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隨珠
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哪怕穿越了也逃不掉。
秉承着不能讓兒女輸在起跑線上這種歪理邪說,林夏那一片兒的父母,都給家裏的小孩報了各種興趣班,其中有一個超級火爆的就是書法。老媽逼着她去報過班,原本應當成就一個大書法家林夏的。
壞就壞在,幾乎就是她報班的同時,家隔壁開了個小書店。
那書店裏邊,要是賣些子曰詩云諸子百家外加嚴肅文學,那估計,林夏一輩子也不會踏足一步。然而,人家賣漫畫,門口豎著碩大的海報看板,漂亮的二次元小姐姐們紛紛對林夏招手,當然還有殺生丸這樣的冰山美男們……林夏的第一次入坑就是在那裏。
以後每次聲稱去練書法,其實都是窩在那個小店的角落裏,吹着空調看漫畫,笑得一臉卧槽……
事到如今也不是不後悔。
可別無他法,只能腆着臉去描補,看着容予變幻莫測的臉色,指着紙上那個不成體統的“閱”字,咬牙道:“殿下,你知道這是什麼字體嗎?”
容予道:“嗯?”
林夏高深莫測道:“其實,這是我們纓國的獨創字體,密不外傳,超級厲害的。”狗趴體確實密不外傳。
容予那臉色不見波瀾,卻不知道上當沒有。只是從案桌下邊抽出一卷《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遞到她手裏,開口一個字:“練。”
林夏苦着一張臉,想也知道,萬一被太后召過去,提筆一寫,寫出一卷狗趴體的《心經》,那可好笑了,拿去燒給佛祖,只怕非但不能祈福,反而還要被當成大不敬什麼的…嗚哇一聲哭了出來:“殿下啊……人家根本不會用毛筆……”
用什麼毛筆啊,我們先進多了好嗎,我們那個時代,連鋼筆都不用了,直接上水性筆。而且一般情況下也就簽名的時候寫幾個字,平素都是電腦打印了好嗎。誰有那麼多空閑去手寫啊…
不怪自己不學無術,倒怪起社會來了。
容予看着她哭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要停的意思,整個人攏過來,將她圈在懷裏,握着她的手執筆,在紙上走筆,先是一筆一畫地描,漸至行雲流水。
林夏這邊一面哭,一面心裏喊了幾句救命:殿下,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字寫得不好,你就該去你奶奶那裏回絕了才是啊,怎麼帶着我練起字來……一下又想不出什麼理由拒絕,只能任由他帶着在那兒寫字。
看着如斯端麗的字體竟然從自己手底下冒出來,只有嘆為觀止而已。
練着練着,臘梅突然走進來,手上用小托盤端着碗什麼東西,一進來撞見這幅景象,臉呼啦啦紅到脖子根兒,結結巴巴:“……奴婢、奴婢……按殿下的吩咐,送湯藥來的…”沒想到進來得這麼不是時候。
林夏笑道:“什麼湯藥?端過來嘛。”回頭問:“你病了?”
這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娘啊,她又要暈過去了!!原來容予那張妖孽的臉近在咫尺,方才她轉過去,差點沒親上…頓時唬得扭轉頭,死命盯着紙上的“□□,空即是色。”
看來不是容予病了,是她自己病了。
臘梅一步三抖索地挨過來,跪着將葯碗放下,道一聲:“奴婢告退。”拿起托盤刷地一聲就遁了。
“……”到底在纓那種地方放養太久了,臘梅這麼軟妹的人,腳力也十分不賴。
容予放開她,把那中藥味繚繞的湯藥端起來,遞給她,用目光示意她喝掉。
娘的,原來真的是給她這個病人準備的。莫名得很:“怎麼好端端的讓我吃藥?”
容予那隻被她誇讚為“真好看”的手,從身後探過來,輕輕撫上了肚臍方位。
“!!!!!!!!!!!!!!!”林夏石化了。
身後那一位好像覺察不到她的石化似的,一手摟着她腰,一手端起葯從前面喂。
等一下啊啊啊喂!這是個什麼狀況!!
回頭去望,容予正沉靜若水地低頭看着她,一言不發。
眼一閉心一橫,咕嘟咕嘟就着他手小口喝盡。一滴不剩。
心裏的吐槽大軍已經十萬了,怎麼這一家子人,都喜歡灌人喝東西啊。上次是雞湯,這次是什麼?
喝下去,嘴裏殘餘一股淡淡的苦味。
嘴裏的苦算不得什麼!比嘴裏更苦的,是寶寶心裏苦啊:“殿下,”耳朵根兒都紅了,“放開我好嗎。”
容予不答,將手邊的一杯水遞給她,林夏意會過來是讓漱口的意思,喝了一口漱了漱…爪子又被擄走,繼續練字。
這得虧練的是《心經》,還有一定的修心養性的作用,不然……不可以有什麼不然啊林夏同學!!!這殼子不是你自己的要點臉好嗎!!
不過,剛剛喝下去的葯,彷彿是什麼好東西,喝的時候確實不怎麼好喝,喝完之後暖暖的,昨晚以來一直都隱隱作痛的小腹,竟然安逸了。
哎呀,果然抱容予的大腿是對的。繼續抱!
把那捲經寫了十來遍,容予總算鬆開她的手,讓她在一邊照着練,繼續批他的摺子。
話說回來,林夏的小閨蜜們,初戀對象都是高中的同桌,因為朝夕相處真的很容易日久生情啊!她現在和容予這樣,算不算同桌?還是坊間流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學霸X學渣の經典CP!哇,都腦補了十萬字的虐戀小說了:《我的同桌是帝國太子》。
她這裏腦洞合也合不上,正high着呢,外面有小太監通報:慕大人求見。
容予道:“傳。”
於是風流倜儻的慕大人就那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了,見了裏邊坐着的這一對,喲了一聲:“慕臻來得不巧了。”
林夏巴不得此時有個人來打斷自己的妄念,恰好來得還是這麼個話嘮,和容予交流多半靠意念,這來了個能正常說話的,簡直感動得涕淚交流,因而笑道:“怎麼不巧了?”
“慕臻沒眼色,壞了太子殿下的好事,以後不怕沒好果子吃。”也不和容予請安,笑眯眯地順了個果子,啊嗚咬了一口,走過來低頭看她,“喲,這麼乖啊。嘖嘖,慕臻還以為,小公主人能更有趣些,不知道是這東宮有魔力還是太子殿下有魔力,竟然一變成這裏的人,就和太子殿下一樣這麼無趣起來!”
林夏哈哈乾笑了兩聲,覷着眼去看容予,等着看他幾時翻臉。
慕臻笑着過來攬林夏的肩:“走,我帶小公主去玩吧,讓殿下一個人在這裏做個勤奮的好太子。”
容予那邊批摺子的筆啪地一聲放在桌子上。
林夏愣了一愣,誒?竟是會動怒的么。大概和所有的學霸一樣,都不喜歡聽到別人說他勤奮?只喜歡在考試之前說“這次我一點書都沒看”然後啪嗒考出一個滿分再妖艷地笑道:“哎沒發揮好。”氣死旁邊一眾人等?林夏又陷入新的妄想之中無法自拔,話說假如容予穿越到現代會不會變成上述這種人啊?疑惑地側目看了看。
這裏慕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好好,總算找到殿下的第二個軟肋了。”頓一頓,“殿下放心吧,有些事情臣敢,有些事情,臣是不敢做的。”
容予淡道:“你試試。”
慕臻狂擺手,“罷了罷了,臣膽子小,脖子上的腦袋還想多耽些時日。”說著從袖子裏變出一個東西來,林夏定睛去看,卻是一顆淡淡光華的珠子,大如鴿卵。慕臻見她臉上微露笑意,知道自己送對了東西,咳嗽一聲道:“小公主,你知道我有個什麼癖好嗎?”
容予看了他一眼,林夏沒察覺,好奇地:“什麼癖好?”不知哪裏看到的,人無癖不可與之交,以其無深情也。
慕臻道:“每次跟隨太子殿下出征,打了勝仗,我都要去搜羅一番各地的珠寶珍玩,其他的我都不喜,只是為了孝敬我師父,只有隨珠這一樣,我是上癮的。”
林夏:“哦。”隨珠,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夜明珠吧?所謂隋珠和璧,明月清風,應該都是很厲害的寶貝。
慕臻帶着笑道:“挖寶挖了這麼多年,我最滿意的就是這一顆。”
林夏抿着嘴,心想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你來炫耀奈何對牛彈琴,在下並不懂這些啊。
“想了想,也只有這個才配得上公主。”慕臻笑眯眯的,“所以特來將它當作新婚賀禮,送給公主殿下。”
“……”林夏看一眼容予,“無功不受祿。”
“嘖嘖,別看着太子殿下嘛,他見慕臻這麼英俊瀟洒,很怕你的芳心被我偷走的啦,你別看太子這樣,他吃起醋來可不得了,所有人都要遭殃。我來送禮,也不是因為覬覦公主殿下的美貌,而是,”突然挑眉,鄭重道:“還望他日我不小心犯了什麼錯,殿下要殺我時,太子妃能夠幫我美言幾句,幫我求殿下饒了慕臻這條命。所以絕不是無功受祿,還請您笑納,留下賞玩罷。”
林夏還是看着容予,此番他面無表情,便是有讀心術也讀不懂到底啥意思。於是心一橫,想道,哼,你不表態是吧?有什麼收不得的?我收了這顆珠子,到時候穿回去,拿到古董店賣個好價錢,給明梓錦立個長生牌位,她又喜歡香火,再到廟裏給她捐個功德,也就是兩全其美了。這樣想着,抬手接過珠子,笑道:“包在我身上。”
慕臻笑嘻嘻的:“還是小公主可愛一點。慕臻喜歡。公主您記住,你要是悶了,慕臻現在是御前帶刀侍衛,你在宮裏能找到我喲,咱們一起玩。”
容予道:“既是侍衛,還不走?”
“嘖嘖,這就逐客了。”慕臻摸摸鼻子,“罷,回見啊,小公主。”一笑遁了,跟陣風時似的,去似朝雲無覓處。
林夏戰戰兢兢地將那珠子遞上去,道:“殿、殿下,給你。”
容予淡淡看了一眼,“你留着吧。”起身走了。過了會子,一個東宮的屬官過來,跪在殿外給裏邊的太子妃請了安,着人把那堆摺子搬走了不少,說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林夏拉着臘梅哭唧唧訴了一回:“臘梅醬,你說我是不是闖禍了?”
臘梅皺着眉頭,“奴婢不懂,但只看殿下晚間來不來與你一同吃飯,就知道他到底是忙,還是生氣了。”
午飯是林夏自己吃的。這消息傳過去太極宮,那位太后只怕要笑死了。
太后她還可以更高興一點,笑得死去活來。因為,晚飯也是林夏自己吃的。吃完想起來,容予說過,晚上太子妃住椒房殿,遂抱了個小包袱,淚汪汪自去椒房殿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