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人谷(三十三)
三姐的神色突然變得堅毅。
她仰起頭,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她的身子在顫抖。她的聲音也在顫抖。
此時的她,彷彿一株單薄的梨樹,風過處,能落下一地白花。
“那天,沐講禪師和沈少俠相繼前後離開我的屋子,我一個人悶在那裏生氣。突然,門外又進來一個人。這個人正是花姑。
“她的手中捧着一束五彩斑斕的鮮花,她臉上的笑意看上去比她手中的鮮花更艷麗奪目。我當時就就得相當奇怪,我們‘死人谷’的女人見到我平時都像敵人一樣,而那天的她卻熱情洋溢。於是,我第一反應就是相當不正常。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反應,我開始對她警覺起來。
“我沒好氣地問她:‘花姑,你找我有事?’
“花姑一直笑,邊笑邊道:‘像你這麼愛美的女人,應該配戴這些鮮花,所以我幫你送來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提醒了我。我的目光自然落在了那束鮮花上。而花姑也確實嫩了點,也許是她心虛,她的手伸得直直地,把那束鮮花一直往我臉頰邊上送。我頓覺不對勁,畢竟我也是跑過江湖的人,於是趕緊屏住呼吸。她見我臉色大變,還以為她的伎倆得逞,臉上的表情既得意又帶着一絲慌張。這哪逃得過我的眼睛,於是我將計就計,裝作暈了過去,躺倒在地上。
“她見我倒地,以為我真的中了花毒已被迷暈,於是迫不及待地對着門外吹了幾聲口哨。這個時候,你——陳谷主走了進來。
“你一進來,就用手在我鼻孔邊上探了一下,我聽到了你囂張的‘嘿嘿’詐笑之聲。也是天不滅我,當時你正要對我動手之際,發現自己好像什麼東西忘記帶了,——對,是你忘記帶了那枚銀針。
“於是你悄然對花姑道:‘我去帶樣東西回來,你幫我這裏守一下。’花姑自然應允,她略有些緊張地提醒道:‘谷主快點回來。’於是陳谷主你就匆匆出去了。
“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我趕緊起身,一把點了花姑的穴道。我本想逃離現場,但是在我快要離開的瞬間,我突然為自己賭了一把,我想知道陳谷主你到底想要玩什麼把戲。
“你怎麼也想不到,我從小就得高人相傳,擅長易容之術。於是我在短時間內,把躺在地上的花姑易容成了我的模樣,而把我自己易容成了花姑的模樣。然後又把我的衣服跟花姑的衣服相互對調。但是給不會動的人穿衣服確實夠費勁,這花費了我太多的時間。
“你來得也真夠快的,當我把衣服對調完之後,我正在替花姑扣衣扣,你就進來了。其實當時,她衣服中還有兩粒衣扣我並沒扣完。而且她頭上的發簪我也還沒來得及取下來。幸好當時你也是手腳忙亂,並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你殘忍地將她的趾骨捏斷,並用針將‘骨絕之毒’注入了她的骨髓之內。
“看你做着這些,我當時手心和額頭全冒着冷汗。你見我害怕成這樣子,以為我是膽心東窗事發。完事後你又吩咐我前去牢中把喬明叫來,讓他幫我一起把花姑的屍體搬入到何長笑老婆的棺木之中。
“你怎麼也沒想到,你一心想要處死的‘三姐’我,現在還能活得這麼好吧?”
陳復漢的臉漲得像豬肝一樣紅。
沈寒竹插嘴道:“那麼請問‘三姐’,陳谷主為什麼非要置你於死地?”
“三姐”輕蔑地瞟了陳復漢一眼,又望着沈寒竹道:“還不是因為你那句話。”
沈寒竹一怔,道:“我那句話?我哪句話?”
“三姐”道:“你說有人一直在挂念我。”
沈寒竹道:“對啊,這句話是我說的。不對,這句話是我替人傳話的。”
“三姐”道:“你傳得真好!”
沈寒竹不明就理地道:“這,這話是誇我還是損我?”
“三姐”道:“也不是誇你,也不是損你。但正是因為你的這句話,起了禍根。”
“啊?!”沈寒竹一聲驚呼,道,“為什麼?”
“三姐”臉上的表情起了複雜的變化,她指着陳復漢,一會哭,一會笑,似要瘋掉的樣子,道:“事到如今,我要告訴大家一個驚天的消息:他,這個人,根本就不是陳復漢陳谷主!”
這句話石破天驚!
全場像炸開了鍋,一陣爆動。
陳復漢的臉由紅變得鐵青,但他還是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
“三姐”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他是一個有着怎麼樣神秘身份的人,居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混入我們‘死人谷’,並殘害了真正的谷主陳復漢。幸好陳谷主精通‘死人谷’地形,於是在雙腳受傷的情況下,依然逃入‘死人閣’地下室,在我的幫助下,逃出了他的魔爪。而他,搖身一變,成了我們‘死人谷’的谷主。他其實早就想置我於死地,但是他知道,殺了我,他的戲就演不下去。而我,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命,故意裝作水性揚花的樣子。而沈少俠不知內情,找到我,傳了那句話。‘死人谷’的一舉一動都逃不了他的眼睛,這句話自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他頓時明白,我的水性揚花一定是裝出來的。沒有一個男人會對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念念不忘。而託人捎來這句話的人一定就是真正的谷主陳復漢。於是,他,這個惡魔才會起殺人之心!”
沈寒竹心中一動:難怪“陳復漢”不敢入住“死人閣”,原來還有這一出緣由。但更多的地方方他聽得有點迷糊了,他喃喃地道:“難道山中夜店的侏儒老闆屠風就是真正的谷主陳復漢?”
“三姐”一聽這話,瞪着雙眼問道:“什麼?你說谷主是個侏儒?!”她雙目中眼淚奔流:“一定是他,一定是他,看來,他的雙腳還是沒能保住!”
沐講禪師第一個發怒了,他一掌擊向了“陳復漢”。但是他的身影剛動,立馬被王東擋住了。
沐講禪師雙目圓瞪,似要冒出火來:“你為什麼還要攔我?”
王東道:“禪師別急,如果‘三姐’所言非假,諒他也插翅難飛。但畢竟是一方之言,但我再問他幾句。”
沐講禪師鼻中“哼”了一聲,身子稍稍側了一下。
王東還是很有風度地朝“陳復漢”抱拳道:“方才‘三姐’所言,你可有異議?”
“陳復漢”這個時候居然打起了太極:“你若信他,就無須信我,你若信我,就無須信她。”
王東轉過身,朝“三姐“一拱手,道:“三姐方才問我手中之笛又是何意?”
“三姐”道:“因為我在谷主的書房中也見過跟先生手中一模一樣的玉笛,若先生手中玉笛不是谷主書房中那支,說明先生跟他不是同一路人。”
王東點頭道:“你這個邏輯雖然不是很可靠,但也有一定道理。”說完轉身問“陳復漢”:“那麼你可知你書房中玉笛和我手中這支玉笛的來歷?”
“陳復漢”“哼”了一聲,並不搭話。
王東仰天一笑,道:“你演得果然逼真,說,你到底是誰?搶谷主之位用意何在?”
“陳復漢”陰陰一笑,道:“一群人死到臨頭了,還在這裏嘰嘰歪歪。”
王東心中發怒,舉笛要打。正在這時,但見“守門翁”從外面跑了進來,口中大喊:“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