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誅心玉簪(二)

2.誅心玉簪(二)

?“小人,小人名叫林小蘭,是戲班子裏唱戲的,那屋裏頭的是,是我師兄,高勝……今兒個有場大戶人家的堂會,班主讓早些到園子裏排戲,可我師兄沒來,眼看辰時都快過了,班主就叫我來找他,誰知一進門就看見他……”

說到這裏“嚶嚶”地哭了起來,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寧如寄忍不住一皺眉頭:“哭什麼,.”

這麼一說,林小蘭的哭聲果然立刻止住了,寧如寄又問道:“你進來的時候大門可是開着的?”

“是虛掩着的,我一推就開了。”

“屋門呢?”

“也是掩着的。”

“你師兄為何不住戲班,反而住在這?”

“他嫌戲班吵得厲害。”

“這院子是他買下的么?”

“好像是吧,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小蘭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寧如寄微微泛起一絲冷笑,看來圍觀群眾的消息倒還是挺靈的,這個死者高勝的背後,似乎還真有什麼金主兒。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個地方?”

“還有——”

林小蘭正要說,大門外忽然起了一陣騷動,一聲洪亮的呼喝聲響起:

“都讓開都讓開!差官辦案!”

緊接着幾個身着公服的捕快快步走進院子,為首的正是順天府衙的捕頭吳永修。

“老吳頭兒,你來晚了。”寧如寄轉過頭,沖吳永修打了個招呼。

吳永修忍不住一愣:“寧小官,怎麼又是你?!”

身後的幾個捕快也是一臉發懵的表情。要說這位寧小官,可真是太稀奇了,哪裏有命案哪裏鐵定就有他,還常常比捕快們先到。倘若不是知道他的來歷,他們可真要懷疑,他是不是跟這些命案有什麼關係了。

不過這話他們可不敢明說,眼前這位身材嬌小眉清目秀的小官人,可是皇帝最寵愛的幼弟慶王爺的貼身書童。寧小官不出名,但慶王爺在京城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慶王爺這位祖宗啊,那可是出了名的愛胡鬧,一提起他,京城的官員們沒有不頭疼的。據說他手上有皇帝的特旨,只要不是十分出格,大小衙門誰都不許管,.

慶王爺嘴饞了,光祿寺收上來的貢品得緊着他先挑,慶王爺好馬了,太僕寺的人就要想方設法弄來千里良駒,慶王爺想看奇花異草了,司苑局又要忙裏忙外,慶王爺想要天上的星星了,那欽天監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這不,聽說最近慶王爺又迷上破案了,不管是刑部大理寺還是六扇門,亦或者是只管着京城地界百姓瑣事的順天府,哪家衙門的案子他都要插上一手。

說是慶王爺要破案,其實每次都是他身邊的這位姓寧的小書童跑前跑后,寧小官事無巨細什麼都要管,美其名曰“慶王爺回去要聽我講故事”,這些衙門裏的差役們哪個敢怠慢?

不過好在他倒是沒怎麼搗亂,反而破了不少疑難案件,也算是因禍得福。只是破案的功勞總被他給搶了去,這段時間老吳頭兒算是有苦難言,整天的愁眉苦臉,因此在這乍一瞧見,才會有這麼大反應。

“我路過,幫你看了看現場。”寧如寄理理頭巾,一副本該如此大恩不需言謝的樣子,“舉手之勞而已。”

吳永修哪敢不拱手作揖:“多謝,多謝寧小官!不過寧小官,你來這裏看現場,那王爺他……”

寧如寄朝大門外努努嘴:“被我嚇着了,門口兒站着呢!”

“我的天爺啊……”吳永修叫了一聲苦,連忙支了兩個捕快去請衛甄。

寧如寄也不攔着,只道:“你們叫他他也不敢進來,不如讓他去茶館坐坐。告訴他,我跟老吳頭兒說說這邊的情況就走,叫他等着我,不許亂跑。”

兩個捕快連連應是,小跑着去了,吳永修臉上堆笑:“寧小官真是及時雨,你既然看了現場,就省去我好多麻煩了。”

面上是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其實心中卻在胡思亂想——總聽人說慶王爺年過二十卻還沒選妃,似乎是因為有點不同尋常的癖好,如今看來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了。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誰敢這麼跟慶王爺說話,這位寧小官,可真是比祖宗還祖宗啊。

他臉上神情變幻,寧如寄只假作沒瞧見,她並不關心他怎麼想,對她來說案子永遠是最重要的。把吳永修領到正屋門口,她也不再進去,只瞧着裏面道:

“兩門虛掩,打鬥痕迹不多,死者背後遇襲,數刀斃命,說明是熟人作案。血泊上有半個腳印,腳長八寸,也許是兇手留下的。屋內四下整齊,財物完好,應該是仇殺——死者有一個養着他的金主兒,具體的事,可以問問那邊那個唱花旦的。”

說罷,朝地上坐着的林小蘭努了努嘴。

儘管吳永修也算是見慣了寧如寄的這種破案方式,但還是忍不住習慣性地發一下愣,看寧如寄抬腳要走,他忽然想到一個不太相干的問題:

“寧小官,你怎麼知道他是唱花旦的?”

“因為……”寧如寄扯了扯嘴角,比了一個蘭花指的手勢。

見她把林小蘭的姿態學得惟妙惟肖,吳永修不禁啞然失笑,更加印證了自己剛才的想法。只是他卻不知道,寧如寄這一身男裝之下,卻真的是不折不扣的紅妝。

而這個秘密,普天之下,只有衛甄一個人知道。

天色愈發晦暗,恐怕不多時就會下起雨來,寧如寄抬頭瞧瞧,回頭向吳永修道:

“我先走了,明天上衙門找你,聽聽後面查到了什麼。”

說罷沿着石板小路往大門走去,誰料走了沒有三步,卻忽然又頓住腳步,迅速蹲了下去。吳永修正要派手下四下查看,見寧如寄這樣,立刻奔過去。

“寧小官,發現什麼了?”

寧如寄沒回答,只用手指了指,吳永修低頭一瞧,只見那小路的邊緣處缺了一塊石板,露出四四方方的一片泥土來,此刻那泥土之上,一個小巧的腳印清清楚楚地印在那裏。

“這是……”

吳永修正要說話,卻見寧如寄站起身,把自己的腳伸過去比量了一下,微微咳了一聲才道:

“昨天傍晚下過雨之後,有一個腳長六寸半的人,從這裏走過。”

那腳印其實並不完整,腳跟處缺了一塊,看着像是不小心踩到了這泥坑裏。腳尖朝着大門方向,顯然當時腳印的主人正匆匆忙忙要出門去。

“六寸半?女的啊!”吳永修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屋裏的那個是八寸,男的,這裏是女的,看來這個小院倒真是不簡單。老六,把那個沒骨頭帶回衙門,好好審審!”

吳永修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林小蘭,手下捕快立刻過來架起他準備押走,林小蘭連忙喊叫起來,但哪裏掙扎得過,很快就被拖出了門。

“對了寧小官,這個唱花旦的,你怎麼沒懷疑他?我記得上次的案子就是賊喊捉賊來着。”

“他可沒那麼大勁兒。”寧如寄哼笑一聲,“當然了,最主要是身高不夠,看死者的傷口,兇手應該和他一般高。”

“原來如此。”吳永修立刻豎起大拇指來,“寧小官果然厲害,佩服佩服!”

寧如寄毫不客氣地點點頭:“小意思,不用謝,這回我真走了。”

“寧小官慢走。”吳永修保持着微笑的樣子目送寧如寄出門,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這位小官人啊,厲害倒是厲害,可鑒於他的特殊身份,打交道時難免戰戰兢兢,一來二去,他也是真的吃不消啊。

回到茶館,衛甄果然乖乖聽話等在那裏,茶已沒有熱氣了,叫來的一盤清蒸小排也涼了。寧如寄踏進門,衛甄卻沒瞧見,一雙眼睛只直直地盯着台上的說書人瞧,寧如寄豎耳一聽,沒想到這半會兒過去,那說書人講的居然還是慶王爺和小書童不得不說的那些事,而看衛甄的表情,竟然還聽得津津有味。

“啪。”

寧如寄一拍桌子,在他旁邊坐下,拿了筷子就朝那盤清蒸小排夾過去。衛甄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擋了:“涼了,別吃了罷。”

“不吃多浪費。”寧如寄說著,繞開他的手,迅速夾了一塊塞進嘴裏。

衛甄忍不住搖首而笑,看來台上這位說書人的消息還不是很靈通,他剛才的段子裏,把寧如寄說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一般的人物,但卻不知,她是個無肉不歡的丫頭,一頓飯不管滋味如何,只要有肉,讓她下手抓都可以。

“涼着吃了胃疼,帶回去熱熱再吃,咱們回家了。”衛甄說罷,招呼小二打包,但這一會兒的功夫,寧如寄卻已又吃下三塊,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剛一出門,細細碎碎的雨點就打了下來,寧如寄把排骨紙包交給衛甄,自己撐了傘,打在兩人頭頂。

“明日長公主的壽辰,禮物可備好了?”

“早就備下了。”見她硬撐着傘,努力跟自己保持一小塊距離,衛甄微微撇嘴,不着痕迹地向傘外歪了歪。“怎麼,你明日不跟我一起去?”

“我還查案呢,沒空。”寧如寄一面說一面走,走了兩步,偏頭一瞧,見他那側的肩膀都濕了,想也沒想就湊了過去,兩個人的胳膊自然就挨在了一起。

她沒有發現,衛甄頰邊的酒窩隱隱地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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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真乃破案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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