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10
收拾好了辦公桌,關了辦公室的燈,顧景涵一個人坐着電梯下了樓。走到樓下時,胃痛地直不起腰,他蹲在大廈門口緩了一會兒。
大廈上了年紀的保安走過來彎下腰問:“小夥子,你這是怎麼了?”
顧景涵搖了搖頭,“沒事。”
附近就是地鐵站,顧景涵按着腹部一路忍着回到住處,在藥箱子裏翻出幾片整腸丸,倒了一杯溫開水服下。
始終不見緩和。
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想着也許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半夜,顧景涵從惡夢中醒來,在空調房裏出了一身冷汗。腹部痛的更厲害,體溫異常的高。
顧景涵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拿着玻璃杯的手不停顫抖。
腹部說不出的難受,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一樣。
喝了水,顧景涵在沙發上捲縮成一團。他想起很小的時候,他發了高燒,那天晚上下着大雨,父親背着他去醫院,母親撐着一把傘,全遮住他和父親,自己在傾盆的大雨中淋了一路。
很多年前的事了,但他總是想起,所以一直記憶猶新。父母的愛他曾經也得到過,很美好,很幸福,只是,在十一歲的那一年,突然就斷了。
最後一次看到父母,是在醫院的停屍間,很冷的一個地方,很孤獨的一個地方,他在那裏站了半個小時。
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不在了之後,他再也不哭,再也沒去過醫院。感冒或者發燒,自己吃點葯,又或者是忍一忍,就過了。
但是這一次,跟普通的發燒感冒不一樣,那種感覺就好像來到了鬼門關,只要自己的眼睛再閉上,那就永遠見不到光明。
身體冒出來的冷汗幾乎把他身上的睡衣打濕。他摸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機,撥了秦墨的電話。
秦墨此時正在醫院值晚班,接到顧景涵的電話時,還覺得奇怪,怎麼凌晨兩點鐘打電話過來。
“喂?景涵?”
“墨叔,我……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電話里顧景涵的聲音很弱,帶着喘音。
顧景涵主動打電話給他,那一定不是小問題。秦墨問:“具體哪個部位疼?另外還有什麼癥狀?”
顧景涵捂着肚臍的地方,對着手機說:“一開始是腹部上方疼,現在又輪到肚臍周圍,有點想吐,好像還有一點發熱。”
秦墨聽了顧景涵的陳述后,道:“你按一下右下腹,看看會不會有反彈的痛感。”
顧景涵照着秦墨說的做,果然有反彈痛感。
經過對顧景涵這一系列的病症分析,經驗豐富的秦墨很快判斷,“很有可能是急性闌尾炎,我現在在值班,不方便走開,我馬上安排救護車去接你。”
顧景涵不想去醫院,“不用,你告訴我,吃什麼葯就好,我去買。”
顧景涵總是逞強,他是清楚地,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想自己去解決。秦墨堅決道:“如果是急性闌尾炎,吃藥沒用,一定要來醫院!”
秦墨所在的醫院離這裏也不遠,救護車二十多分鐘就到了。顧景涵被帶到了醫院,他全身發燙,臉色蒼白,這個樣子竟然還說去買點葯吃就好。
秦墨了解了他的所有癥狀后,立即給他做了個腹部彩超。
彩超的結果顯示,是闌尾炎,秦墨的推斷沒錯。
急性闌尾炎,已經到了很嚴重地步,唯一的辦法就是馬上做手術,切除闌尾。
顧景涵被推進了手術室,秦墨親自為他開刀。
手術進行地很順利,太陽升起的時候,顧景涵正好被推出手術室。秦墨值了一夜班,下了班後進了休息室里小憩了一會。
睡了一個小時醒來,看了看時間,披上白大褂往顧景涵的病房走去。
扭開病房的門,秦墨提步進來,顧景涵半靠在床頭,頭偏向窗外,看着窗外的玉蘭花。
秦墨走過去,站在床邊問:“傷口疼不疼?”
顧景涵看着他,搖了搖頭,“不疼。”
“那你記得,現在暫時不要吃東西,也不要做大幅度的動作。”
“好。”顧景涵抬起頭,“墨叔,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一周左右。”秦墨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他的旁邊。
顧景涵想到公司最近很忙,他一聲不吭地一周不去上班,肯定要被開除。昨天手機也沒帶出來。
“墨叔,你能不能藉手機給我打個電話。”
秦墨掏出手機,“說電話號碼。”
顧景涵說了公司的電話號碼,秦墨撥通之後,才遞給顧景涵。顧景涵跟銷售經理要了七天假,理由是自己做了個小手術,需要休養。
銷售經理雖然嘴上說著要好好休養的話,但從他的語氣里可以聽出,他並不希望在這個忙碌的時候,少了顧景涵這麼一個得力助手。
打了電話,顧景涵把手機遞給了秦墨,“墨叔,你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好。”
“我剛在休息室休息了一會,不累。”
“可是,我累。”顧景涵看着他,抿着唇,“昨晚我也沒睡覺,你要是坐在這,就打攪我休息了。”
秦墨無奈地笑了笑,站起來給他提了提被子,“那好,我出去,你先休息一會兒。”
“嗯。”顧景涵說。
秦墨轉身出了去,他和顧景涵認識兩年,除了知道他愛逞強,還清楚他不喜歡麻煩別人。又或者說,他不喜歡麻煩別人,所以總愛逞強。
從小失去父母的他,害怕成為別人的負累,害怕給別人帶來麻煩招來嫌棄,所以,在任何人面前都小心翼翼。
秦墨回到家裏,冬冬蹬着小短腿竄到他的腳下。小東西早上還沒吃過任何東西,怕是餓了。
秦墨彎腰抱起它,在小窩旁邊的小碗裏放了些狗糧,有了吃的,冬冬四腳朝地趴在地上吧唧吧唧地吃了起來。
秦墨進了房,從抽屜里找出有段時間沒用的IPIA,裏面存了一些電影和歌曲,夠顧景涵解悶。
一晚上沒休息,臨近天亮還做了個手術,此時困意重重。
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他起床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
手機響起微信消息提醒,是唐雲西的消息。
雲上小溪:我今天要去你家附近的步行街,想順路去看看冬冬,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秦墨看着雲上小溪的消息,頓了頓,回道。
傾墨:今天我有點事,不大方便。
雲上小溪:嗯,我知道了。
傾墨:對了,小溪,下個月我去省外出差幾天,冬冬在家沒人照顧,到時能不能放在你那寄養幾天。
雲上小溪:這個沒問題,你什麼時候出差,我提前一天過去接它。
傾墨:不用,我送過去就行。
結束了和唐雲西的聊天,秦墨帶上IPIA出了房間,路過狗窩時順道順了順冬冬的毛髮。
秦墨怕顧景涵一個人孤獨,所以想陪一陪他。但始終拗不過顧景涵,他總趕着他走,讓他去做自己的事。
顧景涵住院的第二天,秦墨正常上班。作為主治醫師,他需要不定時過來查看,問問他的情況。
傍晚的時候,陽光柔和了許多,窗外長了一棵高大的白玉蘭,顧景涵這兩天一直看着,幾乎連上面有幾片葉子他都能數的出來。
秦墨提議出去走走。顧景涵穿着藍白相間的病服,秦墨披着白大褂,和他並肩走在醫院後面的小花園裏。
步子邁得很小,走的也很慢,走一段一百米不到的路,用了將近十分鐘。
走到公園椅上坐下,顧景涵看着西天邊像一個大橙子的夕陽。夕陽的光芒是霸道的,把周圍的天都染成了橘黃色。
“墨叔。”顧景涵突然開口。
“嗯。”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顧景涵的視線是看着夕陽的,但是卻沒有聚焦點,“我沒有牽挂,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任何眷戀,但是,那天在我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我還是想要活下去。”
秦墨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人生來就有求生本能。人活着,不一定要有牽挂,要有眷戀,本來就不長的一輩子,完完整整地走完不是很好嗎?”
“也許吧。”
這條路太孤獨,顧景涵已經獨自走了十二年。接下來的日子,他還是一個人走,有時候一想到前面只有孤獨在等待,他就會害怕。
或許有一天,他死了,也沒有人會在意,也沒有人會傷心。
往回走的時候,秦墨說:“景涵,出院之後,去我那住一段時間吧。”
“為什麼?”
“你剛做完手術不久,雖然幾天之後就能出院,但是還需要觀察,住在我家比較方便。”
秦墨還擔心以顧景涵的性子會拒絕,顧景涵笑了笑說:“住你家,那不就天天可以吃到你做的菜了?”