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5章 第 2345 章
夏日裏,天氣漸漸熱了,聒噪的蟬鳴聲成了一種普遍的噪音,然而這樣的噪音在親王府邸是聽不到的。
護國親王羅文山天生體弱,因有女帝這樣武力值極高又心性堅毅的姐姐護着,他的日子並沒有多難過,說到底,體弱並非病弱,一字之差,總還是不同的。
荷花池旁,美人榻上,羅文山靠坐在那裏,一隻手捏着些顆粒狀的魚食,隨意地撒在水中,看着水中的錦鯉群聚,碧水紅魚,又有那金燦燦,白亮亮的,紛紛聚攏過來,連着水面波光都多了幾分粼粼之色。
荷葉成片,幾朵不同的荷花點綴在一片碧田之內,半遮半掩,若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別有幽情。
小几上,放着幾碟看起來就清透可口的點心,一種碧色的小糰子,晶瑩剔透,好似水晶雕琢,格外喜人。
侍女在旁服侍着,並不用羅文山親自去拿捏糕點,想要吃什麼,喝什麼,不需要言語,稍稍偏頭,自然會有侍女遞上來。
每一次都極為精準地切換,顯然是很明白羅文山的喜好。
「只一隻鳳翅還是單薄了些,若能是一對兒就好了。」
羅文山突然嘆息,尤有不足之意。
「王爺何必嘆息,只要另一隻鳳翅還在世間,總是能夠找到的。」
活着的時候是神獸,死了之後,就什麼都不是了,神獸遺留下來的「屍骸」,也會被分解成為庫藏,甚至是對大臣的賞賜。不知是不是神獸的特殊性,它們留下的屍骸經久不化,保存時日長的,甚至可以傳家。
只可惜,神獸每次更迭,並非一定會是某種,如本次是鳳,下一次可就未必是鳳,能夠連着有兩鳳相繼,實屬少有。
幕僚笑着應和,心中所想,卻是另一些事情,女帝壽辰已過,便是此刻再找來另一隻鳳翅,用處也不大,倒不如找些別的。
「以前什麼都好,也從不講究這些,如今,一年年的,倒是要讓我頭疼了,今年送了鳳翅,明年又該送什麼好呢?」
羅文山在女帝的庇護下,受過最大的苦可能就是窮,因少與人交流,心思就簡單許多,有什麼也是七情上面,並不隱瞞遮掩。
跟在他身邊的人,時日久了也都知道,這位不算是什麼難伺候的主,唯一若有不同,就是姐控之心同樣偏執,全心全意也都是為了自己的姐姐。
世人誰不贊這一對兒的姐弟情深,可實際上,為這情深所累的人,卻有苦說不出。
幕僚還在沉吟,一時沒接上話,等回過神來再要說點兒什麼,又聽羅文山說:「今日可是換了廚子,這青團味道……」
一句話不及說完,手中的魚食撒在了地上,木地板的縫隙之中,些許魚食落在水中,被水下的魚兒搶食。
「王爺,王爺……」
幕僚着急的呼喚,和侍女下跪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親王府邸,水榭這邊兒出事兒的時候,廚房裏,一個廚娘正把一個小小的廢紙團扔入火中,看着那火焰吞沒紙團,化作一小縷黑煙,她的臉上露出痴痴的笑容來。
幾年前,她有一個女兒,幾年後的今天,只有她自己。
親王府邸平時下人進出採買的小門處,一棵黑棗樹下,正在等候的阮夢琪仰頭看了看樹,繁茂的枝葉伸展開來,彷彿是能夠遮蔽一方青天的大傘,讓下面的存在看不到一丁點兒的陽光。
羅文山這個人,未必算是一個壞人,他對女帝有情有義,可對其他人,那些人在他眼中,就不算是個人了。
不那麼暴戾,卻又太過漠視他人的生命了。
女帝嗜殺,多半還是殺阻路之人,不算是無緣無故,他嗜殺,緣由就多了,一時不順心即讓人拉下去也是有的。
而這些他不想再見之人,自然也不會再活在這個世上。
窮人乍富,突然擁有這世間最大的權力之後會如何呢?
可能就是羅文山這樣吧。
府中似乎有嘈雜之音傳出來,能夠越過高高院牆的聲音,可見府內已經亂到一定程度了,大門敞開,似乎有侍衛從中奔出,要去宮中報信。
阮夢琪輕嘆,扔掉了手中的一片綠葉,她不會出來了。
「其實,報了仇,也可以不用死的。」
但,對很多復仇者來說,復仇就是唯一的事情,也是最大的意義,當這件事完成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什麼活着的必要了。
哪怕有旁人給她安排了一個很好的計劃,指向一條生路,她也自覺切斷了那條生路,安靜等死。
「走吧。」
阮夢琪上了樹下等候已久的車子,這是她特意租來的,車夫是個中年男人,為人有點兒靈活勁兒,見她一臉失落,自以為看明白了,笑着安慰:「這種大宅子裏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姑娘還是看開些吧。」
他大概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什麼私奔戲碼,根本不知道,阮夢琪等的不是某個男人,而是一個女人,一個廚娘。
從小人物爬起來的人,有的會更加看重一些小人物,而有的,就全然不把這些小人物看在眼中了。
羅文山就是沒有想過,他只不過厭煩了一個侍女,不想再看到對方,結束了對方的性命,怎麼就至於讓自己中毒呢?
劇情中,羅文山並沒有死於這一次中毒,甚至他都沒有把那有毒的食物吃到嘴裏就被試毒的人替死了。
這一次,有了阮夢琪提供的藥草,就不一樣了。
「無毒的可以變成有毒,這種就叫做混合毒了。」
想辦法讓羅文山身邊伺候吃喝的侍女用上一種香膏,再想辦法獻上那一盤可以隱藏某種藥草異味兒的青團,當侍女用沾了香膏的手捏起那塊兒青團送入羅文山的口中的時候,這種簡單的混毒就成了。
這件事能夠成功,也要怪羅文山有了地位之後瞎講究,凡吃喝多了人試毒不說,還多了人伺候,多一道手,就多一種可能。
這個計劃不是一定能夠成功的,還是具有巧合性。
馬車晃晃悠悠跟匆匆的侍衛擦肩而過,高頭大馬錯位而行的時候,拉馬車的矮馬還驚了一下,避讓在一旁,好一會兒不敢走動。
車夫耐心很好,等了等,等到矮馬緩過來才繼續驅趕,還不忘扭頭對車廂里的阮夢琪解釋,「這街寬敞,不怕的。」
至於護國親王府中的霸道行事,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
女帝的親弟弟嘛,誰又能奈何呢?
馬車晃悠着出了城,一路遠去,阮夢琪沒準備就此終結復仇,她只是需要時間緩一緩,女帝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她要先去找一個人。
一處村子裏,正是離愁別緒。
村口送行的男女老少殷殷目光看向村中最出息的年輕人,「怎麼不多待兩天呢?」
「不能多待,這是要去當官兒,哪裏能夠遲了呢?」
年輕人身邊兒的婦人連忙幫他擺脫這些人伸過來拉拔的手,笑呵呵衝著周圍人連聲應和,「放心,旗兒走到哪裏都是咱們柳河村的人,等他安穩了,咱們都有好日子過。」
村子不富裕,年輕人身上卻穿着一套很齊整的深藍色衣裳,他笑容可親,看向周圍的鄉親們許諾:「大家放心,以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他這樣保證着,因為對女帝的政策很有信心,同樣,也對自己被破格提拔充滿了喜悅,難得女帝是這樣重視實事的人,他一定要好好施展自己的才能,方能報答一二。
一輛馬車悄然經過村子旁邊兒的土路,車夫有些不解:「不進村嗎?」
「不進,調頭。」
阮夢琪聲音堅定,放下車簾的手收回來,那個年輕人,就是主角吧,劇情中抓出隱藏在暗處作亂的原主的王旗。
女帝自己是小人物出身,就從來不肯輕視這些小人物,在發現對方的才能之後,就直接把一個平民提拔為了官員,後來王旗也果然不曾辜負女帝的看重,從一系列原主搞出來的事情之中抽絲剝繭,最終發現了隱藏在後面的原主。
促成了原主的死亡。
這位大推手,這時候不過是一個剛剛當官的年輕人,可那種光芒,真的是要閃瞎人眼了。
村口,王旗看了一眼調頭的馬車,這附近可沒什麼富裕人家,一輛馬車足夠引人注目,他也能夠感覺到車中人看過來的目光,是好奇的,還是來觀望的?
他的突然崛起,可能會有人想要來看看吧。
這樣想着,他沒有再放在心上,於是離開村子,走在路上,碰見那攔路的小娘子的時候,他還有些意外。
「不知娘子何事?」
他言語溫和有禮,還沒有半點兒官威。
「我素來聽聞柳河六郎是個公正人,就想要問一問,六郎可能幫我討一個公道?」
碧綠衣裳的小娘子看着嬌弱,聲音也柔美,可話語的內容,卻絕無撒嬌討好之意,反而若有金石之音。
王旗微微紅了臉,目光卻不閃避,「娘子請說。」
「那好,請六郎聽一聽我阮家之事,可是該死?」阮夢琪圖窮匕見,她想要聽聽這位劇情中的正義之士,面對阮家滅門之事該如何為兇手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