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大婚
系統出問題了。
嗶嗶啵啵的聲音,在林夏腦海里連點成線,響成一曲格外刺耳的噪聲。問它怎麼了,小白懶懶答:“當初寫這個系統的人比較稚嫩,隨性而至,有些代碼沒有調試好就投入使用了,運行時難免有bug。”
林夏哦了一聲,剛想問是誰寫的它,小白就脫口道:“勸你醒醒吧,口水流了容予一袖子,快到兩國邊界,要與大隊伍會和了。”
林夏老臉發起燙來。
都怪自己的行為習慣不好,害得明梓錦在她夫君跟前丟人了。睜開眼睛,先微不可察地抬袖子把唇角的口水擦了,又窸窸窣窣去擦靠着的那人的右邊袖子。
容予沒出聲,在身後默默地任她作為。
果然,赤羽再走了沒幾步,就遠遠看見烏泱泱許多人恭敬肅立在那裏。
林夏心想,若果赤羽是白毛,那昨晚的構圖就完美了,嘖嘖,騎着白馬的王子,蘇。黑色錦袍的太子,火紅喜服的新娘。不過,據說此馬日行千里,卻還是讓張昀等人矗立在那邊等候,想來是容予為了方便她憩睡,故意走得很慢。
心裏暖了一暖,眼下至少可以確定,明梓錦的駙馬,不是那種不知體貼的粗魯男子。
張昀迎上來,笑道:“恭迎殿下。此處已到兩國交界,請娘娘與世子告別吧。”
容予跳下馬來,又抬起一隻手接林夏。
林夏與他對望了一眼,愣了一愣。
曾經她看星座書時,有一句話是“xx座的人,睡一覺起來變個人”。俗稱雙重人格。
如果在昨晚和煦的火光之下,她見到的那位神色清淡的太子,眉梢眼角還暈染一絲絲柔情的話,此刻她眼前的人,那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儲君,面如沉水,不見波瀾。帝王術里最重要的:不要讓人摸清你的喜怒哀樂。林夏不知是不是該慶幸,有生之年,真的見到一位像殺生丸一樣的冰山面癱美男。
和冰山男比起來,林夏還是更希望和話嘮做朋友,比如慕臻這樣的:“哎呀呀,小公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夜不見便愁白了頭,好想你好想你。”
林夏還不及答言,容予便用如刀的目光朝他瞥了一眼。
慕臻臉上沒有絲毫懼色,笑嘻嘻的:“誒,別醋,別醋,慕臻也想你啊,殿下。”
明澈走上前來兩步,對馬上的林夏道:“小七,二哥就送你到這裏。今後的路,你要自己走。”
林夏扶着容予的手跳下馬,心裏突然酸楚起來,“我知道,謝謝二哥。這一路你辛苦了。今後若是方便,你得空,可得到興朝的京城來看我。”
明澈心想那談何容易,卻不肯掃了她的興,微笑道:“好。小七,保重。”
林夏鼻子酸了酸,“二哥保重。”
明澈點頭,轉而對容予深深行禮,“殿下,臣的妹妹就交付給你了。望殿下看在舍妹年紀幼小的份上,多加眷顧包涵。她長在大漠,未免不識中原規矩,若她有什麼倔強不懂事的地方,殿下請多費心教導她。她自幼喪母,現今又遠離故土,殿下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容予道:“世子放心。”
道別已已,明澈一行人站在原地,目送興朝的迎親隊伍遠去。
張昀一夜之間不知打哪兒又弄來一輛馬車,雖不及原來的那輛八寶簪纓奢華,但也差不離,格調更雅緻了許多,減少了珠寶用量,而多用蘭芷蘅蕪裝點,林夏坐在上頭,香噴噴地趴在窗口,回頭去看明澈越來越小的身影。
原來出嫁是這種滋味。所以為什麼女孩子要出嫁啊。林夏的眼睛裏溢滿淚水。
小白的聲音響起:共情技能終於點亮…2分。
林夏:“…滾。”這些加分項都是些什麼鬼。
此番容予騎馬在隊伍最跟前,行到半路,臘梅扶着暈車暈得不亦樂乎的林夏,看着她青白的臉,和春蘭對哭道:“公主怕是不好了…”
春蘭恨了一聲,掀開帘子,對隨馬車而行的慕臻道:“慕大人,我們公主不舒服,能不能停一停?”
慕臻挑了挑眉頭,兩根手指放在唇下打了個呼哨,縱馬上去跟張昀說了些什麼,果然隊伍就停下來了,林夏靠在馬車壁上,感受着胃裏的翻騰,一面和小白吐槽:“娘啊,這明梓錦的身體素質好差,你說的福氣到底是什麼福氣?遙想當年,我十四歲時,都得了市裡馬拉松長跑青少年組的冠軍了。”
小白道:“金枝玉葉難免嬌貴些。”
林夏臉一抽,小白這貨越來越欠扁了。
正要把小白的實體召喚出來揉搓一頓,馬車的門帘突然掀起來,一身黑袍的容予上得車來。
進來先居高臨下看看她,看得林夏瑟縮了一下,又抬起手貼上她的額頭,探了探,手裏遞上去一個水壺。
原來這輛新馬車,雖說外表的華麗不輸原來那一輛,只不過,許是因為準備得倉促,裏邊稍微空了些,沒有茶桌茶具。林夏見了水,才覺得自己也真是有點渴了,拉着容予的袖子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貪婪喝了小半,抬頭眨巴了兩下眼睛。
容予面無表情地看着,等她喝完了,才把水壺收起來,像摸小貓似的抬手撫了撫她的額發。
林夏逮住機會,拉住他的袖子,咳嗽一聲道:“殿下,我,我有點害怕。”
容予抬眼淡淡望着她。
不造為啥,儘管這座散發著寒氣的大冰山不說話,林夏也能讀懂他的意思,小學語文看圖說話她還是學得蠻不錯的,低聲裝可憐道:“是這樣的,我雖說也是公主,但殿下你知道,我們纓國像一隻灰不溜秋的小麻雀,你們大興朝就是一隻五彩斑斕的大鳳凰……你,你懂我的意思嗎?”
容予道:“無妨,有我。”
林夏被雷了一下,顫抖着和小白道:“我知道他是東宮太子,但這麼霸道總裁的台詞真的沒關係?他是不是在哪裏參加過什麼霸道總裁培訓班?”
小白無言。
容予見她半張着嘴在那裏,獃獃愣愣的,深深看她一眼,復又下車去了。約莫又休息了一刻鐘,慕臻來看她,趴在窗口笑得一臉不懷好意:“嬌滴滴的小公主,可不可以走啦?我們這些人,可都是餓着肚子在等你發話喲。”
林夏咳嗽一聲:“可以了,走吧。”
在馬車中又暈了半日,周遭漸有人聲鼎沸之勢。
臘梅輕輕道:“公主,咱們好像,進京了。”
春蘭點頭:“應該是,聞到蘭桂坊的點心香了。”說著抽抽鼻子,一副小饞貓的樣子。
林夏看得一笑:“等着,改天帶你們出來。”
只是如此一來,離目的地——大興朝的皇宮也不遠了。
林夏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應付新的副本。順口問小白有什麼提示沒有。
小白大概是史上最不勤勉的穿越系統,沒有之一。
被問到,才慢吞吞地道:太子大婚,是皇帝的家事,也算得上國事,原本應當舉國歡慶才對。奈何前年歲初太子的生母去世,謚了文賢皇后。國喪,須得守孝三年,期間停止宴樂嫁娶,太子作為嫡子,為母守孝,更是應當如此。
林夏哦了一聲:難怪,難怪他一身黑袍子。
只是皇太后屢次發話,太子如今已是十九歲“高齡”,又時常代父出征,為社稷大統考慮,不可再拖,應當娶妃。
林夏顫抖着問:等、等等,為社稷大統考慮,是什麼意思?
小白淡淡的:意思就是要你和容予生孩子。
噗地一口凌霄血。林夏摸了摸袖子裏的那把刀:“明梓錦十四歲,自己還是個孩子,誰要她生孩子?我跟他拚命。”
小白道:“你可以試試看。”
林夏擼袖子:“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既然這容予很厲害,那我就趁其不備……”
小白道:“哦。”
林夏要哭了。心亂如麻,不知道眼下是個什麼局面。
反正小白這個渣系統,指望它幫忙是指望不上的,只要它從今以後別再亂坑人,林夏就已經要阿彌陀佛燒高香了好嗎。明梓錦陣營的其他人,臘梅春蘭,還有一匹歡脫的小赤羽,尚且需要明梓錦的庇護…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就像二哥說的,從今以後的路都要靠她自己。
進入興朝的都城建安不久,容予就着人送來一方絲巾,讓丫頭給她蓋在頭上。
娘誒,下馬車時,林夏覺得四肢都開始發涼。
雖然是作為兒媳婦進入皇宮的,可是,那畢竟是皇宮啊!一旦行差踏錯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抬手摸摸明梓錦的脖子,粉嫩嫩的,手感非常不錯,估計砍起來也很有質感。她和親的第一要義是保護她的公主殼子,不讓這殼子受到傷害。
然而,扶着臘梅的手進了宮門以後,她就沒那麼緊張了。
事實證明,皇家人剝去貴族外殼,也就是普通家庭。
比如新媳婦進門還是一樣的兵荒馬亂,好像來的不是新娘子,而是什麼土匪強盜之類,一整個皇宮既喜氣洋洋又雞犬不寧,小太監小宮女團團亂轉竊竊私語……雖然免除了宴樂等,大形式還是要走,新娘子還是要和新郎官在父母跟前拜天地。由於容予的母親已然薨了,坐在上首的,是太后。
林夏十三四歲時做白日夢夢到舉行婚禮,認定結婚是俗之又俗的一件事,所以一應俗物都要俱全。
誰曾想,真婚了,連背景音樂都沒有。
沒有婚紗,沒有伴娘,也沒有蛋糕。
只是一位聲如洪鐘的司儀(小白說是張昀他爹,前任張丞相,張家祖墳冒煙,家中已經接連出了四任宰輔),扯着嗓子在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原本一切順利,沒出什麼么蛾子。等到夫妻對拜時,林夏低頭過猛,嘭地一聲撞在對方的額頭上,疼得輕輕嗷嗚了一聲,接着聽到一聲低笑。
太子這個婚,結得低調。唯一比較大手筆的,就是大赦天下。
手放在容予手心被握着,小心臟狂亂地跳動,跟着他的指引做着一切。
林夏突然感激起蓋在腦袋上的那塊大紅方巾來。
太好了。完全沒做好準備去見這個時空裏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不知道容予他爹,是一位仁慈之君,還是一位暴君?她穿越之前美國大選倒是正如火如荼,國際政壇上各種美劇韓劇進入日更飈劇情的瘋魔狀態,也不知道現在季終了嗎,出了大結局沒有…好想看的說。
她這邊廂天馬行空,老張丞相突然就宣佈禮成,要將一對新人送入洞房了。
啊啊啊洞房。
林夏的老臉倏地紅了。
雖然太子殿下美如畫,正好還是林夏喜歡的那種類型……換作穿越之前的任何一天,走在大街上,遇到長成這樣的,她說不定痴漢本性發作,剋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化身跟蹤狂都有可能!一棍子敲暈了打包帶回家都有可能!
然而,現在這個殼子,是明梓錦的,她才十四,要她知法犯法頂着這個殼子去和容予親熱…額啊……
嘛,待會兒要和容予講道理,實在講不通道理,再裝病,裝病無效,就亮刀子,逼着他起碼再等一年,再,再那什麼房………
小白呵呵了兩聲:“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