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刺秦·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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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止住笑,兩rénmiàn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這是一個小正太,很小的正太,牙齒還漏着風,圓溜溜的大眼睛,小鼻子小臉,散着頭髮,頸間圍着毛皮領子,很是可愛。
“你幾歲啦?”她捏他臉。
小正太獃獃的,像是嚇呆的又像是在想什麼,反問了一句:“汝¥%#@……”
鶴唳轉了轉眼睛,指着自己:“你問我是誰?”
小正太懵懂地點點頭。
“我呀~”鶴唳一把摟住他仰天躺下,將他放在自己屈起的小腿上來回搖動,像木馬似的讓他騎着,“我是嘚兒駕!”
“咯咯咯!”小正太很是新奇,忍不住笑了起來,忽然又警醒了,捂住自己的嘴,往外瞅去。
“@#%¥子?”外面有個女人在問話,“#@¥%?”
小正太嗖的僵住了,小胳膊小腿的翻下來,拚命扯她,四面亂指,不外乎衣櫃和床下。
鶴唳一點也不急,她笑眯眯的繼續逗他:“你要把我藏起來啊?你真的要把我藏起來啊?我是刺客哦,你真要藏我啊?”
小正太不知道聽沒聽懂,乾脆把她扯下床,塞到一旁的屏風後面,那兒擺着個小巧的恭桶。
鶴唳:“……”她悠哉的坐在恭桶蓋子上,朝小正太揮了揮爪子,“去吧去吧。”
小正太走了出去,她聽到開門的聲音和一個女人的問話,隱約有“聲音”“說話”之類的字眼出現,小正太把人搪塞走了,又期期艾艾的挪過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汝@¥人?”
鶴唳笑嘻嘻的,拍拍自己的大腿,小正太顛顛兒的跑過來坐在她腿上,摟住她的脖子,很是竊喜的樣子。
然後鶴唳就掏出了一把薄如蟬翼的刀,刀連着一根細鏈,另一端隱沒在她的胸前。
小正太唰的就僵住了。
鶴唳不滿足,還朝着旁邊光線進來的方向比劃了一下,刀片並不反光,顫顫巍巍的樣子,好像隨時會斷掉,但是又隱隱帶着兇悍感。
“好看嗎?”她輕笑着,“知道我是誰了嗎?”
小正太盯着刀,痴痴的搖了搖頭。
“哎呀,還不懂嗎?”鶴唳頗為苦惱的樣子,她伸出胳膊,拿刀微微劃了一下,留下一條白印,然後抓住小正太的手,在白印旁邊按了一下,小正太按了一下后,似乎覺得挺好玩,又按了一下。
白印子裏血光呼的就冒了出來。
小正太噶的嚇住了,猛地回頭,驚恐的望着鶴唳,鶴唳笑着,舔掉了血珠,捏捏他的臉。
她讓小正太下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慵懶的伸展了一下,一邊往外走一邊擺手:“好啦,姐姐要幹活啦,你自個兒玩哦。”
衣角被拉住,小正太歪着頭,看着她,眼裏竟然有點不舍。
對一個刺客來講,這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鶴唳有些苦惱:“我可沒什麼不殺婦孺的原則誒,沒錯,我佔了你的床,可你看到我,按理我該處理你的呀。”
小正太還歪着頭,把她往外帶,從卧房對面的矮桌上拿出幾塊已經冷硬的糕點,湊過來往她嘴裏塞。
“不會是個傻孩子吧。”鶴唳接過糕點,摸摸她的頭,“你是不是傻?”
想到他剛才的作為,又搖搖頭:“不對,明明很聰明嘛。”
小正太認真的看着她,開口,軟糯的聲音:“玩……”
“哎呀,我讓你自個兒玩啊,你可真會斷句。”鶴唳蹲下來,拿着糕點給他變魔術,她展示了一下糕點,手一捏,一張,糕點沒了,“糕點去哪啦?”
小正太一臉新奇,他四面摸了一下,突然咯咯一笑,從她的袖子沿路往下摸,摸到了硬硬的糕點:“汝,吾,玩。”
“果然挺聰明。”鶴唳不以為意,她托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眼睛一亮,“誒,你當我導遊吧。”
小正太顯然沒明白,跟着她眼睛一亮,也不管是什麼意思,反正就點頭。
“你,出去。”鶴唳指着門,“找我?”
“找,汝?”
“看那邊!”鶴唳突然往小正太背後一指,趁小正太回頭,奪門而出,直接一竄上了房。
小正太果然跌跌撞撞的追了出來,四面望着,表情甚是凄惶:“@#¥!@#¥@%!”
“叫我什麼來着……”鶴唳嘟囔着,她往他身邊砸了一個雪團,趁他抬頭看,又拿塊石頭砸了旁邊枯樹的枝幹,樹晃了一下,嘩啦啦往下掉雪塊,頓時到處都是她存在的錯覺。
小正太果然以為她在和他玩,順着樹跑出去,往上探看。
這麼著,鶴唳一會兒露露手,一會兒呀呼一下,一會兒扔個雪團,開始引導小正太與她捉迷藏,小正太玩得很開心,她也跟得也很開心。
終於有點譜了。
緊趕慢趕日夜不眠,她還是花了兩天才趕到咸陽,對着秦王宮望洋興嘆。
她基本可以確定另一個刺客就在秦王宮中,可是問題來了,她沒法繼續用秘法找了。
當初左寅他們特地把她找來,說只有她們門裏的人能找自己人,其實她一聽就明白,是老頭子給出的餿主意。
在過去,他們墨門確實靠馴養花鳥蟲魚相互聯絡和任務,每個出師的刺客,在獲得了這一代的名額時,都能獲得一個師門特製的ǔqì和一個水晶掛墜,ǔqì用一種特別的礦物量身定製,可以通過當時世界上最嚴密的安檢,簡直是每個shāshǒu的神裝;而水晶掛墜在他們看來則純粹是為了延續一個傳統的儀式罷了。
水晶掛墜很小,雕成細密的網狀,工藝堪稱無敵,可最核心的,卻是裏面關着的紅色小蟲。
小蟲無名,伴生自師門ǔqì的原材料,長大后被捉出來存於水晶中,彷彿是喝西北風就能長大,也沒什麼聲音,但是頭卻總是對着師門ǔqì的方向。
如果有很多師門ǔqì,它就會隨機對着一個比較近的,或者乾脆朝着自己的主人,但如果主人想找到其他人,只需要將自己的師門ǔqì放進一個隔離布中,小蟲就感應不到。
然而,這僅是利用小蟲天性,它到底不是百度地圖,不會知道主人到底要什麼。
就好比通過xìnhào大家都知道衛星在天上,可等到上了天,衛星卻會移動,反而追不着了。
出師后的刺客對於師門ǔqì自然從不離身時刻佩戴,可那掛墜卻不一定了,在那個有各種用設計搏出位的奢侈品的年代,這麼一個圓溜溜的水晶網墜子雖然有着令人驚嘆的工藝,可是就審美上講卻並不突出,至少就鶴唳知道的,門裏大多數男刺客都不愛戴,女刺客則大多換了奢侈品,她自己尤其喜愛朋克風,各種骷髏頭和骨頭墜子,反正不差錢,看上就買。
但是由於她的ǔqì的緣故,水晶墜子卻還是隨身戴着的。
確定了目標在秦王宮,如果讓她大海撈針一樣找,那實在是太虐了,可她到現在還對這兒人的純方言hold不住,只能聽懂一些關鍵字詞,“交流”全靠眼神,以至於摸完了整個秦王宮,心裏都能畫出圖了,可對裏面的人物關係,除了主殿裏最上面那個老男人是秦王**,其他一概摸不清楚。
晚上,她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宮殿,原本打算隨便縮一晚第二天再伺機行動,卻不想這個收拾得挺好的宮殿似乎主人臨時有事,一晚上都沒回來,她便二話不說,霸佔了人家的床位。
待到清晨小正太進門,發現床上有人,小心翼翼的湊上來,她都一清二楚。
心裏的尋人計劃也就漸漸成型。
就“跟團游”吧。
要用最快的速度摸清一個地方,自由行明顯是不行的,跟團游卻可以用最短的時間逛完最經典的路線,這個在秦王宮中能單獨擁有一個宮殿的小正太顯然是最好的“導遊”,更何況,他似乎也不希望自己被其他人發現。
這樣的話,就更方便了。
進入了秦王宮的時候她已經理清楚,相對穀雨是一場單方面的偷襲,那麼對於宮裏這個人,卻已經成為一場名符其實的博弈了。
穀雨沒有回來,他的目標卻招搖歸國,一切線索都能指向一點,穀雨失手了,很可能跪了。
雖然不排除讓穀雨跪的是時空中的土著,可是,不管是不是土著,那個讓穀雨失敗的人,不可能按兵不動,既然已經為嬴政開了殺戒,就難免為他保駕護航,一切都要從最壞的角度來考慮。
而兩人雖然實力相當,可是那人既然在這兒潛伏更久,明顯更佔優勢。現在,她要在那人的地頭上獵殺那人,情勢其實並不容樂觀。
小正太捉了一會兒迷藏,還是沒找到她,有點發急,卻也不敢喊,轉着頭四面看着,又茫然起來。
這回鶴唳不出聲了,她等待小正太自由發揮。
果然,沒一會兒,發現小正太不再自嗨了,遠遠站着的僕人就上來跟隨着,輕聲問話,小正太不甘心的又看了一遍四周,很委屈的點點頭,隨着僕人往另一個方向過去。
她記得那兒,那個方向,住着的是一個二三十歲的男子,長相挺好看,名字裏似乎帶楚字,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個時代的楚國有關係。
到了那個“楚”公子處,一個年輕女子正在給他端湯,看到小正太,很是溫柔的笑起來,朝他招招手,小正太朝“楚”公子行了禮,笑嘻嘻的湊上去撲在他懷裏,眼睛卻還不死心的望着即將關上的殿門外。
等關上了殿門,鶴唳也沒法跟進去了,她貓在外頭一個死角里,又開始猜。
看起來像是一家三口,古人普遍早婚,這也不奇怪,只是在這宮殿裏的一家三口就比較顯眼了,從秦王的年齡往下推,似乎小正太應該是曾孫輩才對,看起來也挺受寵的,聰明又可愛,還從小長在父母爺爺曾爺爺身邊……
鶴唳破天荒的有了點宮斗細胞,以拳擊掌。
“哎呀!該不會是我家凡凡的競爭對手吧!”
“才不是呢!”一個陰柔的聲音忽然響起,鶴唳頭皮一麻,猛地一躲,耳邊勁風劃過,頭皮都差點掀起來!
她一個旋身從樹上躲過背後一擊,迅速拿出ǔqì看也不看就朝身後的偷襲者甩過去。
她的ǔqì是一根銀絲兩頭綴着細刃,可遠可近可攻可守,偷襲者顯然知道她這一點,不得不幅度極大的躲開去,搖下一片長青綠葉。
逼退了偷襲者,鶴唳才能定睛看清來者,不由得挑眉:“哎喲喲,你!”
“有刺客!”那人卻絲毫不個她說話的機會,落地后就地一倒,指着她大叫起來,聽聲音已經有了方言的語調,當即驚動一片花花草草!
周圍拿着刀槍長戈的皮甲士兵紛紛涌過來,先不急着進攻,而是排排站守在門口,待一聲號令后,齊刷刷的將ǔqì對準了她,此時裏面殿門方才打開,“楚”公子躲在人牆的後面,朝着那人叫了幾句:“春@#@%歸@##%!”
小正太則在後面被母親死死抱在懷裏,他的母親瑟瑟發抖,他卻在臂彎間睜大眼睛盯着她。
鶴唳不是超人,她當然沒法一個打十個,可也不會狼狽離開,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立春!立春!我服你!”
遠處有人朝她射出弩箭,她拉長ǔqì左右格擋,不慎還是讓一支扎進了肩膀,她且戰且退,絲毫不讓其他人近身,可也不轉身,只是盯着那個已經悠然站起來的女人,笑得極為開心:“哈哈哈!立春!真是你!不行,你這是要笑死我!你怎麼這麼厲害呀,我服你,我服我服!”
被叫做立春的人一身女裝,長相極美,卻帶着股雌雄莫辯的味道,聽她狂笑也不動怒,反而也笑起來:“鶴唳,居然是你,那就好辦了。”她微微抬手示意周圍暫停攻擊,揚聲問道,“穀雨你殺了?”
“送回去了!”鶴唳也停下來,還是不跑,微微喘着氣,肩頭還插着箭她也不理,任由血液潺潺留下,她一臉遺憾,“哪能隨便shārén呀,他要接受祖國的審判。”
立春微眯着眼,看不出信還是不信:“我不會走的。”
“哈哈哈哈,這就由不得你啦!”鶴唳終於開始後退了,“我不僅要帶你走,還要把你的小雞~雞一塊帶走~哈哈哈哈哈!立春!你對自己真狠,我愛死你了!”
“你要保護始皇帝嗎?”立春完全不擔心身後的人聽明白始皇帝什麼意思,直接問了出來,“聽我一句,鶴唳,你現在的立場很危險,追隨他,你除了能大一統,什麼都得不到,只會被過河拆橋!”
鶴唳越退越遠,她已經有點暈乎了,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假裝思索着:“嗯,所以你是……打算另外扶持一個?”
“始皇帝不是一個好相處的帝王!”立春提高聲音,“和我一起幹掉那個商人!我們可以開創秦帝國!更加輝煌的朝代!”她說完,冷笑一聲,“還有,你以為你跑得掉嗎?弓手!”
屋頂上突然出現一整排弓手,長弓如滿月,紛紛朝天。
鶴唳着迷的望着箭陣:“哎呀呀,不枉我做刺客了,居然還有這待遇。”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鶴唳,你要的,不也是這個感覺嗎?穀雨死了,是他無能,我們之間永遠不會有信任,但我們可以有共同的利益!”
“你不做傳銷真是可惜了。”鶴唳輕嘆一聲,突然揮揮爪,“拜~拜!”
“放箭!”立春反應極快,立刻大喝,百箭齊發,如雨般落下,可落點處,已經不見人影。
“媽的……”立春衝過去看,發現那兒竟然有一汪小池,冰冷的池水中,不少箭枝漂浮着,還有未散盡的血絲在蔓延,池子對面,樹叢還在晃動。
“……追!”她咬牙切齒,待後頭的兵士搜尋過去,轉頭,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楚”公子帶着士兵急匆匆衝上來,摟住她一陣噓寒問暖,兩人頭碰着頭,竊竊私語,無限溫存。
殿內,心有餘悸的小正太母子倆手牽着手走出來,看到此景,正太母親面色慘白,正太卻死死盯着那晃動的樹叢和池子裏暈開的血,緊咬牙關。
“嗯……”鶴唳抬抬眼。
“什麼?”
“有人來了。”
“……”杭朝義一驚又一驚,簡直喘不過氣來,等反應過來時,他跳起來了,“那那那,那怎麼辦!?他他他他,他不能被發現,不行,他絕對不能死,不他已經死了,他的死訊不能傳出去,一點點都不行,一點點,就算他現在死了也沒風浪,但是,我的天,啊,不行!”
“已經來了喲。”鶴唳站起來,打開門,嗅了嗅,“啊,烤肉,還是熱的。”
下午她已經把中午那塊僵冷的烤肉吃了,還覺得自己搶了秦始皇的糧食,樂不可支了許久。
“怎麼辦?!”杭朝義到底還只是個歷史研究員,遇到這情況真的就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痕迹都清理乾淨了怕什麼,你,把他拖到旁邊蓋起來,披上他的衣服側對着坐,我去外面看看。”
“能,能背對嗎,更看不到!”
鶴唳噗一笑:“行啊,要我幫你削一下肩膀嗎?”說罷,人一轉就消失了。
杭朝義不及多想,把嬴政的屍體拖到一邊用稻草蓋着,脫了他的外套披在自己背上,本想背對着門坐着,琢磨了一下鶴唳的話,突然明白過來。
相比身量還沒長開的嬴政,已經成年男子的他其實完全沒有可以模仿的地方,但如果說有,那就是同樣瘦骨嶙峋的側面了,要說背部,就算再瘦,自然的發育也會讓他有成年男子該有的寬肩。
他嘆口氣,很緊張的在側邊坐着,對着門的一面抹了點黑灰。
剛坐下一個緩神,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女人的手從門縫裏伸出來放下一個盤子,上面是一陶碗粟米飯和一塊燉肉。
她似乎習慣性的往旁邊一探,頓了頓,又往邊上摸了摸,低罵了一聲。
杭朝義看着她的動作,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跳急促跳動的聲音,他知道自己心理素質太差,可真的抑制不住緊張,他有種快窒息的感覺。
“秦棄兒,盤呢,碗呢!”她語氣很急,相當不客氣,“棄兒!汝敢貪碗盤!吾必不饒你!”說著,捋袖子就要進來。
杭朝義簡直要石化了,他一眼瞥見腳邊的堆起的碗盤,打結的腦子瞬間明白其中關節,敢情嬴政每天都在這等着投食,且從不與投食者接觸,而是吃完等人收走盤子,再送下一餐的養狗模式!
竟然!這樣!對待!他男神!千古!一帝!秦始皇!
杭朝義出離憤怒了,可他的勇氣和怒火僅夠支持他極為用力的用腳一劃拉,中午的碗盤嘩啦啦的飛向門口,陶碗碎裂在女人腳邊。
聽到碎裂聲,他又慫了,怕女人衝過來打他,挨打他不怕,他怕露餡。
他極為不安的往門口偷瞥了一眼。
這一眼看過,他直接晃了一晃,差點沒嚇出腦梗來!
女人沒有衝過來,而是罵罵咧咧的彎腰撿拾碎片,可就在她彎腰的時候,一個倒掛在她身後的人露了出來!
鶴唳!
她無聲無息的倒掛在那女人的身後,嘴角微翹,看着女人的眼神帶着點溫柔和興味,就好像鄰家好奇爬牆tōukuī的頑童一般,可只有杭朝義知道,一旦這女人有什麼不合時宜的動作,將會發生什麼!
他差點沒回過神來,等轉過臉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揮不去某個倒掛着的人和那張溫柔帶笑的臉,其違和程度堪稱恐怖,遠比門口這個女人嚇人得多!
女人顯然只是個粗使婦人,嘴裏不乾不淨的說著話,用的語言與現代大相逕庭,杭朝義也只能勉強分析出來,卻也從中得到了不少消息。
秦異人走了十年,趙姬對兒子也並不關心,所以在趙人看來,嬴政不僅是秦的棄子,更是爹娘的棄子,是以現在被稱為秦棄兒。
我男神才不是什麼秦棄兒!杭朝義的腦子只能被這樣的言論刺激轉動,他眼中的怒火也不知道是面前火堆的還是自己的,總怕自己若是一轉頭與那女人對上眼又會露餡,心底里甚至有些期待這女人出點岔子好讓鶴唳借故做掉,可一面又有部長的殷殷叮囑在腦海里盤旋。
鶴唳不是shāshǒu,鶴唳不是shāshǒu,鶴唳不是shāshǒu。
這邊,女人草草收拾了地面,心底有些不忿,故意踢了一下剛放的托盤,燉肉翻了,清水似的湯汁流了出來,肉也露出了半塊。
她得意的哼了一聲,起身要回去,那動作太快,杭朝義忍不住驚駭的看過去,卻發現鶴唳再一次挑戰了他的常識。
原本倒掛金鉤的她隨着女人的轉身和路過,很自然的仰起來,頭幾乎可以碰到腳,這極度反重力的姿勢一看就極為吃力,她卻做得輕鬆寫意不動聲色,以至於女人的發頂擦着她的鼻尖過去時,杭朝義都沒來得及心悸。
待女人走遠,鶴唳帶着點詭異的遺憾走進屋關shàngmén,翻檢了一下新來的晚飯:“又是肉誒,吃么?”
杭朝義哪有胃口,他恨不得自己下一秒餓死了,也省的現在如熱鍋上的螞蟻。
“剛才她絮絮叨叨說了什麼?”鶴唳沒研究歷史,研究歷史的也少有研究古語言,她一點都沒為自己的文盲愧疚,“她好像在罵你男神誒,你居然不生氣,我看了你好久啊,就等你點個頭我就可以哈哈哈哈了。”
哈哈哈哈個鬼!杭朝義擦了下冷汗,他強行無視自己之前的邪念,咬牙:“原本以為還有時間想主意,可現在看來不行了,嬴異人走了快十年了,嬴政該回去了。”
“那我們還有幾天?”
“該死!”杭朝義又怒,“原以為最壞情況就是在秦始皇一統六國后你那些同門憑着過人之處混成他的親信,這樣的話只要幹掉他們怎麼都可以,卻沒想到是這樣!為什麼要殺秦始皇?!殺了秦始皇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穀雨都開心成那樣了,不就是好處了嗎。”鶴唳一點都不嫌肉又老又淡,她一路都這樣,什麼都吃,彷彿沒有味覺,什麼都吃得津津有味,“我們是刺客啊!天啦!給我這個機會,我也要刺秦爽爽,哈哈哈哈哈!這群人難得和我一個思路誒!我忽然有點心疼穀雨了,哎呀,為什麼要殺掉他,好遺憾……”
十天共處,杭朝義已經勉強有點習慣她的神經病,強行無視后,他繼續着處理後續的思索。
“只能找援兵了。”他咬牙,“我需要建議,這樣的狀況我處理不了。”
“你要回去?”鶴唳眨眨眼,“不是說一個蘿蔔一個坑嗎,傳送人的話想再來可能前後差十幾年了。”
“我不回去。”杭朝義掏出一個儀器,“門生成到傳送人的地步需要半小時,但是在生成過程中可以傳送小的東西過去,我先用小紙條寫好現在情況和要求在第一時間傳送回去,他們也可以傳送紙條過來,他們可以商量半個小時,就算半小時不夠,我相信之後那邊也會有辦法的。”
“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就永遠回不去了?”鶴唳三兩口啃完了肉,開始吃手抓粟米飯,“不是說信標一人一個只能開自己的門,浪費了的話就只能賽有那拉了?哎呀,我知道你男神死了你很傷心,也不至於給人家守墓吧,人家現在還不是秦始皇呢……以後也不會是了。”
杭朝義神情木然:“如果早聽你的來趙國看看,說不定能趕得上救他,是我的錯。”
“嘖,厲害了,這樣都能把鍋甩到自己身上,好吧,沒錯,秦始皇大大就是你害死的,嗯,是你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了秦大大~”她乾脆唱了起來,還是動畫片哪吒的主題曲。
杭朝義絲毫不為所動,他把玩着那個圓形的儀器,咬牙:“不管了!留在這就留在這!在哪不是活!”
“哦。”鶴唳捧着粟米飯坐到火堆邊,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你幹什麼?”
“看你施展神通呀!快點快點!”鶴唳把粟米飯當爆米花一樣往嘴裏塞着,兩隻腳還上上下下的晃動,和個興奮的孩子一樣。
……你當你在看diànyǐng呢!人家在犧牲自己啊!杭朝義簡直要悲憤笑了,他望望天,雪剛停,星空萬里,無雲。
他拿出一張特製的莎草紙,用特製炭筆慎重的寫了一段話,等確定幹了,拿出一管固體膠一樣的東西把紙的兩面細細密密的一塗,沒一會兒柔軟的紙就跟有了跟被塑封一樣的質感,差別只是面上不不會反光,看不出來。
他將圓球放在房裏的陰暗處,叮囑看戲的鶴唳:“確保周圍沒人啊,一定啊。”
鶴唳連連點頭嗯嗯嗯的應着,眼神迫不及待:“我還不知道自己被傳送什麼樣呢!”
“我又不是送自己!”杭朝義咬牙切齒,他啟動了一下圓球,圓球顫動了一下,緊緊吸住地面,隨後兩根觸手一樣的銀絲顫顫巍巍的從球體中探出,環形向上,在一人高的地方匯合,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的門洞,寶藍色的電光在其中絲縷閃爍。
杭朝義緊張的盯着最下面,果然一個藍色的水平線正沿着銀絲徐徐升起,等它升至頂端填滿門洞,就是人可以鑽過去的時候,而此時,只夠一張紙。
他幾乎顫抖着,把紙從尚還細窄的藍光中塞了進去。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唯物的文科工作者開始求神拜佛了,“一定要收到一定要收到一定要收到!”
鶴唳幾口吃完了粟米,抱膝饒有興緻的看了一會兒光門,又起身繞着光門走了兩步,轉頭就覺得沒意思了,很嫌棄的嘖了一聲,到一邊的稻草堆里翹腳躺着,轉頭和嬴政的屍身臉對臉,又有了樂趣,對着嬴政自言自語。
“誒,長得其實還不錯誒,高過這兒路人水平一大截,杭朝義,難道長相真的和進化有關係?”
杭朝義盯光門盯得都快瞎了,卻還是摒棄不了他在大學當講師時好為人師的本能,隨口回道:“那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怎麼解釋。”
“不是說美不分國界嗎。”
“在外國的亞洲超模你覺得有幾個好看的?可人外國人就喜歡。”
鶴唳眼珠一轉:“那可不可以說美不分國界,但分人種啊?”
杭朝義反駁得很順溜:“我就覺得一些黑人女歌手挺好看,而且在一些韓劇之前,單眼皮瓜子臉瘦男孩一不小心就會被叫成蟑頭鼠腦,你看後來那些什麼歐巴出來,敢說人難看?粉絲第一個不放過你。”他揉了揉眼睛,總結:“所以,你覺得帥的,別人不一定覺得啊,這跟時代也有關係……時間過去多久了?”
“二十六分半。”鶴唳回答得也極快,還不忘挽尊,“那杭朝義,你覺得我好不好看?”
杭朝義就差訓一句姑娘家家矜持點了,卻又被這即將到半小時的時間而焦灼住了,搓手:“怎麼辦,怎麼沒信息,難道真的討論不出來?”他快哭了,“我想不出法子啊,有法子也來不及啊。”
“你說的什麼辦法?找個替身?”鶴唳問,“對了,我好不好看啊!”
“好看!可好看了!”杭朝義大叫,“是啊,可就算找得着,也不會是秦始皇啊,我倒是可以養成,但人也得願意聽我的啊!再有,他十歲了,快前250年了,嬴政很快就會被接回去了!肯定很快!再不過去都快過年了!啊啊啊這時候上哪找個十歲的小孩兒給我用啊!”
鶴唳像玩布娃娃似的給嬴政加了一層稻草,撫了撫他冰冷的臉,很是憐惜:“對不起啊,幫不了你。”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杭朝義心裏鬱卒,他蹲下來在門前抱頭看地,下午強行壓下去的悲傷又湧上來。
為了這一切,他幾乎沒多想就用了這個方法,可此時,他腦中翻來覆去的是他的父母,他的幼弟,他暗戀的同事,還有他在現代所愛的一切……
就這麼放棄了,甚至沒給自己糾結的機會,他直到幾分鐘前還心甘情願並滿腔熱血,但此時,遲遲沒有迴音的光門卻彷彿在告訴他,他被放棄了……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被放棄了,被研究院,被歷史,被這段光譜……
鶴唳輕聲的哼着歌:“寶寶睡,快快睡,丁香紅玫瑰~”她在給嬴政的屍體唱安眠曲。
“別唱了,完了!我們白跑了!你走吧!”杭朝義絕望的咆哮。
“可門還沒開完呀。”鶴唳被打斷,卻沒有絲毫不滿。
“還要等門開完嗎?!難道等他們送個人來嗎!送誰!秦始皇嗎?!啊?!”杭朝義幾乎崩潰了,他朝着鶴唳大吼,語無倫次。
背後,停止的電流聲昭示着光門已經生成,沒有等到任何消息的他已經看不到自己的,和中國的未來。
“嗡!”極輕的聲音響了一下。
鶴唳忽然指着他身後:“誒!有東西誒!”
“別玩我了。”杭朝義雙眼無神,“鶴唳,你走前,給我個痛快好嗎?”
“杭叔叔好。”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平靜,卻突兀如驚雷。
杭朝義背後寒毛直立,他甚至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鶴唳身邊的屍體,不可置信的確認背後真的有個小孩!
他顫抖着轉身,看到消失的光門后,一個已經完全形成的,完整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不,確切說,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