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沈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沈少爺，你醒了。”張姨從一邊的沙發上站起來。

沈纖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的狀況。

“你是……”沈纖問。

“我是張姨，這位是請的護工周柳珍。”張姨已經聽陸煜講清楚了情況，把自己和旁邊的周柳珍介紹了。

“麻煩你們了。”沈纖說。

“這應該的，這應該的。”周柳珍還有些拘束，聽到沈纖這麼說，趕緊擺擺手。

張姨上前拿了保溫桶，對着周媽說道：“你先給沈少爺擦擦臉，我去把飯菜拿出來。”

周柳珍聽了趕緊去拿洗漱的東西，沈纖就看着張姨把菜一個個拿出來，今天主食雖然依然是粥，還是白粥，但是已經多了幾個素菜了，還有個雞湯，沈纖已經很滿足了。

周柳珍扶着他刷了牙、洗了臉，弄完這一切后，她突然抬頭問了句：“沈少爺，你要不要上廁所？”

沈纖一噎，又想起陸煜拿着醫用尿壺給他解決了兩回，沉默着點點頭。

解決完了生理問題，張姨開始給喂他吃飯。

沈纖憋了半天了，終於問了出來：“陸煜呢？”

張姨的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奇怪，她看了沈纖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表情恢復了原樣：“少爺去公司了，晚一點就過來。”

沈纖在心裏偷偷鬆了口氣，又隱隱的有點小失落，沈纖被自己的這點小失落嚇了一跳，不過才一天的時間就覺得有點失落了，大概是這句原身體的遺留反應吧，沈纖安慰自己。

張姨本來就是來送個飯順便看看周柳珍有沒有偷懶的，如今沈纖已經吃完了飯，周柳珍也有好好履行自己的工作，她收拾了一下就先走了。

還好病房裏還有台電視機可以打發時間，只不過陸煜交代的，看了半小時就要休息一下，周柳珍是不是就要看一下表算時間。

沈纖現在也是個當紅小生，這次參演的電視劇還是從某本當紅小說改編過來的，未拍先火，盯着的人一大片，這次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故，就連電視劇都停止拍攝了，網上各種各樣的謠言都換了好幾輪了。

有單純事故論的，也有陰暗一點的炒作論和謀殺論的，天天輪着頭條，但偏偏這次事情的主角，沈纖和徐海都沒有出來說過一句話。

現在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沈纖不好了的新聞，毀容、殘疾還是輕的，還有好多人說他摔成了植物人或者乾脆死了，一天比一天嚴重，記者沒辦法找到沈纖和徐海，只好找同劇組的演員甚至是連工作人員都被抓了好幾回了。

可劇組裏的人都收到了消息，一個個跟個鵪鶉似的要麼窩在家裏要麼被逮到了也閃爍其詞、左顧言他，只說是出了意外人還在醫院，情況他們也不清楚不好說。

陸煜一心撲在沈纖身上，哪裏還有心情去處理這些新聞，暗地裏清楚陸煜和沈纖關係的媒體一開始還還有點節操，委婉的發點新聞，到後來見陸煜也不出來說事，一個個都往嚴重了說，沈纖都被“說死”好幾回了。

沈纖的粉絲早就急的潛了醫院好幾次了，要不是陸煜找的人靠譜，醫院都要成粉絲見面會了。

現在出事的第八天，徐海終於要來開新聞發佈會了，記者、粉絲把發佈會現場和外圍都圍了個水泄不通。

徐海花了一晚上整理好新聞發言詞，今天拉上了女主角章昭嫻以及另幾個演重要配角的演員上來撐個場面。

徐海原本就好幾天沒睡好了，昨晚不僅要跟媒體打好招呼，還要再寫完新聞稿后被陸煜一通電話改個通宵，今天化妝師拼了老命才讓他看起來稍微精神點，不過還是稍顯疲態，這樣倒也正好。

沈纖睜大眼睛看着這桌前一排的人，努力在腦海里搜索了半天，還是一點印象也沒，唯一認識的還是昨天有過二面之緣的徐海。

徐海整理整理還算個人模狗樣的大叔，身上隱隱透露出一點屬於藝術人的憂鬱范兒和一個商業導演共有的精明範兒，要不是昨天看過了他低頭哈腰的小人樣兒，沈纖還真會被他這個樣子給騙過去。

“各位媒體朋友，我很抱歉直到今天我才站出來跟大家講明整件事情，這次的事故發生的突然，我本人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徐海說完，一頓，原本就有些沉重的表情更加沉鬱了些，繼續說道，“由於我們劇組的保護工作做得還不夠到位，導致我們的主演沈纖沈先生不幸發生了如此嚴重的車禍。”

一般來說，明星因為劇組的問題受了傷，劇組的人都採取大事化療小事化了的原則，能說的多輕就說多輕，徐海居然自己承認了這次沈纖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又想到之前一直傳出沈纖已經去世的消息，底下的媒體都小聲的討論了起來，看着徐海的表情估量這次沈纖到底傷的有多重。

徐海看差不多了，也不拖延，稍稍將語調提高了一點：“所幸沈纖先生昨日已經醒過來，如今恢復良好，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

這下下面的人真的是炸開了鍋，徐海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沈纖整整昏迷了七天咯？昨天才醒過來，真是命大，至於真的像徐海說的那樣沒有什麼後遺症，底下的人也各有自己的小心思。

“非常感謝各位對沈纖先生的身體情況的關心，我們和沈纖先生本人以及其工作室討論后決定，為了沈纖先生能夠更好地休息，非常遺憾的，沈纖將會退出《過眼雲煙》的拍攝，至於找誰來接替沈纖，我們暫時還未有所決定。”徐海繼續說道。

“沈先生，”周柳珍突然出聲，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沈纖不解的看向她，周柳珍磕磕巴巴的繼續說下去，“沈先生等你身體好了，一定，一定能接到……比這個更好的電視劇的！”

沈纖一愣，朝周柳珍笑了笑：“謝謝。”

周柳珍趕緊搖搖頭：“我說的是真的，我女兒可喜歡您了，您那麼有名氣，只要身體好了什麼片子接不到。”

周柳珍說的真誠，上輩子雖然沒混過娛樂圈卻也知道娛樂圈兇殘的沈纖卻不能這麼想，不過沈纖這情況也不同，畢竟他背後還站着個陸煜，的確是身體好了就能有數不清的片子接了。

靠着這個契機，沈纖又和周柳珍多聊了兩句，兩個人熟了不少，沈纖還無賴的把半個小時休息一次拖到了四十分鐘休息一次，要不是周柳珍職業道德感特彆強，別說四十分鐘了，兩小時都沒問題。

徐海的新聞發佈會也就開頭有點營養，後面的都是插科打諢、東拉西扯，半分說不到點子上，無非就是事故是意外，沈纖在休養，男主還沒定，敬請期待了。

不過光前面那點東西也足夠這些記者們回去發揮想像力給它湊成一篇跌宕起伏的新聞稿了。

醫院裏的娛樂活動有限，陸煜又不給他玩手機，看電視也有時間限制，不過還好陸煜特地叫人買了些書和雜誌來給他解悶。

沈纖發現這個世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應該算是他原來的世界的“未來”，時間上差不多是八年以後，除了這八年的差距外好像也沒什麼不同的，這讓他隱隱的有了些猜測，該不會是他穿越到八年後了吧。

“周阿姨。”沈纖努力壓下自己的激動之情，想試試看自己的這個想法會不會是真的。

“怎麼了？”周阿姨在給他削平果，聽罷，抬起了頭。

“你能不能借我用下手機？我給陸煜打個電話。”沈纖說。

周柳珍不疑有他，掏出電話翻到通訊錄那裏就準備給陸煜撥號，陸煜為了方便找她了解情況，特地把手機號碼給了她。

“等等，等等，我自己撥。”沈纖一看，趕緊伸手阻止。

周柳珍雖然搞不懂她撥跟沈纖撥有什麼不一樣，但沈纖好歹也算她半個僱主，也不會在這件事上跟他較真，就把手機給了她。

沈纖拿到手機，糾結了兩秒，努力把臉憋紅了一點，作出一副害羞的樣子：“那個，周阿姨……”

周柳珍一邊笑一邊往外面走，嘴裏還小聲的說了句：“現在的小年輕啊……”

沈纖窘的要死，但還是要努力保持住自己的表情，等周柳珍走出了病房，他才急急地打開撥號碼頁面，接着就愣住了。

電話號碼是多少來着？沈纖皺着眉頭，手指在一堆數字上流連了半天卻遲遲按不下去，家裏的電話號碼不記得了，那麼手機號呢，也想不起來了。

沈纖茫然地握着手機，絞盡腦汁的回憶，還是想不起來，他明明應該記得啊，就是那一串數字啊，怎麼就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沈纖茫然着握着手機，手機屏幕都因為長時間沒有按鍵而黑屏了。

“沈先生？”周柳珍在門外站了十幾分鐘了，卻聽不見裏面一丁點的動靜，就怕沈纖出事了，忍不住輕輕敲了下門。

“我很快就講完了！”周柳珍這聲音終於把沈纖從發獃迷茫的狀態里拉回來了，現在還真的要給陸煜打個電話，不然回頭周柳珍無聊翻了通話記錄或者和陸煜說起來的時候發現不對怎麼辦。

沈纖看着通訊錄上“陸煜”這兩個字深吸一口氣，不就一個電話嘛，昨天還面對面聊天了，怕什麼。

“嘟嘟——”沈纖捧着手機，屏住呼吸。

接通了。

“怎麼了？沈纖哪裏不舒服嗎？”還沒等沈纖開口，對面的陸煜已經着急的先問了出來。

“呃……我……我是沈纖。”沈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握着手機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電話里的人明顯的呼吸一滯，過了好一會兒，才沙啞着聲音不怎麼確定的似的又問了一遍：“……沈纖？”

“嗯……”沈纖回答完兩邊都沉默了幾秒。

“怎麼了么？是有哪裏不舒服嗎？”陸煜的聲音很溫柔。

沈纖腦袋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陸煜卻沒有催促他，一時之間安靜的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你……還沒下班嗎？”沈纖問完就想抽自己一個大耳刮子，這話怎麼聽怎麼曖昧啊，雖說現在確實已經是六點多了，但他這一問就好像在質問陸煜怎麼還不來醫院。

沈纖生無可戀的捂着臉對自己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我很快就下班了。”陸煜掃了眼桌上摞的整整齊齊的一疊文件，一邊已經加班了八天的王雪妍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家睜着眼睛說瞎話的老總。

陸煜淡定的無視了來自秘書的憤怒，繼續和沈纖交流：“晚飯吃了嗎？”

沈纖老老實實的回答：“還沒。”

“張姨應該也快來了，你等等我，我們一起吃好不好？”陸煜稍稍提了一點音調，聽起來竟然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沈纖完全被牽着鼻子走，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說道：“好。”等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然而電話里已經傳出愉悅的低低的笑聲。

沈纖狼狽的說了句：“那我先掛了。”就趕緊把電話掛了，搖搖頭，把那種怪異的感覺趕出腦海里，對着門喊：“周阿姨，你進來吧。”

周柳珍倒是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在外面站了這麼久，反倒是笑盈盈的，把沈纖弄得更想撞牆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周阿姨拿走手機后，小聲的感慨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