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寧昭其實對下午茶的邀請不是很感興趣,她現在憂心忡忡的不僅僅是自己被變態盯上了,還在於她並不知道怎麼給聞則珺的父母交代這件事情。
倒是賀海城,一進門就忙着打電話去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才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見寧昭正在喝茶,手裏還捏着那張邀請函,秀眉緊鎖。坨坨格外安靜的窩在她的腳邊打盹。
“怎麼了?不想去嗎?”賀海城脫下領帶,隨手搭在沙發上。
寧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賀海城進門的時候就脫掉了黑色的外衣,裏面是一件墨藍色的襯衫,同色系但顏色略淺的領帶讓他看上去莫名的有種禁慾感。
果然男人脫領帶的動作的很帥,哦,當然這也臉是分不開的。
對上賀海城的目光,寧昭略微心虛,內心活動暫時告一段落,她說:“也沒什麼心情去,但是不去也不好,畢竟人家這麼正式的邀請了,不去也太不給面子了吧。不過……我總覺得請柬上的這個味道有點兒熟悉。
賀海城微微蹙眉,“什麼味道?”
如果說最開始他對這個沒怎麼太在意,那現在就不能不在意。
更何況現在又是關鍵時刻,一點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寧昭老老實實的說:“香水味,我覺得很熟悉,好像哪裏聞過,不過也可能是個比較常見的牌子,覺得熟悉吧。”雖然她從未在郭藍婷的身上聞到過香水味,但是能將下午茶的請柬做的這麼精緻,那麼在上面噴點香水就不足為奇了。
賀海城說:“下午茶不用去了,我讓劉姨去說,就說你明天下午要去醫院檢查身體。”
寧昭點點頭,“也行。”
反正現在這個關頭,謹慎一點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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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昭與賀海城離開警局后,蔣霍夫就安排重案三組的同事開會,周少庚作為特別成員加入。
蔣霍夫一手撐着桌面,一手拿着法醫報告,說道:“死者李某某,16歲,市第一高中高一學生,目前法醫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兇手首先是用最常用的乙/醚使被害人昏迷,然後用膠袋使其窒息死亡,死亡后挖出被害人眼睛。根據小秦報告中所指出,兇手的作案方式與eyekiller有所不同,初步斷定為模仿作案。小秦你還有補充的嗎?”
穿着白大褂的清秀女法醫說道:“我認為兇手很可能是女性。”
她的這番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周少庚問道:“你為什麼有這種感覺?”
小秦說:“從細節上來看,兇手和eyekiller的不同點在於,她會先使對方昏迷,在昏迷的情況下使其窒息,減緩死者的痛苦,另外,她的作案手法不專業,破壞了完整取出眼睛的美感。最重要的一點是,受害者的衣物都是完整的,說明她對脫去女性的衣服沒有興趣,對女性有着一定程度的尊重。”
邵震一頭黑線,“……什麼叫做眼睛的美感。”
小秦說道:“我一直都認為他不應該被稱為eyekiller,而是因該被稱為eyecollector,因為不專業的手法絕對是他所不齒的,因此我認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這次的兇手不是eyekiller。”
周凱說:“我認為小秦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即便是時隔多年,殺人手法也不可能發生這麼大的改變。另外,根據我們昨日的調查發現,李某某家庭非常困難,她朋友說她最近一直想找周末的兼職,說她已經將資料提交給了一家叫做[愛家]的家政公司,並且有人通過這個渠道聯繫過她。我們排查了家政公司,發現對方存在批量販賣求職者資料的現象,因此李某某的資料到底是通過哪一種渠道泄露出去的,短期內還查不出來。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員均無作案嫌疑。我們調取了通信公司的資料,但是發現聯繫李某某的電話不是實名制,號源暫時也還沒有查出來。”
蔣霍夫點點頭,問尚夢婷:“監控那邊怎麼樣?”
尚夢婷道:“旗山區那邊的空地附近唯一的攝像頭已經壞了很久了,暫時找不到可用的信息。”
……
大概過了兩個多小時,這場會議才結束。
但是收穫卻很少。
蔣霍夫總結道:“現在根據已知的線索,我們先從兩條路子着手,邵震和周凱繼續調查家政公司資料的情況,李某某作為一個高中生,人際圈非常小,因此這一線索非常重要;尚夢婷繼續調取監控,注意和其他同時配合;焦航和唐雅然繼續排查李某某的家人和朋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也不小;另外……”他看了一眼周少庚,說:“少庚和靳舒兩人跟蹤聞則珺的情況,她有可能是引出兇手最關鍵的線索。”
周少庚皺眉,“引出?”
蔣霍夫道:“聞則珺不可能說謊,他口中的男人有可能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eyekiller,你們去聯繫物業,拿到所有業主的資料,讓聞則珺去辨認。Eyekiller和現在的兇手同時出現,你們不認為有點異常嗎?”
靳舒說道:“嗯,有兩種可能,一是巧合,兩人恰好出現在同一時間,但這個可能性很低,二是,也存在共同作案,或者觸發作案的可能。”
靳舒是犯罪心理學的高材生,以前經常和寧昭探討業務。
唐雅然問道:“什麼叫做觸發作案?”
靳舒說:“哦,這是我最近提出來的一個新的概念。意思就是當原犯罪人的某一行為刺激或者影響到了他的關聯人,導致其關聯人模仿其手法作案的行為。①”
眾人一臉佩服的看着靳舒,牛啊!
蔣霍夫豎起手指,“三天時間,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線索給出來。”
於是當天下午,寧昭還沒來得及給聞則珺的爸媽坦白情況,周少庚和靳舒就登門拜訪了。
賀海城黑着一張臉,顯然對他們非常反感。
周少庚和靳舒盡量當做他不存在。
寧昭知道他們的辦事效率一直都很高,所以對方帶着一大摞的業主資料來找她的時候她並不奇怪,但問題她花了一個多小時將資料看完了后,沒發現一個對的。
周少庚嘆了口氣,愁眉苦臉的。
寧昭反過來安慰他,說:“發現不了也很正常,有可能他不是業主啊,這個小區也沒有要求將所有住在這裏的人都登記一遍啊。不過也有可能是我沒認出來,畢竟那天天黑了,而且這上面的照片都是一寸證件照,真不好說。”
靳舒暗暗打量寧昭,只覺得這丫頭真不簡單,一個十七歲的,剛經歷過綁架差點死亡的小姑娘,竟然能這麼淡定,而且分析的還十分清晰,實在是……不知道說是佩服她好,還是覺得此人古怪更對。
周少庚點點頭,靳舒說:“根據隊長的安排,我們這幾天就在這裏蹲點了,你不用在意我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寧昭說:“哦,好的,辛苦你們了。”
倒是賀海城,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一張冷漠臉,說:“呵,這感情好,省心我去找保鏢了。”
話雖如此,但是第二天寧昭還是發現賀海城派了保鏢過來。
賀海城自己有事情要忙,當然不能全天候的陪着寧昭,寧昭最後也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聞則珺的父母。
第二日一早,她照樣陪着坨坨去散步,原本周少庚和靳舒要跟上,但是靳舒拉住了周少庚,“你別去了。”
周少庚疑惑道:“為什麼?我在這一帶不算陌生面孔了,應該我出面比較好吧。”
靳舒搖了搖頭,“上次聞則珺告訴你有人盯着她的時候,你不能確保周圍是否有人,對方既然盯着她,肯定非常關注她的行動,再說了,你在這一帶臉熟,周圍肯定也有人知道你是警察。”
他這麼一說,周少庚就覺得慚愧,他竟然連這一點都沒想到。
靳舒讓周少庚在車裏等着,他遠遠的跟着寧昭,權當是在晨練。
寧昭身後不遠處還有賀海城的保鏢,這種防護措施做的也是相當的完備。
寧昭拉着坨坨按照既定的路線溜了兩圈,然後在中心花園遇到了郭藍婷。
郭藍婷笑眯眯的招手:“小珺!”
寧昭走過去,問了好,然後抱歉的說道:“我本來想讓劉姨給您說一聲呢,我今天下午要去醫院檢查身體,可能……”
郭藍婷一臉可惜的說道:“啊……難得我精心做的請柬。不過沒關係,身體最重要,改天在喝茶也沒關係呀。”
聽她這麼一說,寧昭更不好意思了,坐在她的身邊,問道:“對了,請柬上是有香水吧?您用的是什麼牌子的香水啊?味道很好聞。”
郭藍婷略一猶豫,說道:“是我老公香港買回來的,因為懷孕了不能用,所以就噴在了請柬上,牌子倒是沒太注意。”
寧昭便不再問,和郭藍婷聊了聊有的沒的,就回家了。
走了幾步,一輛車從她身邊經過,寧昭無意識的看了車內一眼,只看到了駕駛員是個男性。
再走幾步,她偶然回頭,就看到那輛剛剛從自己身邊經過的寶馬停在了郭藍婷身邊,郭藍婷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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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賀海城回來了,聽保鏢將寧昭今天整天的活動都報告了一番。
賀海城敲了敲寧昭的卧室,過了一陣子,寧昭打開了門。
賀海城問:“方便進來嗎?”
寧昭讓開了門,“怎麼了?”
她剛剛洗過澡,白凈的臉上泛着淡淡的粉色,由於家裏有暖氣,就只穿着睡裙。不過睡裙是很保守的樣式,而且她剛聽到賀海城敲門的時候,就穿上了內衣。因此也沒覺得有什麼尷尬的。
賀海城坐在椅子上,聞到家裏有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說道:“你今天見了郭藍婷?”
寧昭說:“是啊,莫非你懷疑她?不可能的。”
她絲毫沒有感覺到郭藍婷身上的惡意,一丁點都沒有。通常情況下,如果一個人哪怕動了一丁點的惡念,她都能很好地感覺到。
賀海城說:“聽小張說你郭藍婷不記得香水的牌子?”
寧昭驚訝的看着他,賀海城連這個都知道,“你該不會在我身上裝了監聽吧!”
賀海城淡淡一笑,“保鏢說的,不過監聽真是個好主意,我還應該送你一塊嵌入GPS的手錶。”
寧昭攤攤手,“好吧,你為什麼不讓我接觸她?”
賀海城道:“請柬上的字體是花體、花朵是新鮮的,精心準備的下午茶,還有channel的圍巾,愛馬仕的背包,你覺得這樣的女人的生活是如何?”
寧昭不知道該說是賀海城厲害,還是保鏢厲害,說道:“有錢?富?”
賀海城說:“生活品質。這樣一個姑且認為是有生活品質或者假裝有生活品質的女人,怎麼可能記不住自己香水的牌子,更何況,她所用的香水,必定也是叫得上名字的名牌。”
寧昭承認賀海城說的都很有道理,但是她還是覺得挺迷茫的,但內心也覺得害怕起來,兇手的確是會主動接觸受害人,尤其是連環殺手,但是郭藍婷懷孕了啊,她怎麼可能會動手,怎麼方便動手……難道是共同犯罪?
寧昭的大腦飛速的轉動着,剛才的業主信息裏面沒有見到郭藍婷的名字,那登記的有可能就是她的丈夫了。
那個男人可能是她的丈夫嗎?
見寧昭皺眉思考,賀海城說:“我會告訴蔣霍夫調查郭藍婷的背景,在此期間你不要與她接觸。”
寧昭乖乖應了下來。
第三天,蔣霍夫那邊按照約定,與寧昭分享了案情進度。
“根據調查情況,家政公司那邊排查出來的電話號碼顯示初次使用地在江漢;之後很長時間沒有用過,最近幾次使用的地點都在這邊;監控中沒有發現特別需要注意的地方;李某某的朋友說,打電話聯繫李某某的人是名男性,說自家孩子上二年級,希望可以在周末看着小孩做作業。”
賀海城問:“查到郭藍婷了么?”
蔣霍夫臉色一肅,說:“根據你們小區內超市的購物票上的簽字,我們用郭藍婷進行了查詢,發現僅僅在本市就有1896名,再按照年齡篩查了一遍,沒有一個符合,當然非本市戶口的可能性很大,增加了調查難度。”
賀海城往後一靠,皺眉思考。
寧昭道,“也沒辦法拿到她的身份證……那eyekiller的調查情況怎麼樣?根據以前的側寫結果,這邊有符合的對象嗎?”
這些事情蔣霍夫自然也同她這位當事人講過了。
蔣霍夫搖了搖頭,“太難定位了。”
案情似乎就要僵住了。
賀海城忽然說:“我們可以看看監控錄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