都有些尷尬。
“劉雲飛,到我家裏再坐一下吧?”林琳咬着貝齒說,聲音有些軟糯,臉上一片緋紅,沒有扭臉過來看他。
“不了,改,改天吧。”劉雲飛很怯地應了這麼一句,逃也似地開門,傘都來不及撐開。
“再見!”關上車門的一瞬,劉雲飛說再見的同時,看到林琳臉色的灰暗和眼裏的失望。
儘管他此時很需要一個安慰的人,來寬解因為伍洋的離去而創作的心,但這個人絕不是林琳,不是因為她的年齡和身份地位,而是一種潛意識裏的防備,所以拒絕了林琳的邀約,保持君子相交淡如水的適可而止。如果他不這麼自以為是,知道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會不會又是另一種想法呢?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天使與魔鬼在一念之間。
進入一年之中的最後一個月,天空慢慢晴朗起來,防海市的冬天無雪,有陽光的白天,還是很暖和的。
表弟已經移送到了檢察院,卻遲遲不見提起公訴,什麼原因那就無從得知,等得令人心緒不寧。
在等待中,也就是在西方國家慶祝聖誕節的當天,劉雲飛接到了一個噩耗——犯罪嫌疑人餘二在看守所畏罪自殺身亡!
接到這個噩耗,劉雲飛除了震驚和驚痛,怎麼也不會相信表弟餘二會自殺。
看守所給出的說法是,犯罪嫌疑人在凌晨時脫下囚衣結成繩,上吊自縊身亡,並在牆上用血寫下了遺書,遺書只有幾個字:我罪該萬死!
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就這麼逝去了,劉雲飛很受傷,私下裏問吳律師,吳律師偷偷說餘二想揭發同案犯,但受到了昔日同黨遞進來的話,敢說就殺光他全家,表弟猶豫着沒有開口,最終開不了口。劉雲飛把這個消息告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舅舅,除了悲痛還是不能承受的悲痛舅舅選擇了沉默,不敢去告狀了,他害怕再折騰下去,不但兒子的公道討不回來,還搭上他的老命,到時一歲多的孫女由誰來照顧?
劉雲飛無法忘記幾乎一夜白頭的舅舅那佝僂的瘦高身影,還有小表侄女咿咿呀呀不知所言的哭聲,第一次有點低聲下氣地向林琳提出了求助,她說試試看。
試試看的結果是看守所撤了失職的看守,並象徵性地給了死者家屬三千塊錢作為慰問金。這樣的結果劉雲飛雖不滿意,但對林琳除了感激還是感激,有錢有權辦事情常常是一句話的事。
日子回復了表面的平靜,可是看不見的傷口還在發炎,劉雲飛走不出因為表弟的離去而鬱結在心悶燥,歡顏不多,薩克斯里充滿哀苦的音調,林琳提議去看海。
新年第一個月的最後一天是有暖和陽光的星期天,她開車和劉雲飛一齊到了北灣區子沙鎮漁港不遠的風浪灣。
冬天的海風強勁,帶起的浪潮很高,拍打在黑漆漆地立在海邊的巨石上,潮聲如宏鍾,浪花炸開着飛舞。卻有些小小的爬蟹,渾然不懼地在石上爬走,撲向浪沫飛濺處,有如飛蛾撲火。
“嗨!……”劉雲飛對着大海喊,要把胸腔中的一股鬱郁放出來,要壓住咆哮如雷的海潮,直到聲嘶力竭了才停下來。
然後撿起一塊又一塊的海石,用力地擲甩了出去,遠遠近近地沒在浪花里,看不清哪一朵水花是它沉下去冒出來的迴音。
“好多了吧?”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林琳問,她披散着長長的秀髮的她,臨風而立,風衣皮褲,高腰靴子,有出塵之姿。
“嗯,好多了。”劉雲飛望了她一眼,吐了一口氣說。
“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十之**,想開點。”林琳遠眺大海收回目光說。
“我知道,謝謝。”劉雲飛很感激她,這些日子來,她對自己的寬解,就像當年的嚴老師,自己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不明白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只知道如果她提出什麼要求,自己能做到,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車回到西城區,穿過人民路與解放路十字路口時,劉雲飛看到伍洋坐在一台黑色鋥亮的大洋賽式摩托車後座上,鮮亮的皮衣皮褲,幸福地抱着前面的男子的腰,那個戴着頭盔的男子劉雲飛見過一次,在‘南城大酒店’的餐廳里,他就是尤興。
一個余月過去了,雙方都沒再見面,此時此景再見,劉雲飛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在對的時間裏遇上錯的人,還是在錯的時間裏遇上錯的人?不管是那種,都不免一聲嘆息。
目視人車風馳電掣而去,林琳挨過來拍了拍他的手臂,眸光柔和。劉雲飛嘴角牽動,勉強地笑了笑說:“琳姐,放我在前面路邊下吧,我想走走。”
林琳不解地看他一眼,也沒有多問,慢慢停了車下來。
冬天的陽光很暖和,街上的風並不狂勁,行人也很多。街頭巷尾都有挑擔擺賣的村婦販子,今天是圩日了。
漫無目的地走着,走過防北路那家銀行邊上的糖水涼茶鋪,見冷冷清清地開着門,內邊除了無精打神的服務員,空無一人。劉雲飛放慢了腳步,最後停下來,折返回來,走進去要了一碗綠豆糖水。
服務員說只有冷的,劉雲飛說可以。送上來的糖水滿是冰渣子,喝了一口,比熱氣騰騰的還甜,嗯,金滿秋說過,這兒的糖水真甜。
想到金滿秋,他的腦海里閃過曾經的美好,那清影如一道清泉,流進了他的心間!一剎那才是永恆嗎?
還記得我嗎?劉雲飛心想,拿出電話試撥打了一下,竟然通了,他呆了呆,想按斷,可是裏邊已傳出金滿秋驚喜的聲音:“劉雲飛?!”
“是我,你還好嗎?”劉雲飛的聲音有點不受控制地顫抖。
“我不好!”金滿秋竟然這麼不掩飾,一時之間劉雲飛百味陳雜,不知怎麼開口。
“你呢?”金滿秋問,似有抽一下鼻子的聲音。
“我?不知怎麼說,壞的比好的多吧?”劉雲飛嘆了一口氣。
見金滿秋不出聲,他拌了一下勺子說:“我在防北路銀行門口的糖水鋪喝糖水,冰凍的比熱的還甜。”
“是嗎?什麼時候再請我喝呢?”金滿秋聲音鶯然而活潑,帶着一點俏皮。
“隨時吧,只要你想喝。”劉雲飛呆了一下,這句話收也收不住就從嘴裏跑出來了。
“好呀,我看哪天有空吧。”金滿秋的說法很矜持,但劉雲飛已經是喜出望外了。
“嗯,上來的話給我電話。”劉雲飛嘴皮子激動得有點打哆嗦。
“好呀,不過我怕你不方便的接電話呢!”金滿有些泛酸地說,似是算舊帳來了。
“對不起呀,上次不方便接你的電話,是因為當時正在接受公安的審問”劉雲飛歉意地說。
“呀,你犯了什麼罪了?”金滿秋驚問。
“也不是,是我們鄉里出的一件醜事,我們鄉長卷救濟款逃了,你聽說過沒有?”劉雲飛先探問了一句。
“沒呀,有這事,和你被審問有什麼關係呢?”金滿秋疑惑地問。
“是這樣的……。”劉雲飛把那日發生的事都向她作了詳細的說明。
“唉,這個人吃人的世界呀,你現在沒事就好,那為什麼審問完了不給我電話呢?。”金滿秋仍然追問,讓劉雲飛感受到她殷殷的關切。
“第二天我給了,還有中秋那天晚上,可你都關機了。”劉雲飛無奈地說。
“哦,還不是怪你,要要早一點給我打電話,我也不會跑回南興了,不跑回南興,我的手機也不會被搶了嘛,不被搶手機,我也不會丟了你的號碼,不丟你的號碼,也不會等這麼久你才聯繫我呀。還不是你的錯。”金滿秋哼哼着道。
“是我的錯,對不起了。”劉雲飛聽出她聲音里沒有一點的責怪,反而有一點撒嬌的味道,心裏不知怎麼的有一種暖暖的喜悅,對不起這三個字說出來沒有一點沉重,反面有一種輕鬆。
“哼,知道錯就好。我要把你的電話號碼記到本子上,以後就不會丟了,我媽叫我叫午飯了,我們先聊這麼多吧。”金滿秋嬌憨地說。
“好的,那,再見。”劉雲飛嘴角含着笑不舍地說。
“再見,呵呵!”金滿秋笑着掛了電話。
劉雲飛聽着忙音,把手機拿到面前來,臉上有一股歡悅的氣色久蘊。
……
掛了電話的金滿秋見梳妝枱鏡子裏的自己臉上多日常不見的笑容不自覺又回來了,不由努了努嘴,自言自語地咕嘟了一句:“這小獃子呀!”
全身放鬆地趴在床上,心想自己天天盼着這小色狼小獃子打電話或到南興來找自己,就是等不到,一晃三個月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心裏的盼望跌到了谷底,懷疑自己當初看走眼了,小獃子一副靦腆老實的樣子,原來是扮豬吃老虎的騙子,哪知中間兩人有這麼多的誤會呢。
把頭臉深深埋進鬆軟的枕頭裏好一會,抬起頭來,對母親在門外再一次叫吃飯的‘嘟嘟’的敲門聲應了一句:“來了。”
出得房門,卻見張文不知什麼時候進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母親正陪着笑臉和他說話。
張文看到臉有喜色的她出來,小眼睛眨也不眨地冒出亮光來,站起來擠出最燦爛的笑容來叫道:“滿秋!”
“誰讓你進來的?”金滿秋臉色一下子就沉沉起來,瞪了母親一眼。
“來,吃飯了,吃飯再說!”母親在一旁打了個圓場,親熱地招呼張文和女兒過來吃飯。
“吃飯也不叫我一聲!”金滿冬打着呵欠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往廁所里跑,嘟噥了一句。
“你昨晚上又去哪鬼混了,今天大清早才回來,平時叫你起得來嗎?”楊氏斥了他一句。
金滿冬上完廁所回來扁了扁嘴,掃了張文一眼,轉身回房間,甩出一句話來:“我不吃了,不要打擾我睡覺。”
他在外面鬼混,經常能在一些娛樂休閑場所見到花天酒地左擁右抱的張文,像姐姐這樣一個冰清玉潔的人,真要嫁給污濁不堪的張文,那真是最美的一朵鮮花插在最臭的一坨牛糞上,心底下是很不情願的,但母親挺熱心,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
“來吃菜,這是我從皇城大酒店帶過來的‘金絲乳鴿’,你嘗嘗。”一落座,張文便張筷給金滿秋夾菜。
“我不吃鴿肉,聞到就想吐!”金滿秋皺眉端開碗。
夾着鴿肉的張文尷尬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沒,轉而把鴿肉夾到楊姨碗裏涎皮賴臉地笑着說:“姨,那你來嘗嘗。”
“你這孩子,上次不是吃過嗎?”楊氏客氣地謝過張文又責了金滿秋一句。
“上次吃回來我不舒服!”金滿秋仍然嘴硬。
“滿秋,下午我開車帶你去兜一下風!”張文討好地說。
“好呀,小張多體貼你,去吧,去吧,店裏由我幫看着。”楊氏喜笑眉笑地慫恿。
“對不起,要兜你自己兜去吧,我還有事做!”金滿秋不領好意,快快地扒了小半碗飯,丟開碗就回房間去了。
“這孩子,怎麼這樣?”楊氏感覺今天女兒反常起來,以前雖然拒絕,可是沒這麼不給面的。哎嘆了一下,轉向張文勸解說:“小張呀,你不要急,阿姨我勸她,有你這麼好脾氣的一個人,想我們家滿秋終會做出正確選擇的。”
“那就有勞楊姨咯,對了,楊姨,我爸說準備在你店裏採購一批服裝,作為公司員工的工作服,你看有沒有合適的?”張文把頭靠在椅背上,乜着眼睛問。
“有,有,有!吃飯我們就到店裏去選。”楊氏喜笑顏開地忙點頭,那心裏真是樂開了花呀。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