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凱悅樓(八)
沈寒竹悠閑地走着,彷彿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進京的遊客,開始欣賞起京城的景色。
突然,他皺了一下眉頭。
他發現他的身後跟了一個人,他快那個人也快,他慢那個人也慢,就像是他的一條尾巴,他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
“小樣。”沈寒竹笑了。被人跟蹤還能這麼開心地笑出來的人真的不多。
他停下腳步,買了一隻斗笠。遮住了自己半邊的臉。
京城真的熱鬧,熱鬧的地方人一定多。什麼樣的人都有,當然也包括流浪漢。
沈寒竹現在就來到了一個流浪漢的身邊,他摸了摸懷裏,從懷裏拿出了一隻銀元寶。他拿着那隻銀元寶在流浪漢的面前晃了晃。
流浪漢的眼馬上直了。
“這是什麼?”
“銀元寶。”
“想不想要?”
“想,當然想。”
“想就給你。”
“真的?”
沈寒竹沒有回答,也不用再回答,因為他真的把那隻銀元寶塞進了流浪漢的手裏。
“你還想不想要更多的東西?”
“當然想要。”
“想要就跟着我。”
流浪漢果然乖乖地跟着。
“肚子餓不餓?”
“餓。”
“幾天沒吃飯了?”
“兩天,不,三天。”
“三天不吃飯還能走這麼快?”
“跟着大爺有飯吃,所以這腳步就不自覺快了起來。”說完,流浪漢的口水就流了下來。
沈寒竹沒有笑,反而一本正經地問道:“想吃什麼?”
流浪漢道:“只要有吃,什麼都行。”
“那就這家店吧。”沈寒竹指了指身邊的一家酒店。
“好,謝大爺。”
沈寒竹帶着流浪漢進了酒店,店小二看着這兩個人,一臉的詫異,竟然忘記了招呼。
沈寒竹隨手拿起一綻銀子扔在了櫃枱上,道:“掌柜的,來間上好的包廂,不許別人打擾。”
掌柜的一見銀子,心裏一樂,馬上吩咐小二帶路。
兩人進了一間幽靜的包廂。
小二問道:“客官來點啥?”
沈寒竹道:“有啥上啥。”
小二沒懂意思,愣在原地不動。
沈寒竹又拿出兩粒碎銀,道:“有什麼招牌菜,儘管上。”
小二立馬哈腰,長聲喲喝道:“有啥上啥——”
房間裏只有兩個人。
沈寒竹上上下下看了流浪漢一下,道:“唉,你的衣服真臟。”
流浪漢的臉馬上紅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語。
沈寒竹笑道:“要不我這身衣服送給你穿?”
流浪漢竟然有些扭捏地道:“這,這行么?”
沈寒竹道:“什麼行不行的,我說送給你就送給你。”
說完將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脫下,自己從包袱里另取一件換上。
人要衣裝,流浪漢穿上沈寒竹的衣服,人光彩了不少。
這個時候,菜也上來了。
沈寒竹道:“快吃,吃完就走。”
流浪漢果然埋頭吃起來。
沈寒竹當然不吃,他也吃不下。他背負着雙手看着窗外。窗外的那條“尾巴”守在酒店門口,不時地往裏面探頭探腦。
流浪漢是真的餓了。不一會兒,碗碟見了底。然後將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伸了一個懶腰。
沈寒竹聽到響動,轉過身來,看了流浪漢一眼,道:“你就這點出息。吃飽了沒有?”
“飽了。”流浪漢抹了一下油油的嘴巴。
沈寒竹擺了擺手,道:“你可以走了。”
流浪漢一愣,道:“大爺這麼款待我,不叫我做些其他事情?”
沈寒竹搖了搖頭,道:“沒有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流浪漢愣了半天,道:“那,那我走了?”
沈寒竹道:“等一下。”說完拿起斗笠戴到流浪漢的頭上,將帽沿壓低,讓他只能露出半張臉,道:“好了,這個也送你。”
流浪漢果然走了,很聽話地走了。他的心裏一直念叨今天撞上了活菩薩。
沈寒竹轉過身去,望着窗外,流浪漢出門了,那條“尾巴”緊緊地跟了過去。直到兩個人消失在人群中。
沈寒竹輕輕笑了一下,將雪劍往肩上一扛,走了出去。
他在偷笑。
那條“尾巴”真是瞎了眼,就算衣服是對得上號的,少了這件大寶貝也認不出來么?說完又輕輕地摸了一下雪劍。
沈寒竹在街上胡亂轉了幾圈。徑直地朝一個方向走去。
他又來到了一家酒店面前,這家酒店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凱悅樓”。
沒錯,就是“凱悅樓”!他居然又回到了凱悅樓!
門開着,沈寒竹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屋內只坐了一個人,背對着他。
聽到腳步聲,他將頭扭過來,正是“八字鬍”。他看了沈寒竹一眼,又扭了過去。
沈寒竹道:“見到我來,你怎麼一點都不奇怪。”
“八字鬍”道:“如果你不來,我才會奇怪。”
沈寒竹道:“你一直在等我。”
“八字鬍”道:“沒錯,自他們走後,我一直等到現在。”
沈寒竹走到他面前,坐下,道:“今天真的不營業?”
“八字鬍”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真的不營業。”
沈寒竹道:“不營業的意思是這酒樓里除了你跟我,再也不會有別人。”
“八字鬍”突然站起身來,拍出一掌,掌風凌厲,但聽“咣叨”一聲,酒樓大門已被關上。
沈寒竹拱手道:“好功夫,好掌力,若我沒猜錯,閣下就是南宮富南宮大俠。”
南宮富道:“你這要是猜不出來,那你還是沈寒竹嗎?應該叫沈寒豬了。”
沈寒竹道:“沒想到南宮大俠居然風趣得緊。”
南宮富道:“客套話就免了,有什麼話直接問吧。”
沈寒竹道:“爽快。其實呢,我來找南宮大俠並不是來問話的。”
南宮富略顯意外地道:“你真的不想問?”
沈寒竹道:“是的,我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南宮富道:“你明白什麼了?”
沈寒竹道:“今天發生的故事中的主角並不是我。”
南宮富道:“那是誰?”
“傲雪。”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從你踩我腳背的那個時候起。”
南宮富不由點了一下頭,道:“你果然是聰明人。”
沈寒竹道:“他們並不是真的要抓我。而是為了把傲雪引到這裏來。”
南宮富道:“你的推測能力很強。”
沈寒竹道:“如果不是要讓傲雪來這裏,她跟常寧寧根本進不來。如果只是為了要抓我,她跟常寧寧一樣進不來。”
南宮富不說話。
沈寒竹問道:“人是你放進來的吧?”
南宮富道:“確實是。”
沈寒竹道:“所以你跟他們也是一夥的。”
南宮富道:“確切地說不是他們,而是他。”
“什麼意思?”
南宮富站了起來,拍了一下沈寒竹的肩,道:“想見傲雪的人只有皇上。”
沈寒竹心中一動:“那其他人呢?”
南宮富道:“自然是想抓你的。”
沈寒竹略作沉思,道:“這麼說來,本是兩件不相干的事情撞在一起了?”
“對!”
沈寒竹道:“既然其他人都是為了要抓我,這其他人也包括朱棣。”
“應該是。”
“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要幫着救我?”
“這你要問的人應該是他,不是我。”
沈寒竹喃喃自語道:“我看上去真的有點傻。”
“說來聽聽你傻在什麼地方?”
“我竟然成了朱元璋的一枚棋子。”
南宮富居然笑了:“天下誰又不是他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