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第二日寧昭本想睡個懶覺,但是坨坨大清早的就跳上床來,雖然蠢狗沒有用舌頭叫醒她,但在她身上踩來踩去也實在是令人奔潰。
寧昭捂着臉想繼續睡,這玩意兒就在一邊叫,還用腦袋拱她,寧昭奔潰拉下被子,就見白絨絨的坨坨一臉甜蜜的笑意(?)期待的看着她。
“……好吧。”她認了,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七點。
寧昭洗漱完畢,發現賀海城的房間仍舊是鎖的,想男人大約是需要調整一段時間,他的確是挺累的,就自己帶着坨坨出去遛彎了。
賀海城是真的還在睡,不論是在廣西還是在越南,他們更多都是晚上行動,精神高度緊張不說,白天也還得和各路人馬接洽談事,抽空睡個覺也不安穩,最後執行任務的時候更不敢有絲毫放鬆,一天下來四五個小時算不錯的了。回國后的審查階段也是心理壓力重重,雖然按時按點的休息了,可是不論是身體還是頭腦,其實都沒有放鬆。但在家裏就不同了,尤其還是和女朋友在一起,就更有家的感覺了。所以賀海城這一覺睡得很沉,睡醒都已經九點多了。
他一直作息比較規律,除過必要的應酬之外,基本都會在十二點以前睡覺,早上大概會在七點多起床鍛煉。所以身體也一直維持着一個較好的狀態,但是這段時間明顯感覺精力不濟,睜開眼睛除過覺得一覺睡的踏實之外,竟還有種歲月不饒人的挫敗感。
這種挫敗感很大一部分也來源於女朋友的年輕。
……
賀海城還真的不明白那些五六十的老男人娶個貌美如花的小嬌妻,當真不覺得諷刺嗎。
洗漱後下樓,就看到寧昭正和劉姨在聊天,兩人顯然已經吃過了早餐,坨坨叫喚了一聲,兩人抬頭看到了他。
寧昭說:“早餐在廚房,自己動手。”
劉姨偷笑,“我去我去。”然後就起身去給賀海城熱麥片和粗面小饅頭。
賀海城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陷進沙發,“這麼早?”
坨坨自發的走到賀海城身邊,求撫摸。
寧昭說:“所以你聰明啊,鎖了門睡覺,我這不還要起床去帶它出去玩么。”
以前這是一種習慣,每天自然醒來給它弄吃的,然後出去玩。所以雖然是抱怨,卻也算是甜蜜的抱怨。
賀海城輕輕一笑,說:“嗯,坨坨你媽嫌棄你了。”
以前寧昭總是自稱坨坨的媽媽,所以賀海城故意這麼說了一句,抬眼看向她。
寧昭似乎是毫無發現這種稱呼有什麼問題,很快接口,“別在小孩子面前這麼說,好歹也是五六歲的智商呢,會傷心的。”然後衝著坨坨說,“過來,媽媽這兒。”
坨坨汪了一聲,似乎覺得這種稱呼很熟悉,很歡脫的跳上沙發,窩在寧昭身邊。
晚春陽光燦爛,寧昭窩在沙發,陽光鋪在她和坨坨的身上,坨坨曬舒服了,也就懶得動了,於是這畫面就格外的歲月靜好。
賀海城看着這幅居家的畫面,覺得很溫馨也很養眼。、
很符合一個男人對家的期待。
早飯過後,賀海城起身活動了一下,問寧昭有什麼打算沒有。
寧昭看了看時間,也就十點多,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案,“給我寧昭家的鑰匙和安全碼?我去打掃衛生,順便帶坨坨過去玩一下。”
賀海城笑說:“好,但安全密碼是我的銀行卡密碼。”
寧昭一伸手,“拿來,正好我去轉賬,這幾天手頭緊張,拿來花花。”
賀海城從柜子裏拿出鑰匙,兩指夾着在寧昭眼前晃,結果被坨坨一躍而起叼走了,惹的寧昭笑得臉都僵了。
賀海城拍拍坨坨的腦袋,“不能這麼偏着媽媽吧,爹地會傷心的。”
坨坨無辜的眨眨大眼睛。
寧昭:“……………………你可真好意思。”
賀海城說:“走,一起過去吧。反正我也沒事情做。”
於是兩人就一起往寧昭的別墅去。
其實這個時候彼此也感覺到了對方的態度,可是這種事情到底是彼此的猜測,誰都不敢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時候亮出底牌,於是只要一步步的試探,你進一步他進一步來試探最後的那條紅線。
但是賀海城要謹慎的多,所以寧昭就不斷的給他以機會。
進了久違的家門,坨坨的激動的就差嚎叫了,在家裏四處亂竄。時光果然是最好的治療葯,至少現在兩人一狗都已經沒與了太大的感傷。
房間裏倒是乾淨,賀海城不在的時候劉姨就經常過來打掃,反正她拿着工資也沒有別的事情做。
所以寧昭雖然說是來打掃衛生,但是過來后才發現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於是她上了樓,準備整理一下卧室,順便帶走一些想帶走的東西。
上來一看,就發現其實卧室里好多東西都沒有變動,都原封不動的放着。
書桌上的桌上型電腦、一排排的書籍、還有她的首飾啊什麼的,都沒有動過,單看這卧室,就彷彿還有人住着一樣。
這種感覺還挺奇妙。
寧昭擦了擦桌子,隨即很“順手”的打開了她的抽屜,這幾層抽屜都是密碼鎖,只有她和周少庚知道密碼。
做這一切的時候賀海城就在她身後,她也是毫不避諱,讓賀海城十分的無語——你倒是別這麼明目張胆啊,這不是赤/裸/裸的告訴我你有問題嗎!
但是賀海城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猜測到這可能是對方故意的,可是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真的要相信嗎?
寧昭翻了一下抽屜里的東西,仰頭問賀海城,“這些怎麼處理呢?”
賀海城聳聳肩,表示並不知道。
寧昭說:“哦,反正房子要給我,就都給我吧。”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就是虧了賀海城那幾千萬了。
賀海城垂着眼睛看她,說:“好。”
倒是寧昭吃了一驚,“這麼爽快?”
賀海城說:“你敢要我就敢給。”
寧昭心想:喲,這防守的不錯啊。
“嗯,看來你這麼快就以房主自居了嘛。”——實事求是的說,這房本上的確是賀海城的名字了。
賀海城淡淡一笑,“誰說不是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他那可怕的猜測沒錯的話,他成為真正的房主也是指日可待。
寧昭合上了抽屜,說:“其實有個問題我們得談談。”
賀海城心中一跳,來了!
寧昭對賀海城說:“幫我搬動一下桌子。”
木質的桌子很沉,上面還有很多書本,兩人努力抬開了桌子,就見桌子背後有個插座,寧昭將插座的蓋子掀起來,摸索了一下,拿出來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U盤,然後打開電腦,輸入密碼登錄,然後將U盤插入,再度輸入密碼,找到了隱藏文件夾。
——這一整套程序看的賀海城看的也是瞠目結舌,這U盤藏的也挺有技術含量,別說她這麼快找到,就這兩次不一樣的一長串的密碼都記得挺熟悉。
這信號是不是太強烈了點!
寧昭打開文件夾,賀海城傾身去看,就見其中有很多子文件夾,均是用時間命名的。
“這是記錄?”
寧昭道:“對,一些重大事情或者是備份的資料,按照時間歸類的。”
她向來有這種習慣,所以她覺得自己就算是思維混亂了,那麼這些文件總歸是能找到點線索的。
“你看,出事前至少有兩個月是沒有文件的。”寧昭指了指上面的文件夾。
賀海城斟酌了一下,說道:“藥物的影響持續了兩個多月,這個可以理解。”他瞥了一眼,看她沒什麼大的反應,就放心了,生怕這麼說會傷害到她。
寧昭說:“嗯,那就翻翻之前的文件。”
她一開始沒有取得蔣霍夫的信任,也沒有機會對這個案子接觸更深,更無法像這樣光明正大的開電腦查閱文件。但是現在這些條件都具備了,具備的最關鍵因素在於,她想將話挑明了,不管賀海城接受不接受,都不願意男人在為此去冒險。
比起探尋自己死亡的真相,她更想兩個人能夠珍惜現在的相處,更在乎男人的生命安全。
寧昭往前翻了一下,翻到了三個月以前的文件,快速瀏覽后又換另一個文件,一直到賀海城眼疾手快,“停一下!”指着屏幕說,“你看。”
七月份的文檔中20號之後開始有很多透露的信息,但每一天的內容都記錄的很簡單——
7月21日:
“根據目前的調查,焦曉芳和強寧的死亡與徐濤有潛在的關係,但是目前徐濤那邊一直守口如瓶。”
7月24日:
“徐濤死了,我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徐濤是劉東源的人,劉東源被判死刑之後一直都是徐濤手捏實權,現在徐濤發生車禍,一切證據湮沒,線索又斷了。”
7月29日:
“我聽到有人在徐濤葬禮上說要殺了他的妻女,目前徐濤的妻女已經被保護了起來,他們供出自從劉東源進去后,一直都是徐濤在和胖子接觸,根據種種證據來看,想殺掉徐濤的人,應該是胖子。”
8月3日:
“今日根據監視情況來看,胖子與幾個人再度出現在徐濤妻女被保護的住所外,局裏很可能有對方的人。”
8月12日:
胖子說毒龍要殺了徐濤全家。
內容到這裏就斷了,這就是寧昭去世前三個月留下的最具有信息量的東西。
前面出現的名字賀海城都不熟悉,但是胖子、毒龍這些名字簡直就彷彿毒瘤一樣深深種在他的心中。
“這些名字……”他提了一句,畢竟他說過毒龍的事情,她應該知道。
寧昭:“嗯。”
其實要不是現在翻看這些記錄,寧昭對那個案子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了,畢竟現在距離那時候已經快兩年了。看來她那時候覺得胖子眼熟的原因就在與此,只不過是她不大記得了。
她猜測這些內容蔣霍夫他們應該沒有看過,畢竟那U盤她也藏得很深,別說蔣霍夫了,估計周少庚都不知道。
賀海城表情很沉重,“我覺得,她應該是知道了胖子接下來的行動,但是被自己人出賣了,我認為這個人是周少庚,因為這種事情她只是可能告訴周少庚。”
如果說以前對周少庚只有五分懷疑,那現在絕對已經達到七分,剩下的三分留給證據。
寧昭蹙眉,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後續的事情,“這麼看來,蔣隊長他們或許也知道了這些情況,暫時按兵不動或許就是因為有內賊。”
賀海城點點頭,抱臂沉思,“有可能,但是我很好奇為什麼這裏要這樣描述……”
他指着“我聽到有人在徐濤葬禮上說要殺了他的妻女”“、”胖子說毒龍要殺了徐濤全家。”這兩個地方。
“哪裏奇怪?”寧昭問道。
“很奇怪啊。”賀海城表示不解,“她怎麼聽到的?很不符合常理。”
寧昭在內心翻了個不矜持的白眼,不符合常理就對了。
賀海城看了她一眼,話音一挑:“嗯?你有什麼不滿?”
寧昭:“…………賀總,我沒什麼不滿。。。”
賀海城淡淡一笑,“這一點很奇怪,但是也無從考證了,你打算與蔣霍夫聯繫嗎?”
寧昭說:“聯繫吧。”之前一直沒有機會,過度曝光自己也會引火燒身,現在這個時間也就剛剛好。
她是這麼想的,賀海城卻不是這麼想。
就聽賀海城忽然問道:“既然你知道這麼多,那為什麼當時不說呢?”
現在距離寧昭死亡已經快兩年,這兩年蔣霍夫他們也沒有繼續追查這個案子,不知道是真的如同她說的在等待機會抓住內奸呢,還是沒有線索查不下去?
而最重要的線索或許正是這個U盤,至少這個U盤裏的東西透露出了很多的信息,這些信息蔣霍夫可能知道亦可能不知道。那麼當時她為什麼不說呢?說了可能沒用,但不說……也可能會導致這個案子就此拖延,比如現在這樣。
寧昭愣了一下,當時不說也是因為她沒機會進來這裏,更沒機會親自說這個U盤的事情,更何況U盤裏記載的一般都是她能獲得的信息,她知道的,蔣霍夫必然也知道,又或者也是因為……
寧昭自己都亂了,過了這麼久了,當時候到底為什麼沒有說她都記不太清楚了,只覺得時間不合適,也不想讓自己的新身份被質疑。
賀海城見她猶豫,耐心的等待着,一點都不着急。
寧昭便也不着急了,轉動椅子,轉向了他的方向,笑問道:“你覺得呢?賀總?”
賀海城已經摸清了她的套路,一般情況下或者裝可愛的情況下就叫“海城哥”,略帶調侃和小情調的時候就喜歡叫“叔叔”(咦,似乎有些羞恥),如果帶着點撩撥或者挑釁的時候,多以“賀總”為主,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她懶散的靠着旋轉椅,翹着腿,似乎是等待他的答案。
賀海城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撐在椅子上,兩人的距離驟然間被拉的很近,彼此呼吸交錯,目光交纏。
似乎在這一切,他們都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彼此最真實的模樣。
賀海城沒有問出口。
寧昭輕輕摸摸他的眼睛,說道:“你記不記得我最開始住在你家的時候,有一次你受傷了,半夜發燒,我叫了胡醫生過來。”
賀海城道:“記得。”
但仍舊不太明白她為什麼要提這個。
寧昭微微一笑,道:“你發燒的時候在叫我的名字。”
她這麼說完,就看到賀海城表情控制不住的變了,但是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你的名字。”這像是問句又像是肯定句,又彷彿只是重複了一句,卻足以體現男人心中複雜的情緒。
終究是她先揭開了這個玄之又玄,甚至可能會駭人聽聞的秘密。
是的,賀海城自己也非常清楚,那個時候“聞則珺”剛入住他家,就算他燒的再迷糊,叫的也不可能是“聞則珺”這個名字。
唯一被他放入心底的、在他覺得無助惶恐的時候叫出來的名字,就只有一個。
賀海城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卻已經有了名字的輪廓。
他不敢說,內心恐懼又期待,不知道該如何接受,該如何看着這張尚顯青澀的臉回憶起當初那人的容顏,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他愛過的她,變成了他正喜歡着寵愛着的她。
這些雜亂無章的問題一起闖入他的腦海,卻抵不上她的淺淺微笑。
“不要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了。”寧昭說,“反正都是我,有什麼差。也正是要感謝你,始終喜歡我……是的吧?不是我自作多情吧?”
她好像從未聽到過他說類似喜歡之類的話語。
男人雖然會用眼神和動作來表達,但是卻並不善於用語言來表達,大約對這種事情看的比較慎重,覺得說出來就彷彿是一種誓言。
賀海城點了點頭,釋然了,輕輕的去碰她的唇,覺得有些不真實,又覺得欣喜,“是,我喜歡你,更想好好愛你,這一次你會給我機會吧。”
寧昭環住他的脖子,狡黠一笑,“看你表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